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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7甲之蜜糖 文 / 多木木多

    五爺第二天就趕緊遞了牌子進宮,下午接了信就奔翊坤宮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他額娘給攆出來了。

    被宜妃毫不客氣的拍了一頓的五爺覺得自己特別沒良心,為了外人來逼自己額娘。

    他垂頭喪氣的走在街上,正好叫九爺瞧見了,拉到了一旁的酒樓裡,叫了兩個彈唱的侍候著,九爺親自給他五哥把盞,道:「我的五哥,這是從哪兒叫人給蹶回來了?」

    五爺走的那條大路只通到一個地方,九爺也不必他答,自斟一杯嘬了,道:「你這是進宮找娘娘了?什麼事為難的要娘娘出手啊?還叫蹶回來了。」

    五爺本來就不抱希望,再說,這事跟他關係也不大,就是被宜妃說了幾句心情不好而已。

    他道:「沒什麼事。」跟著把四爺和十三昨天去他府裡,提著東西求他找宜妃替十三公主關說幾句的事說了。

    九爺聽了就放了杯子,五爺道:「娘娘說她養十三公主一場,不必我說,她心裡就記著呢。叫我別多事。」

    宜妃說的沒這麼客氣,她當時是這麼說的:「你當你額娘就是個冷心冷肺的,當年能把你扔給太后,今年就能把十三公主扔到科爾沁去,是吧?」

    五爺好懸沒叫他額娘這話給嚇跪下。

    宜妃說著眼圈就紅了,年紀雖然在那裡放著,人品樣貌也在那裡放著啊,梨花帶淚自是風情無限,可惜這會兒沒人,唯一的兒子還是跪在下頭,頭都不敢抬。

    所以她眼圈紅歸紅,一會兒淚意自己就嚥回去了。皇上不在,她幹嘛費勁哭啊?

    她平平氣,冷淡道:「你額娘在外頭被人罵得夠多了,不缺你這一個,你就省省勁吧。」

    五爺還要繼續磕頭,她把揉成一團的手帕扔下去:「行了,起來吧,叫人說我現在連親兒子都容不下了,給你額娘留點臉吧。」

    五爺只好爬起來,也不敢坐了,湊上前去連連作揖求娘娘息怒,兒子無地自容了。

    宜妃對著五貝勒平常是不敢說一句重話的,比不得老九隨意摔打。這個兒子到底不在她身邊長大,難得大了也不怨恨她,一副忠厚心腸。

    她長長歎了聲,道:「額娘跟你也不說虛的。之前把十三格格要過來,一是當年額娘跟章佳氏多少有些情份,二來也是想替你們兄弟結個善緣。她比十五格格大兩歲,指婚也早,還有哥哥十三阿哥。」

    她本來想的真的挺好的。到時十三格格指了婚,叫老五或老九去送個嫁,既在皇上跟前露了臉,又能給十三爺賣個好。

    如今她年紀大了,早就無寵了,索性位份在這裡放著,滿宮上下也都願意給兩分臉面,但想再給兩個兒子幫什麼忙是不大可能了。

    叫她這個一宮主位跑去奉承那些得寵的小貴人、小妃嬪,她又捨不下這個臉。

    反正皇上的公主只有一個永和宮所出的五公主留京,就那也沒活過幾年。撫蒙是苦了點,可人人都如此,也沒什麼可怨恨的。

    她自認待十三公主這幾年也是盡心盡力了。指婚後,她也是想送佛送到西,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後這一個頭。

    可誰叫皇上邪了門的看重直郡王,連帶直郡王家一個大格格都比宮裡的公主貴重。她這番盤算才落了空。

    皇上壓根想不起來這個女兒,她想藉著十三公主在皇上面前賣個好都賣不成,能怎麼辦?

