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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24章 文 / 多木木多

    第20章

    只看喝倒那麼多個,誰都不能說四阿哥這次請客沒讓大家盡興。所以當下午四點多,客人們紛紛告辭時,福晉和三位格格都認為今天非常圓滿。

    李薇一是高興今天來辦酒席的是阿哥所膳房的大師傅們,讓她又吃到了喜歡的口味。再就是難過沒聽成戲。原來唱戲的只在前院四阿哥還有福晉兩邊唱,她們這裡來的是兩個丑角逗樂。雖然也笑的肚子痛,但宴會結束後還是感覺不足。

    而四阿哥,他又回到書房生·悶·氣去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前院發生的事,就是福晉也只是聽說娘家來的堂兄巴克什喝倒了,擔心的讓福嬤嬤告訴家裡人好好照顧。而福嬤嬤則聽說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拼酒拼的很痛快,三阿哥是橫著讓人送回府的。

    於是,一直到幾天後她們都沒發現四阿哥在書房生悶氣,她們都以為他在忙才不回後院來。

    倒是那天從阿哥所膳房借來的劉太監,想方設法請托給蘇培盛送了禮。他今年也快六十了,自覺舌頭也鈍的快嘗不出味兒了,眼睛也花了,手也抖了,阿哥所膳房裡侍候的全是龍子鳳孫,他也怕熬了一輩子再出個錯,不但把一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再丟了性命就虧大了。

    如今出宮建府的三位阿哥,若是有一個願意接他到府上侍候,他也有了後半輩子的著落。

    但三阿哥請客,請的大廚是三福晉董鄂家的。五阿哥托的是宜妃,就只有四阿哥托到他這邊來了。

    緣份啊。

    於劉太監而言,去哪個阿哥家都無所謂。他是去哪家都能侍候好嘍。這群小祖宗毛都沒長齊的時候就是吃他做的飯,別看到如今娶了福晉生了孩子,只怕他們嘴都不用張,他都知道該做什麼來填他們的肚子。

    但要往阿哥的府裡鑽,總要有個由頭。這宴席侍候的好,才能引得阿哥想起以前的情誼來。不然他貿然開口,阿哥知道你是哪根蔥呢?

    劉太監自覺這次席面侍候的萬無一失,他還特意給李格格的席上送了她平日愛吃的菜品。等宴席擺完過了幾天,他才悄悄給蘇培盛遞了話。

    話說的很可憐,年老將死之人,希望能在死前看一眼家鄉,所以才想從宮裡出來。四阿哥人品貴重,心地善良,是個念舊情的人,這才讓他仗著老臉生了投效之心云云。

    蘇培盛接了禮卻暗暗叫苦。大家都是太監,劉太監還是個老前輩,以前也沒有齷齪,他是很願意讓這麼個老人進府來也好取取經的。但現在的時機真的不好啊。請客那天的事他全看在眼裡,最近四阿哥悶在書房,天天寫大字讀書不回後院,一看就是氣衝霄漢!

    他怎麼敢去摸虎鬚呢?

    但回絕了劉太監也不合適,只好偷偷暗示了下,再指點他去找別的門路。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劉太監一直對李格格很關照的。

    於是轉了一圈後,以前侍候李薇的許照山笑嘻嘻的帶著親手做的點心上門了。他打的是來看望舊主,給舊主請安的旗號。莊嬤嬤沒有多問就讓他進來了。

    見到許照山,李薇等人都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一進門許照山就跪下給李薇磕了幾個響頭,一抬頭熱淚盈眶:「好久沒見主子了,奴才想的很……」這話裡三分真,七分演。從李格格那裡換到膳房,他也是吃盡苦頭的,當然不如在阿哥所裡的時候輕閒。

    劉太監從他過去後就一直挺照顧他,他也承他的情。所以這次才答應出來替劉太監關說。但送上他學做的最好的一道水晶五仁包後,倒是很痛快的把劉太監的來意給倒出來了。

    李薇正打算試試他做的水晶五仁包,就是糯米粉揉的皮子,蒸成半透明,裡面是松子、榛子、核桃、花生、芝麻,炒香後一半磨成粉,一半碾成粗粒,加冰糖、蜂蜜團成的餡。

    這個點心是越嚼越香的,李薇一聽他說就想嘗嘗看了。

    許照山起來後道:「雖說劉爺爺待奴才有恩,可奴才心裡最重的卻是主子,是以不敢瞞騙主子。劉爺爺大概是想請主子幫忙在四爺跟前講講情,他想進四爺府來侍候。」

    李薇一怔,想了下再看周圍都是自家人,就直接問他:「我們才搬出來不過一個多月,你這爺爺若是真想跟著出來,怎麼早不出來?」

    許照山道:「主子聰慧,小的也不敢胡扯,只是二十多天前,阿哥所那邊的膳房突然說上頭要撥兩個人進來侍候。想是為了這個……」

    三阿哥等人搬出來,就是為了給小的阿哥們騰地方。只是修屋子搬傢俱,還要折騰一段時間。劉太監聽到的消息不是撥兩個人進來侍候那麼簡單,而是說要換掉一半的人。把年紀大的,平常手腳不乾淨、不靈便的,懶惰不聽使喚的,一口氣全撤出去。

    撤出去的只有兩個去處,都算不上好。不會手藝的撥去幹粗使,會點手藝的可能會被撥到宮監處的膳房,就是專給粗使宮人做飯的,兼著辛者庫和看守閒置宮室的宮人飯食。

    這可真是一落千丈啊。

    劉太監年紀大了,雖說一年半載的還不會把他換下來,可之前他在膳房裡是一言九鼎,如今倒要看外面來的人的眼色?等他因年老力衰被人換下來,自然不願意臨到老了去給一群奴才做飯。給他們做飯吃什麼啊?不就是饅頭鹹菜嗎?用得著他這雙手嗎?

