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6章 終有報 文 / 蜜糕
和親王從秦元君書房離開,只感覺腦袋發沉,渾渾噩噩,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忽而,身後後傳來一名熟悉的女聲:「舅舅。」
和親王轉頭一看,只見溫良辰一身淡雅素淨從樹後出來,臂彎還抱著一個襁褓,襁褓中的女嬰睡得正熟,小臉如蘋果般紅潤。
許久未見溫良辰,和親王眼睛一熱,方纔那股既愧疚又悲涼的心情全部重新湧入胸口,他哽咽地道:「良辰,是舅舅對不住你。」
溫良辰已經猜到在秦元君書房所發生大半的大半,她搖搖頭,故作歡愉道:「舅舅待我一直如親女,沒有什麼是對不住我的。」
「不,舅舅……是太猶豫,讓你受苦了。」和親王捏緊拳頭,他寬闊的額頭下,兩筆刀一樣的劍眉緊緊蹙起,「舅舅這一次,不會再犯傻。」
溫良辰頓了一頓,知他提的是宣德帝在難產之日害她一事,便小心翼翼寬解道:「外甥女如今已經無恙,舅舅便不必自責了。來,舅舅看看丹陽罷。」
「哎。」溫良辰將打瞌睡的秦丹陽抱了過來,和親王伸出長臂,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他垂下頭,眉眼間寵溺滿滿,呵呵笑道,「丹陽,好孩子。」
才抱了一會兒,和親王又將秦丹陽還了回去,道:「良辰,此次應該是舅舅有生之年,最後一次見你了。」
溫良辰瞪大眼睛,驚慌失措道:「舅舅要去何處?」
「不瞞你,咱們府上大媳婦已經懷了身孕,太醫把脈時曾言,應該是個哥兒。我打算等孩子出世之後,便帶他回西北撫養,徹底歸隱山林。」看著溫良辰憂傷的臉,和親王十分不捨道。
「……」
「不過你放心,我會在你們安定之後離去。」和親王似覺得氛圍太緊張,隨即又笑了一笑。
他本來就長著一張粗獷男人的臉,臉上還要幾道刀疤,這一笑,顯得比哭還要難看。
「不,外甥女並不是此意……」溫良辰咬咬嘴唇,「只是擔心舅舅無人照顧。」
和親王搖搖頭,擺擺手:「我去意已決。」
「好罷。」溫良辰眼眶一紅,不自在地看向院牆的角落,「舅舅有空便帶小侄兒回來,讓我和元君瞧瞧。」
和親王點頭道:「好。」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和親王覺得時候差不多,便起身離去,溫良辰送了兩步,便被和親王叫停:「你就在此處打止罷,在往前去,讓人瞧見不佳。」
溫良辰停步,和親王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轉頭交待道:「待你侄兒出生後,你表哥便去皇寺出家……」和親王臉色有些古怪,「還有,你表嫂心情不佳,你今後少見她為妙。」
季雲姝喜歡秦元君,溫良辰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秦宸佑……他到底是怎麼了?
「表哥何故出家?」溫良辰擰著眉頭,仔細思索許久,忽然心臟一顫。
秦宸佑該不會是,為了溫良夏不成?