    近兩年,皇上不再往後宮流連,叫人侍候也是喊到乾清宮去。兩下裡都落了空,她還想喊冤呢。

    外面人都說她冷心冷面,待五貝勒如此,待養了幾年的十三公主也如此。宜妃性情高傲,不屑跟人解釋去,可是氣悶在心裡也是憋得她難受。

    叫五爺這麼一衝一激,倒是趁著罵兒子,把氣給撒了個乾淨,渾身神清氣爽。

    她暢快了,就有心給兒子解釋:「現在皇上不愛到後面來,你額娘我也是束手無策。我知道你也是受人之托進來的,別的不敢說,只要十三公主在這宮裡一日,就有你額娘我護著她,管不叫她受一丁點委屈。只是別的,你也別找我,我也沒辦法。」

    讓灰心喪氣的五爺在九爺面前吐了一次苦水。他已經盡量往輕了說了,一抬頭,九爺容色不對,五爺馬上往回找補:「你這是什麼樣子?我都說沒事了。娘娘也是一時心情不好,拿我撒氣而已。」

    九爺道:「可不是找你撒氣嗎?誰叫你往上衝的?你要跟我似的,知道最近娘娘心情不好,你自己機靈點別進宮找罵不就行了嗎?」

    又叫弟弟訓了一頓,五爺只好悶頭喝酒,九爺給他倒酒,道:「我也不是在氣這個,叫娘娘罵兩句算什麼?是之前十四也來找我說過,也是為了十三公主的事。」

    「找你?」五爺明白了,道:「也是想要你去求娘娘?」

    九爺點點頭,挾了一筷子脆生生的豬耳朵,咯吱咯吱的嚼著,道:「十四說,十三就是著急這個封號的事。其實叫我說這有什麼好急的?到了要嫁之前再封也來得及嘛。」

    五爺忍不住道:「來不及。你不知道,這封號不確定,內務府怎麼備嫁妝?十三也是怕封號定得太晚,內務府在嫁妝上再玩花樣。」

    「是,是,是,我不懂。」九爺不耐煩聽這個,道:「來不來得及也不是咱們的事,你啊,別管了。娘娘不是說了嗎?不行,咱們就這麼回給他們得了。再說了,幹嘛老叫娘娘辛苦啊?老四和十三怎麼不求永和宮去?」

    「你這不成抬槓了嗎?娘娘養過十三公主……」五爺道。

    九爺險些被他這親哥給噎得連這酒都不想喝了,都說了不是他們自家的事,管這麼多閒的啊?

    自己親哥,九爺連忙拿酒壺給他倒酒,道:「我錯,我錯,我的錯行了吧?喝酒,喝酒啊。」把五爺灌了個半醉,叫人給送回去了,他轉頭去了八爺府上。

    進去後一坐下就說:「八哥,你不知道吧?十三都快急瘋了,先托十四找我,又拉著四哥去找我們家老五,非要我們娘娘去給皇上說,趕緊把十三公主的封號給定下來。你說,他們這是急個什麼勁?明年才嫁,現在就急起來了。」

    八爺打進門起就聞到他一身的酒氣,叫人上了碗濃茶給他,道:「為了嫁妝吧?」

    九爺豎起個大拇指:「八哥您真是門清啊!」完了一歎,道:「可不是為了嫁妝嗎?內務府那群孫子也是看人下菜的,連咱們這些阿哥都敢不放在眼裡,何況一個公主?封號一日不定下來,他們就敢拖,拖到最後隨便裝些東西就把十三公主給打發出去了,難道十三公主到了夫家,還能寫封折子回來哭嫁妝不對頭?」

    他東拉西扯坐到了日將偏西,才起身告辭。走在路上,九爺心道,這下事就齊了。這事一告訴八哥,按八哥的性子是必定想摻一腳賣個好的。這個好賣出去,領情的人可多了。十三算一個,四哥算一個。宮裡的娘娘也能算一個。

    他長出一口氣,這一下午先是灌酒,又灌了一肚子茶,這裡還光當著呢。

    不過,比起五哥進宮挨罵,他這樣可聰明多了不是?事能解決就行。到最後十四那個人精子肯定會領他的情,至於他又去找誰賣好,這他就管不著了。

    早年,他出宮前還曾得十三公主給做過兩個扇袋、荷包,好歹也叫過他幾年哥哥,就當是他為這個妹子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西邊,將將要沒入地平線下的夕陽投射出最後一片金燦燦的光,把腳下的紫禁城染上了一層金色。房頂街道,路上的行人,全都被映成了金色。