    也虧得他耳目靈便得了消息,本以為還能在阿哥所混上十幾年,誰想到這麼快就要出來?幸好他也不算毫無準備,瞧準了人家就開始拚命刷好感了。

    許照山說完並不再多替劉太監說好話,就像他說的,他的主子是李格格,再往上是四阿哥,再再往上是萬歲爺。他跟劉太監,或許同根同緣有一份香火情,願意給個方便,卻不能因此忘主。

    李薇聽完,略想了想,搖頭道:「這事……我幫不上忙。」對她來說,四阿哥比劉太監親近是一回事,另一個就是這畢竟是宮裡的事啊。她不懂最好就不要插手。

    不過劉太監確實讓人同情。李薇對他雖然沒印象,但在阿哥所裡的時候,想吃個什麼膳房裡都送的挺快,不管人家是想巴結四阿哥還是誰,反正是她受了,她自然也領這份情。

    她道:「這位大太監的事,我雖然同情,卻無能為力。你回去他要是問起,替我賠個不是,說幫不上忙很不好意思。」

    許照山只是隨著宮中採買的車出來一趟,不能久留。李薇讓玉瓶給他包了五兩銀子,告訴他在宮裡若是受了罪需要打點,千萬不要捨不得銀子。

    趙全保送許照山出去的路上,道:「如今格格賞的你是看不在眼裡了吧?」膳房,那是多肥的地方啊。

    許照山把銀子塞進懷裡:「你也不必拿話來激我。我許照山還不至於眼皮子淺得離了主子沒兩天就忘了本。」

    趙全保沒再說話,一路送到二道門處,離門遠遠的,他小聲道:「既然你真這麼忠心,我就多添一句:這幾日變了天,格格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好好用膳了。」

    許照山雖然機靈,但一時半刻還真聽不懂這句話。他似有所覺的上下打量了趙全保幾眼,發現他瘦了些,眉目寡淡,居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許照山臨走前喃喃道。

    站在原地目送他出去,趙全保轉身往回走。

    書房裡的消息,如今後院裡只怕沒人比他更靈通。雖然他不曾打聽,可書房裡人人話少了,來去匆匆的樣子,無不表示現在情形不大好。

    能影響書房裡上下的氣氛,又能瞞住消息不露一絲給後院的,只有四阿哥了。

    所以,雖然趙全保不知道四阿哥怎麼了,但肯定不是好事。他也給玉瓶透了個底,這些天她整日找些事纏著格格,免得她想起四阿哥來。

    給許照山那句話也是他想過再出口的。劉太監人精一個,一點消息就能讓他聞出味兒來。再說,格格人小,人情上有些欠缺的地方,他就要替她補足。以劉太監的手腕,進四阿哥府是遲早的事。

    透個消息,讓他記著他趙全保一份情,日後總有好處的。

    這邊,許照山出去站在路口小等了一刻,宮裡的騾車就過來了。他剛跳上車,車上的人就扔了一個沉甸甸的袋子給他。

    那人揚揚下巴示意袋子:「這是你的份,點點吧。」

    許照山打開袋子,把銀子倒在手心上看看成色,再拿起一個試試牙口,掂一掂重量,方滿意笑道:「差不多。」

    那人笑呵呵的拿起車裡放著的茶壺、茶杯給他倒了杯茶,雙手捧著送到許照山面前,道:「以後許哥哥有好東西,不妨還拿過來。有好處大家分嘛。」

    許照山也笑呵呵的,接過茶來兩人一起笑起來。

    回了宮後,他懷裡揣著銀子進了阿哥所的膳房。對外自然是他出宮看家人去了,回來後要先去劉太監那裡說一聲。

    劉太監的屋子是膳房裡距離廚房最遠的一處,離庫房最近。平日沒什麼煙火氣,死魚爛蝦的臭味也傳不到這邊來。

    許照山站在門前也不敲門,而是貼著門小聲叫了句:「劉爺爺,是我小許子回來了。」

    屋裡咳嗽一聲,劉太監沙啞道:「進來吧。」

    許照山將門推開一條縫,閃身進去,門也迅速的掩上。進屋後,他先把懷裡的銀袋子掏出來,恭敬的放在劉太監屋裡的桌子上,然後退到三步外,低頭不吭聲。

    劉太監只看他進門的臉色,就知道這事不成,於是也沒有再問。

    許照山見他不像惱的樣子,眼珠轉了轉,恭維道:「劉爺爺,要說還是您老的手藝高超。我們格格出去後,吃不著您的手藝,就吃什麼都不香了。」

    劉太監呵呵一笑:「是嗎?」

    許照山道:「可不是嗎?我們格格都好幾天沒好好用膳了。」

    這話一說,劉太監才算有了點反應,臉上帶了笑,道:「行了,知道你是個有忠心的。去吧,你梁師傅可罵了你一天了,說你這一走,篩面的人就沒了,讓他這一天手忙腳亂的,等你回來要踢你的屁股呢。」

    許照山立刻就要出去:「那我去了,劉爺爺。」

    「等等,」劉太監道,「那袋子拿出去吧。一丁點的小東西,還看不在你爺爺眼裡。」

    那是今天劉太監讓他出宮的借口。膳房裡吃的東西多,自然有貴重的。但一碗魚翅羹放多少魚翅,一鍋人參雞放幾兩人參,這都是廚師手一抖的事。多多少少,很難計量。劉太監身為主管對此也是不得不和光同塵。

