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5各有所 文 / 多木木多
早上起來,李薇沒想到她是縮在四爺懷裡的。四月份這麼睡按理說是有些熱的,可她只覺得連腳趾尖都暖洋洋的舒服。
醒來後她還蹭了蹭,頭頂上四爺就笑了。
起床時她看了下表,見都快七點了。按說昨晚十三爺過來,四爺應該一大早的就去前頭了。按他平時起床的時候,七點才起真的有點晚了。
洗漱時,四爺才問蘇培盛,「你十三爺起來沒,」
蘇培盛今天難得進屋來侍候了,他親手端著漱口水給四爺,陪笑道,「奴才想昨晚上十三爺應該是累著了,就叫他們別叫起。剛才叫人去問,說是十三爺這會兒還睡著呢。」
四爺抹完了臉,點頭道:「你做的好。」
蘇培盛馬上笑得一臉感動,亦步亦趨的跟在四爺身後。叫旁邊的李薇不小心目睹了蘇公公純真笑顏,險些把眼珠子掉出來。
……昨晚上刺激有些大,瞧蘇公公都不大對了。
用過早膳,四爺才回前頭去了,臨走交待她收拾東西,明天就回京。
送走他後,李薇還有些鈍鈍的。簡言之就是好像整個世界跟她隔了層厚厚的膜。她對這個世界的感覺、感情和反應都沒那麼清晰了。
幸好理智仍在。她叫玉瓶把昨天晚上外頭的事都學一遍,聽說程先踢翻花盆才驚醒他們。
「不然只怕就叫人給鎖到屋裡了。」玉瓶想起來就後怕。要是他們統統被人給鎖到屋裡,萬一有事那是連逃都沒得逃的。
「哦,你去開箱子,昨晚上一個人賞五兩銀子。程先的單獨給他,別叫人看見了。」李薇道。
玉瓶去做事,二格格到了。昨天晚上不等傳話給她們,就證明是虛驚一場。但是早上她們起來準備去給福晉請安時,院子裡的嬤嬤說今天就不必去了,還說今天想在莊子上玩的話就別跑遠了,莊子上有生人。
二格格再問,嬤嬤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聽她自己的太監說,昨天晚上好像出了一點什麼事,他們本來在下人房那邊睡覺的,睡到半夜叫人給喊起來,個個都穿上衣服鞋,卻不許胡亂走動,還把他們都給鎖到屋裡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才開門放他們出來。
旁邊的玉煙聽了都打哆嗦,看來昨天晚上只差一步,她們也該叫人給鎖在屋裡了。
李薇平靜的說:「沒什麼大事,你十三叔大半夜的跑來,叫莊子上的人吃了一驚而已。他現在就在前頭,一會兒你弟弟來了,你問他就更清楚了。」
果然就像她說的,四爺在前頭跟十三爺說話,肯定沒空再管教幾個小的。弘昐和弘昀自己溫過新的文章,完成抄寫後就過來了。幾個小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看到這群孩子,她眼前的世界才漸漸鮮明起來。
終於又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李薇雙手緊握,緩緩深呼吸了幾下。叫人開始讓他們打包行李。在一邊玩的幾個孩子發現了,弘時先說:「又要回府了?」
弘昀也道:「前天才來的啊。」
他們說得再多,行李還是在下午前重新收拾好了。
第二天,他們起程回城。
十三爺先走一步,沒跟他們一起回去。他剛到府門口還沒下馬,九爺、十四都到了,一個個都是騎著馬衝過來,叫十三看了都笑道:「這是要拿我去過堂嗎?」
九爺白了他一眼:「十三,還沒看出來啊,你的膽子夠大的啊。」
十四跳下馬,也笑道:「還是我十三哥牛氣啊。十三哥,你猜再過半個時辰,你府裡能來多少人?」
三人進府,兆佳氏得到消息十三爺是回來了,還有九爺和十四爺,幾人一回來就直接去書房了。從昨天起她這府上就沒斷人,她六姐姐親自來了,見問她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六姐都氣哭了:「是你叫我給你打聽的,我和你姐夫忙著四處托人,好了,這回十三爺是回來了,哦,我連句實話都聽不到?」
兆佳氏快要冤死了!
「他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又跑了!我還想聽實話呢?誰告訴我了?」
可來的人太多了,兆佳氏也開始害怕了。十三爺走得太痛快,把這一攤子都扔給她了!她叫人緊閉府門,除非十三爺回來,不然誰來都不叫進!
