《》序言 第八十八掌 驚倒 文 / 夏時榮榮
施亦緋猛然從床上坐起來，一頭冷汗。緩緩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聽到枕邊手機鈴聲。她接過手機一看，是伊迪到來的電話。二人約好了見面時間，施亦緋便從床上翻起來。
當她準備好出門的時候，站在門邊用力深吸一口氣，走出門去。
天氣有些冷，她緊了緊衣領，沿著小路往不遠處的學校走去。學校門口有一個車站，她站在路邊，很快就有一輛公交車停下。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玻璃上逐漸瀰漫上一層水霧，窗外的一切都顯得朦朧起來。
來到亞力克的工作室，伊迪已經在門口等她。走進去時裡面只有一個工作人員，看見他們兩笑了笑，指著其實一個攝影棚說道：「老師已經打過招呼了，這間攝影棚你們可以隨便使用。」
伊迪化好妝換好衣服出來，他的膚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還帶著隱隱的青色。
「沒休息好？」施亦緋一邊調整手裡的相機一邊說道。她抽空看過這次的資料，「純潔和性感」，是很多服裝大片都用過的主題。不過她看著伊迪，卻覺得對方怎麼樣都少了點味道。他身上穿著前天那件淺灰色的襯衫，扣子開了兩顆，露出鎖骨。襯衫的下擺有些長，將他原本就很纖細的腰襯托得更加明顯。他站在那裡，一雙眼睛茫然四顧，好像迷路的小鹿一般。
「純潔是很純潔了，可性感在哪裡？」施亦緋這樣想著。
她支著頭看著伊迪，過了好一會兒，才指著對方說道：「把口子全部扣起來。」
伊迪照著做了，將扣子扣得嚴嚴實實。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金色的頭髮微微飛揚。施亦緋頭一歪，繼續說道：「找個東西把頭髮紮起來，要這樣！」
她做了一個把頭髮全部向後面束起的東西，換來伊迪十分疑惑的眼神。
「呃……我的額頭可不怎麼好看。」他說道。
「誰說的？」施亦緋示意工作人員去幫忙，一邊笑著問道。
「他們都這麼說，額頭太飽滿什麼的。」
「相反……」施亦緋一邊走過去，一邊伸手將兩邊的燈光調整了一下，「只有飽滿圓潤的額頭，才有露出來的價值。」
站在燈光中的伊迪，忽然有點不一樣，那種輕得彷彿羽毛一般的輕柔氣質不見了。全部扣起來的襯衫，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中正經正直且有些禁慾的味道。
「眼神！再硬一些！」施亦緋一邊變幻著角度，一邊開口提醒。
「手臂太高一點，更有張力一點。」
伊迪照著做了。
很快，就在快門的卡嚓聲中，兩個小時過去了。
施亦緋放下相機的那一瞬間，忽然覺得手臂有些發抖，腿也有些發酸。她禁不住往前竄了一步，一隻手伸過來扶住她。
「謝謝！」伸過來的那隻手雖然看著纖細，卻很有力量。施亦緋抬頭，看見伊迪金色的頭髮就在自己的眼前閃耀。
「你實在是——」他頓了頓，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工作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看你，專注得讓人害怕。」
施亦緋撐著對方的手臂站起來，抬頭的那一瞬間，看見門邊倚著一個身影。
「老師？」她有些驚訝，亞力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扶著她的那隻手忽然用力一抓，讓她隱隱覺得有些疼。微微抬眼，看見伊迪僵著一張臉看著亞力克。
「拍得怎麼樣了？」亞力克彷彿沒有看到忽然變得不自在的伊迪，逕直向施亦緋走過來。施亦緋將手裡的相機交了出去，亞力克拿在手中，一張一張的翻看著。
施亦緋站在一旁，有些戰戰兢兢的等著老師的評語。看完之後，亞力克將相機還給她，抬頭看了伊迪一眼。
「為什麼扣起來？」他問道，「還有頭髮是怎麼回事？」
亞力克的神情很嚴肅，施亦緋不禁在心裡嘀咕起來，難道做錯事了？
她看了伊迪一眼，一邊在心中想著措辭，一邊說道：「主題是純潔和性感，可伊迪的氣質太輕。我覺得純潔是夠了，可性感實在是……而且他也不適合那種很誇張的性感造型，會破壞他的輕盈感。所以我想乾脆把他包起來，越是一絲不苟，越讓人覺得有神秘感。」
亞力克點點頭，沒有說什麼。施亦緋有些不安的抬起眼睛偷偷瞄著她的老師，而亞力克很快就發現她的眼神，伸手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
「別這樣，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亞力克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狀似無意的從伊迪的身上滑過，「已經可以了，你把照片拷出來，我來選合適的。」
「啊？」施亦緋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單獨拍攝，竟然一次性通過。可微微的驚訝之後，她看著亞力克有些複雜的眼神，什麼都沒說，而是默默的把儲存卡拔出來，交到亞力克的手中。
亞力克將儲存卡握在手中，最後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揮手讓他們離開。
離開工作室，兩人才長長出一口氣，相視一笑。
「謝謝你！」伊迪忽然說道。
「謝我什麼？」施亦緋有些意外。
「你知道的，老師他……」
「我想你有些誤會了。」施亦緋轉身看著伊迪，說道，「老師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
伊迪沒有反駁，卻撇撇嘴，顯得有幾分不置可否。
「模特如果對攝影師有偏見，是拍不出好照片的。」施亦緋說得非常認真。