    九爺瞇起眼,被這陣光刺得眼痛。他打了個哈欠,今天真是累得夠嗆,回去可要好好歇歇。

    回了府,府上的人馬上跟他說十四爺就在府裡等著他呢。九爺累得不想應酬,見了十四就道:「十四啊,這事不成啊,哥哥為了你的事跑了一天,這會兒還沒歇歇腳呢。」

    十四輕鬆笑笑,道:「那九哥你就先歇著,我知道信兒就行了。」

    他痛快告辭,九爺才能安穩躺下,心道:就說這是個人精子吧?看,多靈啊。話都不用說二遍。

    八哥也是響鼓不用重捶的精明人,跟十四比就多了三分沉穩。十四這樣的,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光當,等他什麼時候摔個跟頭就好了。

    八爺府上,送走九爺後,八爺就去了八福晉那裡。八福晉一見他就掉淚,最近八爺在府裡格格處歇得多了些,為了孩子,她也沒說什麼,就是這心裡不好受。

    八爺溫和一笑,扶著她的肩進屋去,八福晉道:「爺有事就直說吧,咱們倆還用客氣?」

    八爺就把九爺說的事給她學了遍,道:「我看,你找個機會去看看四嫂吧。」

    八福晉道:「這事爺想管?宮裡娘娘都不肯伸手,你何必呢?」

    八爺歎道:「這世上錦上添花的多,我要當,就當這雪中送炭的。越是不好辦,才越能顯出我的本事來。十三前兩年伴駕回來後就縮在府裡,別的誰都不理,就一頭認準了四哥。四哥這人又強的很,不入耳的話是一丁點都不肯聽。難得有機會能給這兩個賣好,我幹嘛不干呢?不過多句嘴,費費口水的事。」

    八福晉不管這麼些,她只認準了一條,道:「我不懂這些,只要爺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辦。」

    八爺握著她的手,輕歎道:「我知道。」

    第二天,八福晉就上門找到了元英。她開門見山,卻見元英一臉茫然,放下茶,八福晉皺眉道:「你是在跟我裝啊……還是你真不知道啊?」說完,就見元英淡然微笑,八福晉不由升起一股氣來。

    她道:「你說你……算了,反正這事我也管不著。」

    元英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八福晉撇撇嘴,元英是嫂子,四爺是八爺的哥哥,她不好拿這個來過嘴癮,只好挑了李薇開口:「上回在你這裡見那個李氏,就知道她不是個乖順的。」

    元英沒接話,八福晉道:「好了,好了,是我說錯話了。只說這個,你記得跟你們家爺說一聲,反正我們家爺是想搭把手,就是不知道人家稀不稀罕了。」

    送走八福晉,元英坐下深深歎了口氣。外面的人都知道四爺這幾天在做什麼了,她這個福晉卻被蒙在鼓裡。昨天聽說十三爺來找爺,兩人出去了一下午,到晚上四爺才回來,直接就回了東小院。

    她坐了一會兒,叫來莊嬤嬤道:「去前頭看看,爺可在家?在……就說我這裡有事,請爺過來一趟吧。」

    莊嬤嬤是知道八福晉剛走,可當時她沒在屋裡侍候不知是什麼事,聽了只看看天,笑道:「主子,不如直接請主子爺過來用午膳?看這天也就再過半個時辰就是用膳的點了。」

    元英無所謂的點點頭。說實話,她還真不想跟四爺一道用膳,兩人都用不好不說,席上氣氛也太糟,叫人喘不過氣來。

    在自己家裡,他還老端著那副主子的架子,真不知道他在別處是不是也這樣,叫人吃個飯跟上刑似的。

    前頭,四爺正在問三阿哥的書,昨天說的叫先生今天給他講《岳陽樓記》,三阿哥背著雙手在他面前逐句解釋,他提出一句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何解?」

    三阿哥更緊張了,努力鎮定道:「就是不玩物喪志,像滑滑梯,我很喜歡玩,卻不能因為想玩它,就不能在讀書、寫字時走神,老想著它。它再好玩也不行。」說完,偷偷抬眼看了看阿瑪。