這回見他們抓住十三爺了,兆佳氏頓時覺得身上輕鬆了。她的貼身丫頭問:「那主子……萬一咱們爺是真有要緊事,您也不管啊?」
「他管我了嗎?」兆佳氏氣道。丫頭不敢說話了,兆佳氏過一會兒又道:「……叫人過兩刻鐘就去看看,要是他們逼問你們爺了,托辭叫他趕緊躲出來吧。」
丫頭忙問:「那說什麼理由好呢?」
兆佳氏冷笑:「就說他的心肝寶貝不舒服了!」
另一邊,十三爺的書房裡。九爺和十四進來後倒像沒事人一般,坐下喝茶聊天。
十四先問:「對了,十三哥。那個楊國維呢?」
他冷不丁的這麼一開口,書房裡就是一靜。九爺端著茶碗輕輕吹茶沫子,盯著十三看。
十三渾不在意的說:「哦,他跟我這一路也是累得不行,早就叫他回去歇著了。放了他半個月的假。」
十四馬上接道:「能跟著皇上去江南,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這有什麼可累的?十三哥,你也太心疼手底下的人了。」
十三呵呵笑,開門見山的說:「得了,別繞彎子了。不就想問曹家還銀的事嗎?」
九爺和十四迅速互相對了個眼神。他們都沒想到十三就這麼說出口了。九爺放下茶碗,十四往前探身:「十三哥,那你能不能跟弟弟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十三笑道:「不能。」
「切。」十四反倒放心了。十三嘴緊就表示這裡頭確實有事。有事就行,怕的就是沒事。
九爺起身道:「你剛回來還跑到四哥的莊子上去了一趟,這會兒肯定累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十四眼神不善的盯著十三,想問他幹嘛一回來就去找四哥,但九爺一個勁的使眼神催他趕緊一起走,只好先這麼算了,走前不忘對十三道:「十三哥,我晚上來找你喝酒。」
十三擺擺手,送走這兩位爺。
九爺和十四在十三爺府的門口各自上馬。九爺問十四:「你跟我去八哥那裡嗎?」
「不去。」十四打算先回府,然後晚上要麼去十三府上,要麼去四哥府上轉一圈。
九爺也不勉強,兩人剛才純粹是撞到一起的,臨時起意一起逼問十三,誰知十三這麼光棍,就差明說『欠銀確實有問題,但我不會告訴你』。
這不明擺著叫他們去查的嗎?
兩人分開,九爺到了八爺府上。進門坐下,茶剛送上來,不等他說十三的事,外頭來人道:「四貝勒回府了。」
八爺馬上站起來,拿起帽子說:「趕緊走,晚一步又該叫四哥跑了。」
兩人快馬到了四爺府門前,果然已經圍上了一堆人。後面的騾車都叫堵的動不了,還有人往這邊來呢。
八爺和九爺雖然是騎著馬的,可眼看著也是擠不過去。
「我的天爺!」九爺感歎道,「四哥要敢下馬,能叫他們撕了。」
騾車裡,李薇也震驚了。侍衛緊緊圍著車,車伕正在努力把車調頭,蘇培盛擠過來帽子都掉了,喊道:「調頭!調頭!從後面走!」
透過車窗的紗簾,她看到府門前的四爺。怪不得進城前他叫弘暉也進弘昐他們的馬車了呢,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麼看起來,四爺倒像是欠錢的大爺了。
看著騾車們離開,四爺才叫侍衛驅開人群,匆匆由前門進府。蘇培盛帶著人在後面攔人,作揖拱手的求各位大人先回去,可以留下帖子,咱們一定馬上送進去給四爺云云。
李薇到東小院時,沒想到四爺也在。她還以為他會在前面書房呢。
「爺來是交待你幾件事。這次爺辦差時間長,大概不能常回來了,府裡這幾個孩子就交給你了。弘時今年就該挪到前頭去了……你別瞪眼,就該挪了。」四爺還有心調戲她兩句。