「好吧，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伊迪說道，「這是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很可能以後都沒機會了。所以為了感謝你，請你吃飯？」
「當然可以，不過在吃飯之前，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施亦緋抬手看了看表說道，「有一個攝影展開幕了，我約了人一起去看，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一起去。」
「當然有興趣，我是模特嘛。」
伊迪一邊說著，一邊邁步走了出去。他將兩手枕在腦後，步子邁得很輕快，整個人顯得輕鬆而快活。施亦緋快走兩步更上他，忽然有些想笑。她跟在亞力克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大小模特見過不少，卻很少見到想伊迪這樣單純的。她想他並不太適合這個圈子。
來到攝影展的時候，時間還早，兩個人都有些飢腸轆轆。伊迪跑到路邊的小店買了兩個熱狗，將其中一個塞進施亦緋的手中。
「我嘗嘗看，這家熱狗特別好吃。」
施亦緋看著伊迪很快將東西吃完，不由得問道：「模特不都是要控制飲食的麼？」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另外模特只是我的兼職，我不會一直做這個的。」
「那你想做什麼？」施亦緋好奇的問道。
「我想回醫學院唸書，可是現在沒有錢。所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他們說我長得不錯，而且當模特挺賺，所以我就來了。我會成為一名醫生，一定會！」
施亦緋忽然覺得心頭湧起一陣暖意，她看著伊迪，笑著說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很快，攝影展的大門打開了。隨著周圍的人群，兩人一起往裡面走去。
踏進攝影展的第一眼，施亦緋就覺得心臟一震。整個展廳的裝潢很簡單，體現出一種簡潔的現代美。然而正中一副巨型照片，卻讓人心神為之震盪。
黑色的山脊線的邊緣，染上一層太陽的金光。在那以上，是以璀璨絢爛之姿鋪滿整個天空的朝霞，紅得那麼耀眼。她看到這張照片的一瞬間，就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陣抑制不住的酸楚湧上心頭鼻間。施亦緋回頭看了看伊迪，他還怔怔的站在那裡，盯著照片出神。
「覺得怎麼樣？」她小聲的問道。
「腦袋一片空白……」伊迪喃喃的說。
二人順著指示的方向慢慢向前走去，最後來到一張巨型照片面前。照片上萌著一塊白色的布，前面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攝影師的愛。施亦緋湊近了去看，看見下面的小字解釋說道，因為是攝影師的愛，所以不打算讓任何人看到。幽默又俏皮，可施亦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這種感情帶來的彷彿劃過皮膚的黏膩感，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一次。
然而，當她繼續往下看的時候，眼睛卻彷彿受驚一般睜大。那裡寫著攝影師的名字——白子揚。
「我還有一個二哥叫白子揚，是一個攝影師，一直在國外……」記憶深處有人這麼對她說過。
「現在，有請白子揚先生為我們揭曉最後一幅作品！」
現場的主持人踩著高跟鞋走到這幅遮起來的照片前面，人群湧了過來，施亦緋默默後退，淹沒在人群中。她看到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從旁邊的樓梯上慢慢走上來，來到照片中部的位置。他的手掀起遮在上面的白布，然而用力掀開——
「哦……」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呼。
施亦緋躲在人群中，透過前面的人影之前的空隙，看見那副巨型的照片。
四個年輕的男子或站或坐的聚在一顆大樹下。他們有著很相似的容貌，只是看起來年齡最小的那個長相格外漂亮，眉眼之間還帶著一股凜然的氣質。
「那麼，請白子揚先生為我們解說一下，為什麼這張照片是你的愛？」
「這張照片，其實不是我拍的。」白子揚和白塵飛的長相很相似，只不過大約是常年在外的奔波，顯得有些蒼老，還有一份白塵飛所不具備的落拓不羈的味道，「這張照片上面，是我們家兄弟四個人。拍照片的是我的母親，而我的父親為了偷笑年齡最小的弟弟，不停在母親身後最鬼臉。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要一想到那個瞬間，我就覺得很幸福。」
「請問白先生，你說的最小的弟弟，是不是影帝白塵飛？」下面有個觀眾問道。
白子揚輕輕點了點頭，人群爆發出一陣輕微的驚呼。
施亦緋慢慢向後面縮去，因為他看到了站在一旁角落裡的某個人。
「那麼請問白塵飛現在也來現場了麼？」舉著相機帶著工作牌的，顯然的某媒體的工作人員。
白子揚點點頭，帶著惡作劇的神情指了指旁邊的角落：「不就在那裡麼？」
記者呼啦一聲就圍了過去。
施亦緋忽然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有些站立不住，偏偏倒倒的往後面退去。還好身邊的伊迪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一把將人撈起來。
「嘿，你怎麼樣了？」
「快……」施亦緋呢喃著努力說道，「送我出去……」
當人群跟著白家兄弟消散的時候，施亦緋眼前一黑。伊迪將她打橫抱起，在旁邊人有些驚詫的目光中，拔腿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