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1章 父與子 文 / 蜜糕
宣德帝一聲令下,立即便有無數護衛衝出來,將秦元君擒拿下來。
「父皇?兒臣參見父皇。」
左右兩邊站著兩位暗使御司的人,將他肩膀按得死死的,令他全身動彈不得,秦元君皺皺眉,心中極快地盤算起來。
常喜是他的眼線,從常喜的情報來看,宣德帝極為重視溫良辰肚裡的孩子,宣德帝這個即將做皇祖父之人,理應比他更著急,為何他突然轉變性情,突然行出這般動作?
宣德帝攜著一身冷意進殿,往上首落座,常喜急忙呈上茶盞,小心翼翼地湊至他的嘴邊。
宣德帝接過溫度適宜的茶盞,慢慢抬起眼皮,瞥了秦元君一眼,道:「你身為大越太子,可覺失態?」
「是,兒臣失態了,請父皇責罰。」秦元君垂下頭顱,瞬間冷靜下來。對於宣德帝來說,方纔他對於溫良辰的確表現得太過激動,讓向來不喜後宮干政的宣德帝心生不喜。
原來如此,秦元君禁抿嘴唇,表情愈發惶恐。
「既然皇兒知道錯了,朕不會怪罪於你。」見秦元君服軟,宣德帝勉強勾起嘴角,露出自以為慈祥的表情。
殿內溫良辰的呼痛聲不斷,秦元君緊張得心臟狂跳,後背冷汗直流,可在脾氣越來越古怪的宣德帝面前,他不得不放鬆臉部表情,又露出恭謹的表情。
「皇兒,你要沉得住氣,」宣德帝和秦元君明顯想得不是一個地方,「我大越乃泱泱大國,若你行事魯莽,意氣用事,如何能對得起天下百姓?」
宣德帝自顧說著,卻未下令鬆開秦元君的束縛,秦元君只好沉下心,暗暗咬牙道:「是,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宣德帝滿意地抿了一口茶,此時,太醫已經出來覆命,宣德帝冷冷地道:「太子妃如何了?」
秦元君奇怪地瞥了宣德帝一眼,心中疑惑更甚,為何他的語氣如此刻意冰冷?
宣德帝作為溫良辰的舅舅,雖說實質上一直對她不慍不火,表面上卻也是溫和慈祥,賞賜豐厚,尤其是溫良辰有孕之後,宣德帝明面上更加重視這位欽點的太子妃……之前到底發生了何事,才使得宣德帝轉變成如今這副懷疑的態度?
太醫攏袖行了一禮,垂首道:「太子妃引動胎氣而難產,情況恐不妙,不過,臣等正在盡力醫治,方纔已有好轉。」
聽太醫前半段話時,宣德帝神情微鬆,誰料太醫提到「有所好轉」,宣德帝的臉立即沉下去,連表情也僵硬起來。
「當真無事?你們可能保證皇孫平安出生?朕命你們,無論太子妃如何,都要保證朕的皇孫平平安安的。」宣德帝抬起下巴,綠色的眸子冷清至極,彷彿要凍結一切。
秦元君呼吸一頓,不可置信地望著高高在上的他。
宣德帝他……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太醫也愣住了,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直到宣德帝冷哼一聲,方才支支吾吾地道:「臣知道了,臣會盡力保皇孫。」
盡力保下皇孫,意思便是,不要再管太子妃溫良辰的死活。
「……」秦元君感覺自己眼前逐漸模糊,腦海中一陣天旋地轉。
保皇孫,他居然下達如此殘忍的命令,要保下皇孫!
宣德帝這是要殺溫良辰!
一陣熱流衝入腦海中,秦元君腦子裡嗡嗡直響,他氣得雙目圓睜,眼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他和溫良辰排除萬難,辛辛苦苦走到這一步,卻要落得這樣一個妻離子散的下場?!
他心中的火山噴薄而出,滾燙的怒焰在胸口燃燒,若不是兩位暗使御司的人按住他的肩膀,秦元君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衝上前去,提著宣德帝的領子質問他:你可是溫良辰的舅舅啊,為什麼你要殺她?
「皇兒,你要知道,在我們皇家,子嗣永遠都是最為重要的,女人還可以再有。你且放心,朕的皇長孫,朕會親自撫養他。」宣德帝表情平靜,不痛不癢地說道。
無論是曹皇后,還是溫良辰,甚至是曹太后,得知仁宗皇帝死亡真相之人,都得去死,他要將他們所有人,親手送入地獄。
他雙眼微瞇,嘴唇勾起,心情異常地愉悅,死了一個曹皇后,現在在死一個溫良辰,便只剩下曹太后這個老不休了。
「常喜,給朕上點心。」兒媳婦難產,宣德帝居然還有心情吃點心,常喜頗為無語,卻只好下去傳達皇命。
秦元君當場怒極攻心,心中不禁破口大罵宣德帝起來。
母親難產而死,要孩子何用?