可見問題不大。她心道。
「最近到府上來的人大概有不少,樂意見就見,不樂意見就叫人都擋回去。你娘家那邊,叫你兄弟最近別往外跑,給你阿瑪寫封家書,就說叫他一切放心。」
李薇聽出來關於李文璧借銀給別人的事,四爺應該已經知道了,大概也有主意了。
「福晉那裡,你多容讓幾分。她有想得不到的地方,你想到了就直接去做吧。但別鬧起來……」四爺說到這裡,就見素素的一雙眼睛瞪得發亮朝他看來,叫他忍不住想笑,摸了下她的臉,放軟口氣說:「好了,爺知道素素有分寸。她要是太過分,你頂幾次倒無妨。爺在外頭忙,只是不想你們在後面鬧意氣。」
「我從來不鬧的。」李薇覺得她清白極了。
「素素最乖。」四爺在她臉上香了一口。
香得她心也軟了,脾氣也消了。他才摟著她伏耳道:「戶部欠銀這事,京中哪家都跑不了。沒見皇上都躲出去了?爺是躲不掉。你們在府裡越穩當,爺在外頭才能越放心。」
李薇只是想小作一下,作完還是好乖乖。此時點頭答應下來:「那好吧,我都聽你的。」
聽說四爺回到前院後,只交待了幾句話就帶著人從後門走了。府中立刻大門緊閉,連帖子都不收了。
之後幾天,就像四爺說的那樣,他住到了戶部,只叫人回來拿換洗的衣服。可府門前的帖子仍然絡繹不絕。
聽趙全保說,步軍統領衙門的人都往這邊多跑了幾趟。她開玩笑道:「難不成還有人敢闖貝勒府?」
趙全保搖頭,小聲說:「那倒不是……奴才聽說有人想在咱們府門口上吊……」
「那、那人呢?」李薇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趙全保道:「聽說叫押到步軍統領衙門去了,說是只是個普通旗人。」
普通旗人怎麼有膽子到四貝勒府門前上吊?這明顯是有鬼的。
戶部大堂,兩位尚書凱音布和李振裕都告病了。只有四爺坐在大堂裡,旁邊是十三。底下兩位侍郎苦於沒那個膽子告病,不見兩位尚書家裡都叫四爺給派去太醫了嗎?聽說就守在尚書家裡了,什麼時候病好,什麼時候再許回家。
現在四爺有什麼事都只問他們兩個。
又熬了幾乎一夜,四爺起身揉揉脖子,十三趕緊叫太監上前侍候,道:「四哥,不如歇歇吧?」
兩位侍郎早就坐僵了,卻動都不敢動。餘下的郎中和員外郎都叫栓在大堂兩邊的屋子裡,人人都有半月餘不曾回家了。
四爺點點頭,對兩位侍郎說:「你們也去散散吧。」
兩人如奉綸音,連忙起身行禮退下了。
大堂裡只剩下四爺和十三,兩人就放鬆多了。十三甚至打了一趟拳,虎虎生威。四爺端茶站在一旁看,笑道:「十三這拳是打得越來越好了。」
十三本意就是想逗四爺一樂,他這麼大的人了,做此小兒態也覺得不好意思。
收了拳,他對這半個多月的事已經有些疲憊了,歎道:「四哥,這事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四爺笑了,問他:「怎麼?十三累了?」
十三長長的歎了口氣。
四爺放下茶,叫他坐下,道:「曹家還銀做假,皇上還如此維護,其他人自然不會甘心。皇上不在,他們鬧不著皇上,就只能衝咱們撒氣了。」
十三也明白了。太子換銀子,所圖不是銀子,而是把曹家做假的事大白於天下,叫天下人都懷疑曹家。
不然,僅僅是從江南官庫挪銀,能知道的人還是有數的。
十三帶著假銀進京,他本來就心虛,又不肯揭開黃封叫人光明正大的秤銀子,這一來一回折騰起來,怎麼會不引人注意?有心人再一查,自然清楚明白。
現在外頭都說,曹家還的八十萬兩銀子其實是江南官庫的庫銀,上面都帶著戳呢。沒見十三爺都不敢叫開箱?
京裡的人就算原來肯還銀子,現在也要打個折扣了。曹家憑什麼得到這麼大的聖寵?他們又憑什麼吃這個虧?