    早上,他拿了些燕窩給許照山,讓他出去換成銀子。別看只是七兩多的燕窩,換回銀子卻有四十多兩。

    這裡本來是劉太監拿大份,他再分一點出來給另兩位主管太監。但現在顯然是劉太監不要這份給許照山了。

    就當是他帶回那句話的謝禮。

    許照山見此也知道是趙全保那句話起的作用。響鼓不必重捶,看來趙全保出去不到兩個月是上進了。

    許照山拿著銀子出去,心裡挺複雜。有一點點小嫉妒,因為趙全保突然變得比他聰明的多了,都能跟劉太監打啞謎了。剩下很大一半都是在替他擔心。

    他肯定是吃了大虧了。

    蘇培盛的推拒和許照山帶來的那句話,讓劉太監死了從四阿哥府打通關係的心,轉而向內務府使勁。要不是內務府的人太心黑,手太狠,他也不至於想另尋門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好事要趁早,再磨蹭一會兒,說不定四阿哥府他也輪不上就只能去給辛者庫的賤人們做飯了。

    誰知過不到半個月,內務府就有好消息傳來。

    四阿哥府想從阿哥所的膳房要個廚子,劉太監感激涕零啊!他話都顧不上多說,管庫的鑰匙和冊子扔給剩下兩個主管太監,收拾了箱子包袱就坐著騾車出宮了。

    見他這樣,讓本來想治桌酒席送送他的牛太監和馬太監都摸不著頭腦。

    馬太監奇怪道:「這老劉,真是人老了想回家鄉了?」

    牛太監稍稍靈醒些,雖然奇怪,更多的是擔憂。劉太監都這麼顛兒了,難道阿哥所這邊的膳房真有大事發生?

    許照山送劉太監出了宮門才回轉。他一半是羨慕劉太監能去四阿哥府,那裡說到底是他出身的地方。一半卻是想,還是留在宮裡多往上爬,日後到劉太監這個年歲想出去,到時再去求格格吧。

    四阿哥府,劉太監被直接領進了前院的膳房。張德勝親自來接,親熱的喊:「劉爺爺,您老可算來了!」

    劉太監現在跟他是風水輪流轉,既然到了這邊地頭,自然要拜山頭見小鬼。他掏出一個荷包,趁人不留神塞到張德勝手裡。

    張德勝收了,他才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主子?不然也容我去洗漱一番再來侍候啊。」

    張德勝親手接了他的包袱,半扶半拖的把他哄進膳房,悄聲道:「可不是位不得了的主子?你最清楚了。」說著口裡做出個『李』字來。

    劉太監恍然大悟,感歎道:「這位主子如今可好啊?」在宮裡就讓四阿哥寵的眼裡看不到別人,出來了還這麼寵?

    「好著呢。沒人比她更好了。」張德勝搖頭歎笑,聲音更輕道:「如今那位貴重了,龍肝鳳髓也吃不出滋味,不然咱們爺也不會特意要廚子。說是他想吃以前的口味,府裡新進來的都侍候的不美,可……呵呵……」

    劉太監明白,可之前在宮裡也沒見四阿哥多愛膳房做的飯啊。

    雖然李格格沒答應幫他關說,可他能來四阿哥府,還真是又托了這位李格格的福。劉太監搖頭,真是……緣分啊。

    他一激動,擼起袖子道:「那就讓我老劉來露一手!」

    張德勝在旁邊不錯眼珠子的等著,一會兒四道點心兩份湯品就出爐了。看著也沒什麼稀奇的啊?

    但想想那位祖宗不過十來天胃口不開就把有志在書房坐到天荒地老的四阿哥引去了,等阿哥去了不到半天,就請來了太醫,等太醫來了不到一刻,就傳出那位祖宗肚子裡真揣了個祖宗的消息。再等四五天見她胃口還是不開,四阿哥就把劉太監給要回來了。