和親王道搖搖頭,一臉無奈:「出家也好,省得惹事。」
溫良辰只好點點頭。
夏初天氣雖然微涼,但宮中的花朵已經爭相開放,東宮花重香深,百般紅紫,和親王踏在芳菲滿地的大道上,漸行漸遠,僅留下一個蕭條的、佝僂的,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背影。
溫良辰感覺臉頰發涼,眼前閃過一幕幕那個男人,曾經高大而威猛的身影。
可惜,她永遠都見不到了。
到如今,她為之討厭的,早已離她遠去,但是,時光卻好像不願意放過她,依次將她愛的,愛她的,一個個接二連三地從她身邊帶走。
溫良辰抬起頭,望著陰沉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興許這便是生活,即便身處於高位,也與普通百姓同樣,有喜亦有憂,有來也有去。
和親王從皇宮離去之後,突然犯起舊疾,太醫回宮稟報,告知宣德帝及諸人,和親王這輩子恐怕都得纏綿病榻,再也起不來身了。
一個月後,和親王府世子妃前腳產下男嬰,秦宸佑後腳便入皇寺出家,此匪夷所思之事,驚得京都所有人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隨著和親王告病,宣德帝一夜之間彷彿也白了頭,每每將秦元君召過去,語重心長地交待一通不甚重要之事,比如說廣納妃嬪開枝散葉,抑或是尋仙問道煉製不死藥,秦元君耐心聽著,心裡卻在暗自諷刺,宣德帝何時為他人著想過?
他到底是何時被豬油蒙的心,曾經竟然對他抱有那麼一絲的期待。若說對宣德帝的態度可以以水溫來衡量,如今,秦元君的心,早已被凍成一塊堅硬而冷酷的冰。
這樣的父皇,不要也罷。
反正,宣德帝也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得知生父薛長城是被宣德帝害死,薛揚徹底將矛頭對準宣德帝,既然宣德帝想要仙丹,那麼,他們做道士的有的是。
薛揚礙於秦元君之故,自然不會自己出手,但是,不代表他完全不起作用。
身為一名為太清觀掌教真人的真傳弟子,那些藏在深山老林裡的隱居道士,薛揚無一不知曉,無一不熟悉。於是,他特地擬好佚名名帖,派人遣送進山,將當今天子宣德帝病重之事告知,且寫清楚利誘。
其實,看著身邊之人一個二個接著離去,宣德帝早就忍不住,又開始偷偷摸摸派暗使御司的人出去尋藥,從前,南方的道人比較活躍,可不知為何,如今北方的道人突然變得多了起來,暗使御司的人在民間調查數日,居然真尋到幾位「高手」。
對於宣德帝再一次尋死的行為,秦元君在旁冷眼看著,並不阻攔。
薛揚自然知道「高手」的底細,向秦元君道:「你可記得那位那位黃覺觀道長?當年,便是此人勸說老太太,將初下山回府的溫良辰趕到庵堂裡去的。」
秦元君眼睛一瞇,一拂衣袖,狀似雲淡風輕地對巨闕吩咐道:「此次父皇再次服丹藥,必然要有幾個替死鬼,既然黃覺觀的道士如此癡迷於名利,那本宮便好心幫他一次,讓他之臭名名垂千古。」
果然,在黃覺觀道士傾力幫助之下,宣德帝真的「飛昇」了。
看著躺在龍榻上,奄奄一息的宣德帝,秦元君表情冷淡,筆挺地站在榻邊,如同一個孤獨寂寞的幽靈。
「咳咳,皇兒,你來了……」宣德帝睜開厚重的眼皮,拚命地咳嗽幾聲。
不過,敏感的他咳著咳著,便發現了不對勁。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好兒子,居然頭一次對自己如此地熟視無睹。
「……秦元君,你在做什麼?」宣德帝難過得抬起頭,朝秦元君瞪了過去,可待他仔細看清楚秦元君的臉和眼神之時,突然被嚇了一跳。
那是一雙毫無情感,冷酷無情的眼睛。
秦元君就這般看著他,薄唇緊抿,一句話也不答。
宣德帝的心逐漸下沉,待下沉至谷底之時,他的心底又開始泛起了絲絲古怪。