四爺早在十三帶銀進京後就想通了。曹家這個頭一個還銀的人沒帶個好頭,剩下的欠銀想順順當當的收回來,那是白日做夢。
但他卻不怕這個差事難辦。不管難易,只要能辦到皇上的心裡,那就是他的功勞。就如曹家,包衣奴才卻盤踞江南數十年,憑的就是他們深得皇上的信任。
四爺見十三還是那副沒精打彩的樣子,伸手拍拍他的肩:「十三,差事再難辦,咱們盡心盡力去辦,皇上總會看到的。」
他要的就是這個大張旗鼓。
十三的信心不像四爺這麼足,「可我聽說……有人跑到四哥府門口去上吊,嫂子們和侄子們只怕都要嚇壞了。四哥要不要回去瞧瞧?」
四爺算了下日子,點點頭:「也是,你也該回去看看了。」
兩人起身,叫奴才進來侍候,吩咐他們備馬。
他們慢慢向外走,叫兩邊房子裡看到的人都羨慕極了。主子們能走,他們不行。
上了馬,兩人帶著侍衛都不著急,緩緩策馬前行。
十三說起那個上吊的人:「聽說叫步軍統領衙門的人綁去了,四哥沒叫人去問問?」
四爺冷笑,虛抽一鞭:「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那幾個人?」
八爺府上,八爺道:「那個上吊的叫人看好了,別再惹出別的事來。」
九爺好奇道:「怎麼不見老四著急呢?這麼晦氣的事,我還當他一准要生氣呢。」
上吊的人只不過是鬧騰一下罷了,八爺想看的還是四爺的反應。他沒接九爺的話,「十三那件事,我還是覺得不對。」
九爺沒想到八爺還在注意這個,「八哥,外頭不是說十三知道曹家送回京的是庫銀才不敢叫人查嗎?」
「你真的信?」八爺搖頭,起身踱到窗邊:「我不信曹家那麼蠢,會不知道把銀子重新融一遍。銀子要是真沒事,十三的福晉幹嘛急著兌銀票呢?十三府上那點家底可都叫她給賤賣了。」
「那又怎麼樣?」九爺道,「這事跟十三的關係本來就不大。總不會是十三把銀子弄丟了吧?」
這話說完,兩人突然都怔住了。
九爺反應過來,馬上說:「這不可能,這是八十萬兩,不是八十兩。全是現銀。從他出蘇州城起,身邊至少有兩百個侍衛跟著,算上押車的有五、六百人。別說丟一箱銀子,就是丟一塊都不可能。」
「那就是在出蘇州城前。」八爺像抓住了一條大魚,激動的兩眼放光。
九爺反而軟倒在椅上:「……八哥你等等,兄弟我有點暈。」
八爺沒聽他的,在屋裡迅速轉了幾個圈,忍不住叫人進來道:「去請何先生過來。」
「八哥,你這時找何焯過來幹什麼?」九爺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祖籍就是江蘇的,我叫他回家鄉探親。」八爺笑道。
四爺府,東小院裡。
四爺進門前就有人傳話過來,李薇就叫人準備洗澡的熱水和吃的。等他進門,她推著他道:「快去泡一泡。」
時近五月,戶部大堂裡再涼爽也不像府裡那麼講究。脫了四爺的衣服,她就看到他的胳膊和脖子上有被蚊子叮的紅疙瘩。再看下頭,居然連大腿上也有。
她叫玉瓶拿蘆薈膏來,這個治蚊子包包還是她在現代學的一招。
等他洗過澡,她給他擦藥,上面點過後,他要穿衣服,她攔住道:「等等,還有一塊。」她沾了膏藥往下伸手,叫他嚇了一跳,這才知道那大腿後面也有一塊,他笑道:「這是上廁所時叫蚊子叮的。」
「這也太遭罪了。」她道。
他換上衣服,她看著他吃飯。聽說他們在戶部大堂吃得不錯,天天都有人叫席面送到戶部。所以到家裡,她就給他準備了拌面。
「前幾天嚇著沒有?」他問。
她知道他說的是那個上吊的人:「沒有。」她搖頭說,「我是事後才知道的,也沒見過是什麼樣,聽說已經給抓起來了。」
「怕嗎?」他逗她。上次十三闖進莊子,她都嚇得不輕。
「有一點。」她點點頭,擔心道:「你在外面還是小心點吧。這人都瘋了,在咱們府門口上吊是為了壞你的名聲,誰知道下回那些人會幹什麼?」
「不用擔心。他們也只能使這種手段了。你們在府裡只要閉門不出就沒事。」
李薇發愁道:「這人幹什麼事都要有個好名聲啊。」她總覺得現在就是四爺在歷史上挨罵的開始了。
四爺輕輕歎了口氣,把她拉到懷裡摟住拍了拍,柔聲道:「沒事,爺不怕這個。」
他現在顧不上求個好名聲。等他達成所願後,再來圖這個好名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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