    理由不過是四阿哥覺得她在阿哥所的時候就吃的挺開心的,於是那邊的廚子好,於是廚子請回來就能做出她吃的飯了。

    腦子裡轉了一圈,張德勝還是親自帶人把這幾道點心和甜湯送過去了。

    vip章節22第21章

    當四阿哥在書房生悶氣的時候,李薇被玉瓶以看戲本子,染指甲,玩抓拐,玩雙陸,打牌,賭骰子,玩投壺等各種遊戲纏的不能分神。

    雖然也很奇怪為什麼很久不見四阿哥,但想到四阿哥目前可能正在努力奪嫡,大概無暇在後院流連,就沒太放在心上。

    ……反正四阿哥不是西門慶,會去偷別人家的媳婦。

    既然沒有野花的困擾,李薇就很放心四阿哥天天不來。但玉瓶可不放心,她和趙全保一頭盯著書房的消息,一頭盯著她。

    盯著盯著,就發現她最近吃的實在是少。

    以前每天每到飯點,格格都會冒出來各種想吃的東西。到了吃點心水果的時候也很高興,可最近問要吃什麼,都是『隨便』,等估算著她以前愛吃的送來了,又『沒胃口』。

    玉瓶擔憂道:「格格肯定是想四爺了。」她還以為她玩的開心沒顧上想呢。但想一想以前四阿哥幾乎天天都來,現在一下子十幾天沒來,怪不得格格會想的吃不下飯。

    趙全保更加緊盯著書房,就盼哪天他過去的時候,那裡人人喜氣洋洋,他就該知道四阿哥不生氣了。

    但等啊等,轉眼又是十幾天過去了,天漸漸熱了,格格不吃飯,肚子裡沒東西,早上又有了反胃的症候,可乾嘔又什麼都吐不出來,別提多難受了。

    李薇以為是咽炎,開始多喝水不再吃炒菜。但她本來就吃的少,連炒菜都不吃後,每天等於只吃幾塊點心幾口米。

    這邊的膳盒提回去總不見少什麼,到後面幾乎紋絲不動。蘇培盛心道,可別這邊四阿哥的氣還沒消,那頭那位又出事了。

    既知道了就不能不問。這天晚上,見趙全保回到書房這邊的太監房,蘇培盛把他叫出來,也不繞圈子,直接在院子裡的背人處問最近李格格是不是有什麼不暢快的?

    「是哪個不張眼的侍候的不好了?你這不省心的就是自己辦不了,不會給張德勝說一聲?天天往這邊跑的勤快,哥哥弟弟認了一堆了,關鍵時候怎麼不見你用?」

    頂著天上的月亮,趙全保只管跪下磕頭,半句求饒也不敢講。

    「起來!」蘇培盛踢了他一腳,氣道:「你只管跟我說,你家主子這段日子是為的什麼不用膳?如今出來了咱家自己有莊子,李主子想吃個稀罕她不敢提,你這侍候的也不會討個巧?你自己給膳房遞一句,你看攆著奉承的有多少?」

    這話是真的。後院四個女主子,只有李格格跟著阿哥書房這邊的膳房用,誰是瞎子看不出來嗎?趙全保天天在書房這邊竄,難道真是他臉夠大才人人都樂意搭理他?看著誰的面子多明顯啊。

    只可惜李格格雖然有些小放肆,卻只在四阿哥面前。趙全保和玉瓶吃了頓板子收斂不少,有多少想抱李格格小院大腿的,抱不上又哭天喊地的。

    趙全保喃喃半天,想起玉瓶說的,就小聲道:「……格格是想四爺了。」

    話音剛落,周圍燈火大亮。

    四阿哥背著手站在小徑上,周圍有兩個打燈籠的,剛才大概是吹了蠟燭才沒被這兩個在樹影後說話的人發現。

    蘇培盛出來甩袖跪下。要不是特意把人叫到屋裡去太顯眼,他才不會跟這蠢貨在外面說話。既然被四阿哥聽到了,少不得要背個背後議論主子的罪名。

    趙全保現在一見四阿哥就想起那二十板子,哆嗦著原地跪著迅速蹭過來。

    就連兩個旁邊打燈籠的都有些哆嗦。誰讓剛才趙全保那句『格格想四爺了』大家都聽到了呢?太倒霉!

    四阿哥轉身進屋,扔下一句:「一人十板子,押到院子裡打。」

    蘇培盛就苦逼的喊人來,然後把所有人連自己押在長條凳上,啪啪啪打滿十板子,再爬下來一瘸一拐的進屋謝恩。

    然後出來喊趙全保進去。

    趙全保進去就看到四阿哥黑著張臉,不用嚇就骨碌到地上趴著了。

    其實四阿哥黑臉是真的生氣了,聽到趙全保說出李氏想他的時候,他真的想把這個太監推出去打到死。但人命在他眼裡沒有這麼不值錢,所以雖然恨他把李氏的私事隨便說出來,但也不得不饒他一命。

    為了不讓人再打聽此事,他甚至也不能重罰他。只能這麼意思意思的打十板子。

    還是太輕!

    趙全保已經嚇掉了魂兒。他本意是替李格格爭寵,而且他們太監在私底下連宮妃也不少說,都是男人,雖然少了條根,也不代表就沒了男人的心。所以他給蘇培盛說的時候,並不以為如何。但現在看到四阿哥氣的眼睛都瞪圓了,不必再多說什麼,他已經唬的沒了膽子。

    「再有下次,爺不打你。井裡填一兩個人還是容易的。」四阿哥輕輕的說。

    趙全保拚命磕頭,舌頭都嚇沒了。

    四阿哥扔下一句:「滾出去跪著。」就見趙全保連滾帶爬的退著出去,跪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時,才突然喘了口氣,險些再讓氣給噎死。

    蘇培盛就守在門外,他是挨了打,可四阿哥沒說他可以回去歇著,就只能繼續守夜,再說下板子的人又怎麼敢下重手?他看到趙全保卻並不同情。這人再不開竅,早晚玩掉自己的小命。

    什麼是主子?那就是天。給他蘇培盛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四阿哥的任何事往外漏一句。李格格可以沒個主子樣兒,可她有四阿哥護著。你趙全保有人護著嗎?奴才是這麼當的?就算李格格再不像個主子,你才更要像個奴才,主子不管你,你就要加倍警醒,時時勒著自己,不能越界。

    趙全保跪了一夜,兩個膝蓋腫的像饅頭,臉色青裡透白,渾身冷汗還打哆嗦,簡直像個鬼似的。蘇培盛沒讓人管他,進屋侍候了四阿哥起床出門。

    上午十點時,張德勝打發了來問趙全保的全福和全貴,回來叫人把跪到現在的趙全保給抬到屋裡的炕上去。屋裡燒了火盆,張德勝把還燙嘴的藥灌到他嘴裡,讓人拿開水燙了毛巾給他擦腿。