宣德帝一手捂著胸,一手拍著榻沿,大聲喊道:「常喜!常喜!」
可任由他如何喊叫,常喜都好似不存在似的。等到四周安靜下來之後,他那如老風箱般的咳嗽聲從寂靜深宮深處又傳了回來,顯得整座宮殿空曠之極。
這回,宣德帝真正開始恐懼起來。
「秦世玨,你怕嗎。」秦元君冷淡的聲音緩緩從頭頂傳來,如同一盆冰水潑下,凍得宣德帝全身發僵。
若他此時能動的話,他一定會嚇得跳起來。
「逆子,咳咳,你想要做甚!」宣德帝鼓著雙眼,惡狠狠地罵道,「謀權篡位,謀殺親父,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秦元君低下頭,詭異一笑:「父皇,我從未打算過親手殺您。不過,您說這話時,就不怕皇爺爺回來找您嗎?」
「……」宣德帝的動作一停,臉色一白,突然,他好似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抬起頭,破口大罵道,「是不是溫良辰告訴你此事?!我就說,那個女人該死!」
秦元君眸色一沉,厲聲喝道:「那個女人是你的親侄女!」
「咳咳,知道真相之人,全部都該死!」宣德帝突然抽風起來,咧著嘴大聲笑道:「不僅僅是她,還有曹太后那個老女人,知道真相者,全部都該死……」
他一邊狂笑一邊顫抖,抖著抖著,嘴角邊開始溢出黑血,而他自己彷彿全然不知,自言自語地道:「不僅僅是她們,所有得知朕曾經之人,都得死乾淨……」
秦元君皺皺眉,心道,黃覺觀道士的丹藥真厲害,不僅能吃死人,還能將人給吃瘋了,等宣德帝死後,他得好生「褒獎」他們幾個。
眼看著宣德帝瞳孔逐漸渙散,呼吸漸漸沉重,卻依然掙扎想活命的樣子,秦元君低頭看著他,道:「你害死別人之時,有沒有想過,他人也像你這般,想要活命。你死到臨頭,可有後悔?」
宣德帝終於要死了,秦元君長歎一聲,突然發現,自己這一整顆心,也隨之變得空落落的。
宣德帝如同一隻被擱淺在沙灘上的魚,死命地翻著白眼,還要拚命地丟下幾句狠話:「哼,他們都是該死之人……」
薛長城矜矜業業駐守在西北,對朝廷和百姓有功,就因為與宣德帝密謀對抗西蠻,得知他的秘密,便落得個全家滅亡的下場,這,難道也是咎由自取?
聽聞此言,秦元君胸口一陣怒火騰地燒了起來,他低下頭,指著宣德帝道:「既然你如此地不知悔改,那麼,我便告訴你,我,秦元君,根本不是你的兒子。」
宣德帝咧嘴一笑,嘴角的黑血流得更快了。
秦元君俯□,在他的耳畔,輕輕地說道,聲音帶著一股怨憤:「我正是你曾害死之人,薛長城的兒子,我的名字,應該喚作薛致。」
此時,宣德帝已經不能動彈,他眼睛突然瞪大,狠狠地剜向秦元君。
秦元君微微一笑,一股報復的快感從心中襲來:「而你和元貞皇后的兒子,已在十八年前被和親王掉包,不知死在哪個角落。」
「你……賊……子……」宣德帝艱難地張大嘴巴,喉嚨發出呵呵的聲響,最後,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抬起手臂,奮力地揮舞,似要去抓秦元君的脖子般,只是,他完全不知道,他此時的動作慢得如同烏龜,手臂更是像春風中的細瘦柳條,在風中晃悠悠、軟綿綿地飄著。
宣德帝慢慢彎起上半身,死死地盯住秦元君,眼睛赤紅,好似馬上要滴出血來:「不得好……」
最後,他連那個死都沒說完,人便僵硬地往後一倒,竟是死了。
秦元君負手轉過身,驕傲地昂起頭,看向窗外逐漸變亮的天色,冷冷地笑道:「昔日和親王妃詛咒於我,差點被你應驗在良辰身上,如今你已死,最後的威脅已除。」
「因此,你們的詛咒,再也不會實現。」
作者有話要說:=v=下一章就完結啦親們哦……
讓各位親久等了,蜜糕最近有點事多了啦,更新有點慢,大家原諒一下tat。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