兒時的悲慘日子一幕幕重新浮現在他眼前,和親王妃扭曲的臉從黑暗中出現,那被遺忘的詛咒之聲,如同噩夢般在耳畔迴響起來。
「秦元君,我咒你從今往後眾叛親離一世淒涼,痛失所愛淪為孤家寡人……咒你想活不成想死不成,死無葬身之地……」
他從來不將和親王妃的詛咒放在心上,可在這時,她的詛咒卻詭異地應驗,讓秦元君神智不清,忘了回答宣德帝的問話。
他咬牙切齒地想道,該死的女人,你折磨了我十多年,連死也不願意放過我?
「不,我不能被你打敗,你只是個死人罷了。」
秦元君喉頭一甜,滿嘴的腥味刺激他重新冷靜下來。
「良辰還等著我救她,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能認輸。」秦元君在心中喃喃,他霍地抬起頭,望向如今唯一能行動的常喜,暗暗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常喜心臟驟然一跳,驚恐地看向宣德帝,還好宣德帝正在關心溫良辰的情況,沒空理會他這個小太監。
常喜心中道,此時情況緊急,秦元君是打算動用他這枚最後的底牌?
只期待宣德帝不要發現他的背叛,否則,他便和太子妃一樣活不成了。不過,想想自己全家都把控在秦元君手裡,常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立即轉頭開始行動。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托盤,慢慢將其交至一名宦官手中,小心翼翼在對方手背上寫了一個字。
秦元君心中明瞭,常喜這是豁出性命了。
消息送出去之後,秦元君心中稍定,胸口的怒火也暫時被平息下去。他忍住噁心,開始與宣德帝慢慢周旋,哄得宣德帝眉開眼笑。
秦元君面戴笑容,心中卻在滴血,溫良辰的每一寸的痛苦,他都能感同身受,若不是抱有對救兵的期待,他當場便要宮變篡位給宣德帝看。
伴隨著宣德帝身體的惡化,秦元君早早便開始準備登基事宜,他和溫良辰在宮裡宮外布下的組織和人手,已經有與宣德帝一戰之力。他有謀權篡位的實力,卻沒有這樣的心思,畢竟,他想通過正道得來皇位,而不是見不得人的鬼蜮伎倆。
其實,他對於他這位父皇雖有不滿,但學不來宣德帝的心狠手辣,做出親手弒父這般大逆不道之事,可是,宣德帝如今的行為和態度,卻是生生將他推向絕路。
秦元君呼吸不穩,目眥欲裂,心底更是恨意滿滿,宣德帝這是在逼他弒父,逼他造反。此時,他和宣德帝那所剩不多的父子之情,早已破碎得連渣滓都不剩。
既然你不義,我為何要持仁?
「西太后娘娘駕到……」正在此時,秦元君請來的救兵——李太后到了。
宣德帝突然站起身,露出十分意外的驚訝表情。
「哀家的外孫女,哀家的外孫女怎樣了?」李太后被殷女官扶進門,便開始焦急地詢問溫良辰的情況。
宣德帝上前兩步,接過李太后的雙手,不悅地問道:「母親,方才西宮傳訊,說您身子不適,為何您又突然過來了?」
言畢,他狠狠地剜了殷女官一眼,殷女官嚇得面色一白,急忙垂下頭去。
李太后癔症如今已經基本痊癒,宣德帝為了讓李太后安心,特地吩咐人殷女官扣下藥,好讓李太后感覺不適,休養在宮中,無暇過來督促溫良辰生產。
誰料李太后又轉醒過來,大有一副力保溫良辰無恙的架勢,讓宣德帝大為頭痛。
「哀家要進去看外孫女,你們都給哀家讓開。」李太后推開宣德帝的手,焦急地望向內殿,「你們扶哀家進去!」
宣德帝往右一步,擋在李太后身前,狀似孝順地道:「母后年紀已大,又身體抱恙,產房之地髒污,怕是會衝撞您老人家,有太醫在,母后回宮休息罷。」
李太后許久不理會宮內事,但對宮裡人的心思門兒清,宣德帝一開口,她便明白宣德帝之意,心頭大為火起,向來溫順的李太后,突然暴跳如雷,指著宣德帝鼻子罵道:「良辰是你的兒媳婦,更是你死去妹妹的女兒!你這個狠心的舅舅,你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危險,哀家可做不到!」
罵完這幾句之後,沒等宣德帝從震驚中回過神,李太后已經衝了進去,暗使御司的人平時再如何橫行霸道,卻也不敢攔太后娘娘,只能任由她揚長而去。
被生母訓斥一頓的宣德帝,此時的臉色變幻莫測,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已瀕臨暴怒邊緣。
周圍的宦官和宮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唯恐一個不小心,惹下殺身之禍來。
秦元君默默垂下頭,藏在袖中的拳頭悄然捏緊,他暗暗下定決心,只要溫良辰能平安度過這一劫,他一定,一定不會放過宣德帝!
在李太后進去不久後,殿內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秦元君身體猛地一鬆,感覺這道尖銳刺耳的聲音,是那般地動聽,猶如最美好的天籟。
「回、回稟陛下,太子妃和皇長女母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