    趙全保在炕上疼的掙扎,青筋直冒。四五個人按住他,直擦到他兩條腿都是紅的,才換了熱鹽袋給他敷著。

    讓屋裡的人都出去後,張德勝難掩羨慕的看著趙全保。

    趙全保拚命喘氣,腿疼的都不像他的了。他看到張德勝複雜的眼神,多少明白他的意思。

    張德勝道:「安心吧,這是主子還要用你。」不知道他有沒有趙全保這樣的運氣,犯了錯主子罰了卻還是不打算把他換掉。

    趙全保怎麼會不知道?昨天他簡直就是死裡逃生。李格格一向溫和,極少管束他們,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從今後,四阿哥肯定已經有些看不慣他了。只是一時半刻沒好使喚的人給格格換上,不然……

    趙全保打了個哆嗦。不然,跪完不必叫人管他,他這人就已經半廢了。以後不出幾年肯定就辦不了差,格格身邊用不上的人肯定是要挪出去的。

    他緊閉著眼,渾身發寒。幸好,幸好格格這裡還用的上他。他日後必須抱緊格格大腿!讓格格離不了他!

    如果說,以前他還打著借李格格的東風爬到書房來的念頭,現在是全數打消了。四阿哥以後絕不會用他。他只有格格這一條路可走了。

    小院裡,李薇聽全福和全貴說昨晚趙全保著了涼,挪出去養病了,就對玉瓶說:「送幾兩銀子過去給他吧,讓他打點下人,免得養得不好再越病越重了。」

    宋格格那個拉肚子的太監到底也沒回來。

    玉瓶笑著答應,回頭就把全福和全貴叫下去細問,當聽說見這兩人的是張德勝時,心裡已經有數了。

    這些天,趙全保一直不安生的想替格格傳信給四阿哥,該不會這小子昨晚……

    玉瓶嚇白了臉,但更恨趙全保自作聰明替格格惹禍!天天蹦的那麼歡騰,是格格這小院放不下你了嗎?

    她讓全福和全貴出去後,在屋裡轉了幾圈。雖然有心去打聽,可沒了趙全保,書房的消息她們是一點打探不到的。連出了什麼事都不清楚,這不是讓人等死嗎?

    一天下來,玉瓶雖然面色如常,但總是望向通向書房的小門的方向。她一半是怕張德勝再帶著人來,自從上次被他帶走後,玉瓶做惡夢時常夢到他,每回都嚇的一身冷汗的醒來。

    一半卻是在盼。就算趙全保受了罰,也盼四阿哥沒生格格的氣,能來看看格格。

    忐忑不安等到日已偏西,見小徑上還無人前來,玉瓶心如死灰,幾乎要回屋蒙著被子大哭一場。回屋見格格望著膳桌發呆,半晌揮手要讓撤膳,仗著膽子攔了一句:「格格,您已有近十天不曾好好用膳了。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多少用一些吧。」

    以前在宮裡時,玉瓶還常打趣她,好像自從挨了那頓打後,玉瓶穩重不少,但也很少這麼攔她的話了。李薇一想,就沒讓撤膳,可看遍膳桌上所有的菜色,居然沒有一道想吃的。

    既然不想吃,肯定就是身體不需要。

    當中醫療養師的媽媽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李薇在初中時,曾經有段時間非常喜歡吃雞肉,一周能吃十斤。天天吃頓頓吃都不煩。一般人再饞雞肉也不會這樣,所以媽媽把她抓去醫院看了中醫,號了脈看了舌苔面色,問了起居飲食後,開了個方子給她補脾,說她這是脾虛。

    從小這樣,就算換了個世界,李薇也無比信奉媽媽說的話。李薇曾經很著迷中醫,可她沒這方面的天分,看到那麼多書就發愁。後來也是媽媽教她,如果真的只是想養身,犯不著專門學中醫療養。人的身體非常神秘,當你的身體缺少什麼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就會去吃什麼。

    同理可以反推出上面那句話。

    所以,李薇並沒把這段時間的胃口減弱放在心上。現在不吃,可能是各種原因引起的,但身體又沒有別的不良反應,她就覺得並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於是最後還是放下筷子,道:「算了吧,或許我明天就想吃了呢?撤下去吧,擺在這裡菜味兒聞著可不舒服了。」

    玉瓶壯起膽子也只敢說那一句,見李薇堅持,臉上也看出是實在不想再聞菜味,只好趕緊讓人把膳桌撤下去。

    這時,四阿哥進來了。

    他一進來就盯著李薇的臉色看了又看,也不要她起來迎接,坐下按住她道:「不必動了。」這時膳桌還沒往外搬,他看了眼膳桌上的菜色,見幾道菜都是李薇常吃的,卻幾乎都沒動過。他擺擺手,讓其他人都下去。

    屋裡只剩他們兩個了。他皺眉問她:「怎麼不吃飯?」

    李薇好久沒見他了,而且最近時常心潮起伏,總是想起他。這時忍不住倒在他懷裡,嬌聲嬌氣的道:「不想吃。不過我挺好的,沒不舒服。」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這聲音裡至少摻了兩斤的蜜,真是甜的倒牙。

    我肯定是太想他了。

    李薇自我安慰了下,順從心意摟上去,整個人像沒長骨頭一樣賴在他身上。四阿哥也很配合的攬著她,一下下撫摸她的背,沒有一點的不耐煩。享受了一會兒後,李薇回神了。

    呃……她這樣是有點忘了自己的身份嘍。

    她想直起身改過來侍候四阿哥,他卻按住她,道:「不必動了,太醫一會兒就到。」

    太醫?

