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第八十二章 誰的心亂了 文 / 夏時榮榮
乾淨整潔的短髮被隨意的揉亂，發蠟凝在髮絲上，顯得油膩而骯髒。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不過已經髒得看不住原本的顏色。下面是一條磨損嚴重的牛仔褲，左腿膝蓋那裡破了一個洞。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球鞋，背著一個陳舊的旅行包。
此時場景已經換了，克裡斯蒂娜飾演的覺得已經死亡，屍體被拋棄在大廳通向餐廳的門邊，而白塵飛正好從餐廳往客廳走。推開門的時候，他踢到了屍體。
「啊啊啊啊啊啊——」聲音好像從喉嚨深處發出一樣，沙啞的嘶吼直擊人心，在場圍觀的人都忍不住一抖。
施亦緋坐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看見白塵飛跌倒在地，眼睛距離屍體那因為窒息而亡暴突在外的眼球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她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從白塵飛的喉嚨裡發出，她甚至懷疑這種叫得人心底發寒的聲音怎麼會從白塵飛的喉嚨裡發出？她看見白塵飛倒在地上，蹬著腿向後縮去，想盡可能快的遠離屍體。其他人從別墅的各個角落湧出，圍在屍體周圍。
「他來了！他又來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都會死！」
最後，她聽見白塵飛的喉嚨裡發出含混又淒厲的喊聲，然後跑起來往外面跑去。有人衝了上去，抱住他的腰，將他拖倒在地，他暈了過去。人們圍在屍體周圍，隨後散去，分別去檢查這種瀰漫的恐懼氛圍的別墅。白塵飛慢慢醒了過來，他坐直了身體，一臉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屍體。
「呵呵呵——」他笑了，抬手抓了抓頭髮，露出還沾滿血漬的額頭，眼神量得好像有火在燒。
「cut！」佩吉特一聲大喊，黏稠又濃重的空氣忽然開始流動。施亦緋長出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有的演員拍過恐怖片之後會精神失常了。這實在是，太壓抑了。
緊閉的門窗被打開，陽光照射進來，所有人都露出一副劫後重生的表情。人們三三兩兩坐開，小聲說笑著，或者刻意的開著玩笑，都想盡快驅散心裡的那層陰霾。
只有白塵飛，還坐在原地不動，眼睛黑得好似看不到的湖水。
施亦緋聽見自己的心咯登一下，沉了下去。
收工以後，白塵飛顯得很疲倦。施亦緋看他那個樣子，也不敢多說什麼，二人回了酒店吃過飯就準備休息了。
到了半夜，施亦緋忽然被一陣腳步聲驚醒。她睜開眼睛，伸手往旁邊一探。冰冷的被窩告訴她，白塵飛已經離開很久了。她披上衣服，打開燈正準備出門。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忽然打開了，白塵飛渾身濕透的走了進來。
「你怎麼了？」施亦緋走過去，一把抓住白塵飛的胳膊。
一陣寒意傳了過來，施亦緋不由得皺起眉頭。然而白塵飛並沒有理她，而是扭頭皺著眉頭看了看對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輕輕掙了掙，甩開施亦緋一言不發的往外面走去。
施亦緋呆住了，然後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跟在白塵飛後面去了。
外間，白塵飛坐在沙發上，燈也不開。施亦緋走上前，將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塵飛的情緒越來越糟糕，好像眼前有一個沼澤，她只能任由他越陷越深。
施亦緋回到房間，抱在腿坐在床上發呆。忽然，眼波一轉，看見白塵飛放在枕頭邊的劇本。不由自主的拿起來翻了翻，越看眉頭越緊。
他所飾演的角色是一個觀光客，卻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在別人面前，他是斯文有禮的東方男人，帶著一身來自東方的儒雅清俊之氣。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有著狂暴的激烈的妄圖破壞一切的一面。當接二連三遭遇不幸甚至目睹他人的死亡自己又深陷絕望之中時，那不為人知的一面漸漸甦醒過來。這樣的一個角色，要同時表現出一個人的不同人格。而且兩個人格之間的切換還有層次分明邏輯充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當他們兩人在一起吃早餐的時候，施亦緋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塵飛，你演的那個角色到底是怎樣的人？」
白塵飛的手停了下來，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我怕你太入戲。」施亦緋頓了頓，說道，「陷得太深會轉不過來。」
白塵飛笑了，伸手握住施亦緋的手掌，反覆輕輕摩挲著，「放心吧，我有分寸。」