    四爺被他的小眼神逗樂了,不過在書房裡,他還是不能縱容他的。他合上書道,「勉強說得通。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這篇書算你通了。」

    三阿哥剛露出個笑臉鬆了口氣,四爺又道:「如果你下次再這樣,我就叫人把那滑梯給拆了。」

    三阿哥的臉頓時悲傷起來,四爺接著道:「如果你好好讀書,我就叫人做個大的放到石榴樹那邊,等你大了些還能玩。」

    三阿哥的臉又陽光燦爛了。

    四爺自覺這次教孩子教得很不錯,像素素那樣盡量不粗暴的訓斥孩子,用別的方法來教他們,雖然要花些功夫,但對孩子來說更好。

    他轉頭問弘昐,「弘昐,你想要什麼嗎?」

    弘昐馬上聯想到阿瑪也要拿滑滑梯來督促他學習,開玩笑!他才不是三弟那種小孩子!他斬釘截鐵的說:「兒子不用,兒子會好好讀書寫字練武的!」

    四爺很滿意,可他也想獎勵下兒子,皇上也常拿精美的蒙古腰刀、好馬、好弓、名書名畫等來引誘他們好好學習的。

    「真沒什麼想要的?」四爺想了想,道:「那你想不想去你舅舅家?」

    弘昐剛想說不用,遲疑了,舅舅家……應該很好玩吧……最重要的是,額娘一直心心唸唸的叫他見見舅舅家的人。

    四爺拍拍他道:「你要願意,下次就可以去,只要你……」他迅速找了個能夠輕鬆達到的目標,「你能射滿一百二十五箭,阿瑪就准你可以隨意去舅舅家。」

    弘昐馬上信心百倍道:「阿瑪,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他現在就能射滿八十九箭了,再努努力,一百二十五箭很快就能達成!

    見到舅舅們,要說什麼呢?可惜郭羅瑪法現在不在這裡,大舅舅和小舅舅也不在,只有二舅三舅在家。他跟額娘說說,可以幫她給舅舅家帶點東西和消息。以後他能常常去,額娘就能常常得到舅舅家的消息了。

    想到這個,他忍不住想盡快告訴額娘。到了中午,弘昐拉著三阿哥回了東小院。

    李薇和二格格正一起做夏裝。她帶著二格格,一人做一件。她給弘昐和三阿哥做,二格格給四阿哥做。

    二格格學針線也有幾年了,現在開始學著做整衣,做幾件出來手感有了,看一匹布就能很快估出能做什麼衣服,日後她嫁出去當家理事,這一招可是很有用的。不然下人哄她說一匹布只能裁一件衣服,說不定她就信了。那早晚叫人把家產給哄光了。

    弘昐進來就說了能去舅舅家的事,李薇才想起過年前四爺就答應過了,只是她忘了告訴弘昐,他不但可以去七貝勒府找堂兄弟,還能去李家。

    現在四爺拿這個來激勵弘昐,她當然不會拆台了。

    弘昐道:「額娘,你有什麼想給舅舅帶的話,到時都告訴我。」

    李薇摸摸他:「好啊,到時就要靠弘昐來給額娘傳話了。」再看三阿哥,他乖乖站在弘昐身邊,就是一直不捨的看著院子裡的滑梯。

    她好奇道:「你怎麼不去滑?吃飯前可以滑幾次。」

    三阿哥艱難的搖搖頭,道:「我要不以物喜,不以已悲。」

    李薇:「……?」這是怎麼個意思?

    這會兒她跟孩子就有代溝了?

    這麼深沉的話,她也該慎重點,於是她鄭重的應道:「哦,應該的。」說完,她鼓勵的拍拍三阿哥的肩,「你有這個信念,很好,要堅持下去啊。」

    可三阿哥卻委屈的看著她:額娘,你怎麼不叫我出去玩啊?你說幾次,我就去了啊……

    李薇:「……?」我又說錯了?

    她遲疑道:「要不……」

    三阿哥期待的看著她。

    「……咱們擺膳吧。」她道。

    三阿哥:「……qaq」

    李薇:「……qaq」兒子,你長大後,咱母子之間心有靈犀的技能就變灰了啊,我也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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