    李薇奇怪之下不忘解釋:「四爺,我沒有不舒服。」

    四阿哥摸摸她柔嫩的臉頰,沒聽她的。他出宮前就叫了太醫,正好已經搬到宮外了,不必當值的太醫回家前過來看看,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太醫才到。因為四阿哥說是私底下請太醫過來一趟,不必記檔。太醫就明白這肯定不是四阿哥、福晉或是剛滿月的小格格不舒服,而是某位四阿哥的內寵。

    明著叫太醫擔心太惹眼,才這麼悄悄拜託。

    王太醫年約四十,在太醫院裡平時只給低等的妃嬪如小答應等看病,四妃的宮裡包括阿哥所他都沒去過。不過四阿哥打聽過,他家祖孫三代都是專研婦科。

    他從太醫院出來,悄悄到了四阿哥府上。讓人從角門領進來後,從正門進的內院。所以這邊太監領著王太醫剛進來,那邊福晉的正院就有了消息。

    四阿哥本來想的是,就算太醫沒看出問題來,也要提醒下內院的人李氏的身體不舒服了,給她身上蓋個戳,讓那些想找事的都掂量一二。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福晉雖然從不多事,但她手下的人就難說了。

    誰知王太醫進來後,號了兩手的脈,又請面見看了臉色和舌苔,出來跪下就扔了個炸彈。

    「格格這是有喜了。」王太醫道。

    四阿哥驚喜之下不忘先把太醫扶起來,旁邊的蘇培盛替他問道:「既然是這樣,請問王太醫,李主子這個總不想吃東西,會不會對她的身體有什麼妨礙?」

    王太醫從小就跟著爺爺和爹爹看病,家中各種脈案藥方子堆了有一屋子,懷孕的人習慣千奇百怪的多了,他見得多自然不出奇,只是不吃飯算什麼,還有懷孕了就想吃生泥鰍的呢,那才叫怪。

    可他也不能就這麼回話,略思量了下,在腹內把這話來回顛倒三次才道:「臣觀格格的氣色尚可,一時脾胃不和也是有的。但不必用藥,也不必強要她進食……」話說到這裡他偷瞄了下四阿哥的面色,雖然什麼都看不出來,王太醫還是把話轉了個風向:「總要格格願意進食才好。」

    換句話說:讓她想吃就行。

    怎麼讓李格格開胃,這等小事自然不必四阿哥親自操心,他只是一句話交給了蘇培盛。蘇培盛又交給了張德勝,張德勝去請出大嬤嬤。

    大嬤嬤道:「有了?」看李格格得寵的勁頭,這下阿哥必定上心的很。「她不想吃還是想吃的不敢說?」大嬤嬤雖然覺得李格格略顯不夠沉穩,但對她的個性也有所瞭解,知道這位不是趁機拿嬌,裝腔做勢的。相反,她還有些膽怯。

    張德勝這兩天也快吃不下飯了,苦著臉道:「咱們也是這麼想,可大嬤嬤您想,阿哥書房那頭的膳房可都是阿哥的供給,如今盡著她開口。有時都是阿哥特意點了,也沒見她動筷子。」

    就連四阿哥也是怕她想吃的不敢說,所以最近幾天點了好幾道平時他碰都不碰的東西。可什麼樣端上來,什麼樣端下去。

    大嬤嬤於是把宋格格身邊的柳嬤嬤送了過去。柳嬤嬤直接搬進了小院,到了以後也是細心侍候了兩頓,見不到起色後,柳嬤嬤問李薇,吃不下是什麼感覺?

    李薇道:「就是好像已經吃飽了似的。」

    「那平時餓嗎?」

    「不餓。」

    其實李薇也挺著急的。在知道有了孩子後,她肯定覺得這樣不行啊。懷疑是胃動力不足,可聽聲音胃裡也是嘰哩咕嚕的叫的。她試著喝過酸辣湯、酸梅湯等開胃,也試過喝酸奶來幫助消化,都不見有效。

    四阿哥是個急性子,什麼事都喜歡盡快看到結果。等幾天見張德勝辦不了這事,大嬤嬤和柳嬤嬤也都沒轍,他問過他們後,乾脆自己動手了。一頭從李家借了個廚子,又覺得李家小門小戶,廚子再好也有限,一邊又跟內務府打招呼,從阿哥所的膳房要了廚子,當然理由是侍候自己。

    不到三天,兩個廚子都就位了。李家那個送到了內院膳房,阿哥所的劉太監就進了前院膳房。

    這天晚上,四阿哥又來到小院,剛好就是晚點的時間。他一進來就看到給他打簾子的玉瓶一臉的喜色。

    看來是有用啊。還是要他親自出馬才行。

    於是他也覺得今天李氏看起來氣色是好多了,臉都比昨天紅潤呢。

    「叫他們上晚點吧。」他坐下後道。

    兩個廚子都是使盡渾身解數的,堂屋的八仙桌擺的滿滿當當。李氏又變回了笑盈盈的說這個也好吃,那個也好吃的樣子。

    李薇今天胃口一開,感覺自己就像餓了三年似的。一邊給四阿哥挾著,一邊自己不忘了吃。「這個香煎小籠包好吃!特別的香!四爺你也試試?還有這個香辣豆腐!」

    這兩道菜其實都是李薇從小折騰李家廚子的。香煎小籠包就是小籠包拿去煎,上面撒香蔥和芝麻。這是她想吃上海生煎包時做的代替品。香辣豆腐是她想吃麻婆豆腐時,不過跟麻婆豆腐的正宗做法完全不同,算是她在現代家裡的自創菜。