連續幾天，施亦緋都沒有去片場，而是在那個白氏的工作人員陪同下，在五指湖附近閒逛。這一天，他們去了康寧的玻璃博物館。施亦緋從一件件展品中走過，看著它們在燈光下發出奪目的光彩。不知怎麼，心緒就流轉到白塵飛的身上。
「唉……」她長長歎了一口氣，「他一直都這個樣子麼？」
「施小姐，您說什麼？」那名工作人員名叫唐毅，是白氏的人。
「我是說，塵飛他一直都這個樣子麼？每到拍戲的時候就……」話到最後沒有說完，但是也足夠唐毅明白她的意思。
「我跟在白先生身邊也有些時候了。」唐毅說道，「大家都只看到白塵飛作為新生代演技派的代表，多麼多麼的榮耀，卻很少看到他背後花的心思。」
這時，他們都到中庭，那裡有一汪碧綠清澈的池水。
「我還記得白先生接到的第一個比較重要的角色，是在一部電影裡飾演一個抑鬱症患者。裡面有一幕，他慢慢的沉入水底，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淹死，誰知道那池水直到他的胸膛。」
「我知道，這部電影我看過。」施亦緋說。
這部電影名叫《拯救》，在裡面白塵飛演的那個人因為水池不夠深而沒能成功的把自己淹死。後來他臉朝下趴在水裡，整個口鼻都淹沒在水中，卻被人救了起來。當他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在醫院裡，那瞬間的表情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事實上在那一幕開拍之前，白先生下了很多功夫，看了很多書也悄悄走訪了很多抑鬱症患者。所以才有了那句讓他一戰成名的台詞。」
「我還活著，沒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事。」施亦緋輕聲說道。
「您剛才問我他是不是每次都這樣，其實也差不多了。不管什麼角色，白先生總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變成電影裡的那個人。」唐毅抬頭看了看天，「這次這個角色是個雙重人格，老實說我都很擔心。不是有種說法麼，有些人的多重人格，是在某種情況下被誘發出來的。」
施亦緋心事重重的回了酒店。回到酒店才知道，今天片場差點出事了。
按照劇情，蘭尼飾演的女主角最後是喜歡上了勞曼飾演的男一號，最後卻為了男主角而死。而正是蘭尼的死，使得兇手的身份暴露。而兇手轉而綁架了白塵飛所飾演的角色，結果很不幸的遇到白塵飛的第二人格出現。
可白塵飛今天的表現似乎太逼真了一點，當兇手綁架他的時候，遭遇劇烈反抗。他差點把那個演員的腦袋打開了花。
「休息一下吧……」施亦緋回到房間的時候，正巧佩吉特拍了拍白塵飛的肩膀。白塵飛坐在沙發上，垂著頭，髮絲垂下來擋住了他全部的表情。
他點點頭，佩吉特才不慎放心的站起來。他看到站在門口的施亦緋，手指橫在嘴唇前噓了一聲，拉過她的胳膊，將她拉走了。
「怎麼回事？」施亦緋有些心焦的問道。
「白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佩吉特說道，「他似乎很焦慮，可我卻不知道他在焦慮什麼？你知道，他演技很出色，而且一點就通，所以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但若是其他的原因，我就幫不上忙了。」
佩吉特說道最後，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
「你得留神勸勸他。」他說道。
「我知道，謝謝你！」施亦緋道謝，然後將人送走。
回到房間的時候，白塵飛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施亦緋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不由得心疼起來。她坐在白塵飛身邊，伸手撩開他低垂的前發。
「想聊一聊麼？」她輕聲問道。
白塵飛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抱了過來。他的雙臂勒在施亦緋的腰間，頭擱在她的頸邊，微微喘息。
「沒事了，我在這裡。」施亦緋伸出手輕輕插進他的髮絲裡，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撫摸。
很久知道，白塵飛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口鼻之間全是施亦緋的氣息。
做得久了，施亦緋覺得身體有些發麻。她不由自主的動了動，卻換來對方更加用力的擁抱。
「別動。」白塵飛在她的耳邊急促是說道，「不要動，不要離開我。」
施亦緋伸手抱緊他：「不會，我不會離開你。」
「永遠不會？」
「當然。」
「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會離開？」好像急於得到確認一般，白塵飛雙手扣著施亦緋的肩膀，二人四目相對。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麼？」施亦緋笑著問道。
白塵飛的眼神閃爍一下，回答道：「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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