    五花肉切薄片煎出油,加干辣椒和花椒熬出紅油,加高湯加嫩豆腐加青菜,出鍋前再撒上青椒粒和香蔥香菜。配米飯她能吃兩大碗。

    吃完正餐,劉太監送上的烏梅糕她又吃下去半盤子。

    四阿哥怕她餓了那麼久,突然吃這麼多會更受不了,攔下道:「行了,想吃讓他明天再給你做就是。」

    李薇意猶未盡的端起了茶碗,歎道:「我可算活過來了。」不餓的那段日子想想看,連精神好像都沒有了。

    四阿哥臉黑了,放下茶碗道:「胡說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了!」見李氏被唬的立刻放下茶碗不敢再說話,他輕歎道:「你如今身上重了,自己知道保重——怎麼就嚇成這樣?過來。」

    李薇坐過去,他握住她的手道:「爺待你如何,你還能不知道?一句半句話就讓你怕了?」

    那不是被主子罵就要裝做反省的樣子嘛……

    可這種話說了肯定更糟啊,於是她只能往他身上一倒,揪他的扣子扮單蠢……果然把他逗笑了,拉住她道:「好了又來鬧爺。」

    因為您吃這套嘛……李薇突然很擔憂,讓四阿哥這麼養下去,她的智商會不會越來越退化?

    vip章節23第22章

    說起在李家時,李薇也是以早慧聞名的。剛會說話就能說的很順溜兒,讀書寫字都是聞一知十。很聰明的好嗎?不然李家上下親戚朋友也不會從小就盼著她有大出息。那時李薇真的覺得自己很有蘇的風範……

    為免蘇過頭,李薇一直很克制,每逢覺得自己快要得意忘形了就趕緊冷靜冷靜……然後又得了穩重、大氣、懂事的評價。

    可進了阿哥所侍候四阿哥後,貌似這些評語已經離她越來越遙遠了。

    因為四阿哥喜歡看人快活天真嘛,他喜歡人有話直說不愛繞彎子,他喜歡人本分不惹事不自作聰明。

    於是李薇就被釋放天性了。於是她就越活越小了。

    四阿哥喜歡的是小學生那款,每天只要吃喝玩樂就很開心了。長大了就活的艱難了,有社會有責任有種種顧忌。但這些四阿哥統統不需要,他不需要你悲天憫人充滿社會責任感,甚至連你想擔負自己的人生都不用。你想尋找自己的人生價值?不用,四阿哥替你找好了。

    而進了四阿哥的後宮,她也確實只需要吃喝玩樂開開心心的。社會和責任都離她太遙遠了。她不需要考慮李家的未來和四阿哥的前途,這個前者由她阿瑪操心,後者她操不上心。她也不需要知道四阿哥一家子一共多少人,一年花多少銀子賺多少銀子。這些是福晉的工作。

    所以,李薇在這種**的環境裡越陷越深。艾瑪她被**的好開心!恨爹不成剛沒關係,她有四阿哥!當然她不會像坑爹一樣去坑四阿哥。

    既然四阿哥付出這麼多,就是希望她保持天真,她沒有理由不聽他的。一是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和天(絕對貨真價實),二是她需要為此付出的實在太少了,幾乎什麼都不必改變,只需要將身上背的包袱全卸下,變回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行。

    有時她也會在一閃念間心生恐懼,萬一失寵或年老色衰或者紅顏未老恩先斷呢?但看到四阿哥後,她又會想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能碰上四阿哥已經值回本了,簡直就是得了絕症預告死期後又發現了新藥還中了兩億的彩票,不瘋狂一把還等什麼呢?

    從此珍惜生命力圖活到一百歲遠離四阿哥不要愛上他?

    李薇看著四阿哥心想:我捨不得。

    能在他最美好最真誠的年華里被他所寵愛,哪怕日後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我也不會在此時此刻就推開他,就為了恐懼不確定的未來。

    這必須是真愛。

    感動自己一把的李薇在晚上睡覺時,又偷偷去親四阿哥了,親完還特滿足的趴到他耳邊小聲說:「我愛你哦,胤禛胤禛胤禛!」

    可雖然她不敢出聲,但噴出來的氣也撲在四阿哥的耳邊,搞的剛有點睡意的四阿哥無奈的被她鬧醒。睜眼看著帳頂聽她自己一個人說的好開心……就沒發現他的眼睛已經睜開了嗎?

    只好把這晚上胡鬧不睡覺的東西拉過來,用力打了幾下屁股。

    然後李薇就渾身僵硬的聽四阿哥跟她解釋:「你如今剛懷上,不能胡鬧。等月份大了,爺再陪你啊。」

    讓她埋在被子裡羞的沒法說。

    不是啦……人家不是想要那個啦……

    難道在四阿哥眼裡,她就是這麼狂野的一個女人嗎?想要敢直接跟男人說的?這是古代又不是現代,女人的標配不是矜持嗎?

    可顯然她在四阿哥眼裡是不矜持的。為了安撫半夜胡鬧睡不著的小格格,四阿哥親了她好幾口,長長長長的吻。親完摸摸頭摸摸臉,「乖,睡吧。」

    她只好幸福的去睡了。看她一秒入睡後,四阿哥懷著羨慕又複雜的心情,又花了一刻鐘背《金剛經》才重新入睡。

    之後,四阿哥結束了在書房駐紮的時間,開始重新回歸後院。

    在李格格放出懷孕的大雷前,正院裡福晉剛剛結束和她額娘的談話。

    福晉的問題當然很嚴重。烏拉那拉氏也是很擔心,早在四阿哥還在宮裡時就聽說過李格格的盛寵,雖然福晉一再表示李格格並無不恭敬的地方,烏拉那拉氏還是忍不住掉了淚。

    看到額娘的眼淚,這讓福晉感覺都是她的錯,都是她沒做好才讓額娘傷心。如果她做得更好些,能過得更好,就能讓額娘放心了吧?

    兩母女說話時,周圍並無旁人。

    烏拉那拉氏除了問及四阿哥,還提起了這些陪嫁而來的下人。

    幾個丫頭倒是都還好,只是福嬤嬤自從出府後,一直希望她能給李格格點顏色看看,或者將阿哥安排的幾個嬤嬤要麼拉攏,要麼架空。無論寵或權,福晉總要抓緊一樣才能立足。

    因為福晉自覺剛剛摸到四阿哥的脈,很不樂意在此時生事。可她又拿不準主意,此時不免拿出來問額娘。

    倒把烏拉那拉氏嚇的幾乎蹦起來,恨道:「這不安分的老奴!她這是要毀了你啊!」言罷生怕福晉被說動,趕緊勸道:「你可千萬不要糊塗!四阿哥是龍子鳳孫,不是一般人家。一般人家你剛進門時還要夾著尾巴熬三年呢,怎麼能跟阿哥要強?你要記得,你是奴才!阿哥是主子!」

    是啊。她是奴才,阿哥是主子。

    福晉有些明白了。她待四阿哥,可不就是對著阿哥主子?誠惶誠恐。她不是天生的主子,指婚後要學著當福晉,她模仿的那麼辛苦才發現,她在外人或下人面前是福晉主子,在四阿哥面前,他卻要她當福晉奴才。

    可她也真沒有當過奴才啊。

    今天額娘給她敲了記警鐘。她之前老是在四阿哥面前也要當福晉主子,可事實上從頭到尾,她都是他的奴才。

    也是她的心先大了,才影響的福嬤嬤也跟著心大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先把福嬤嬤調到了閒差上。她還年輕,心志不堅,總有個人在她耳邊說的話,只怕她也未必能把持住自己的本心。

    之後就傳來了李格格有孕的消息,四阿哥還特意從李家要了個廚子放在內院廚房。福晉心中剛有一點動搖,就立刻告誡自己。然後才吩咐下去,給這個李家的廚子單立一個灶眼,分一個幫廚給他。讓他專做李格格的飯食。

    因為李格格有身孕,四阿哥開始流連後院。當他到正院時,福晉竟然剛剛才發現好像很久沒見到四阿哥了。

    回想一下,發現之前四阿哥竟然獨處書房十幾天。

    宴會後她這裡也有很多的事,一時也沒想到這個。現在想想,當時四阿哥難道是有什麼不對嗎?生氣?

    可惜事過境遷,也無法查問了。

    福晉心中警告自己,這就是她的失誤。想想額娘,從來阿瑪那裡有什麼事,她都是第一個發現的。有時不過是阿瑪罵了小妾,或者踢了小廝一腳,或者突然不喝原來喝慣的茶這樣的小事。

    一夜過去,福晉學著當四阿哥的奴才。而四阿哥,卻覺得今晚的福晉有些過於小心了。是因為李氏有孕而不安嗎?想到這個,他按住福晉的肩說:「不用著急,你我的孩子肯定很快就會來了。」

    福晉明顯是做的越來越好了。只要她保持現在這樣不變,等上一兩年,他也可以期待嫡出的子女了。

    之後,他常常到正院來,宋、武兩位格格卻從來不去,李格格又有身孕。一時之間,福晉在後院中獨寵。

    玉瓶和回來的趙全保把小院把的嚴嚴實實的,一絲風聲都傳不到李薇的耳邊。偶爾她問起來,也是說四阿哥在書房。

    雖然四阿哥常在正院歇息,但和福晉總是有那麼一點不順當。他以前覺得福晉不馴,總要與他一爭長短。如今她馴順了,卻也太馴順了。這根本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四阿哥生出無能為力之感。但他安慰自己,這至少表示福晉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心思純粹,做什麼事就要做到最好。

    只是他奇怪,之前她不馴不知道是別人教的還是她自己悟的,現在她這麼伏低做小,又是誰教的?要教怎麼不早教?教也不教對!

    他只好自己告訴福晉:「你我夫妻一體,不必太拘束了。」

    福晉恭敬應下,以後照舊。

    四阿哥:「……」

    有時候意志堅定也未必是好事……特別是當她拿定主意,而這個主意又是錯誤的時候。

    四阿哥心道,反正時間還長。以後總能一點點教會她的。最讓他納悶的是,他喜歡什麼樣的不是早就有個例子了嗎?福晉怎麼不照著李氏學一學?

    後院裡,想跟李薇學的人是大有人在的。武氏最近就學了好幾手,就是點心。她做好後先拿去給李薇嘗。

    宮斗中常有送點心裡面加各種料然後給人落胎的橋段,讓李薇奇怪的是好像在這裡並不時興?武格格就很平常的每天送點心過來給她,玉瓶和趙全保也從來不攔,直接拿給她吃。

    ……這畫風不對吧?

    她悄悄問玉瓶,表示心有不安。萬一有東西呢?

    玉瓶說武格格的點心都是在大廚房做的,用的都是那裡的米面,周圍人多著呢?

    李薇問:「那她要是自己帶點東西加進去呢?」

    玉瓶說:「那她全家和大廚房裡所有人都死定了。」

    李薇:「……」好、好誇張!

    大概她的表情太震驚,玉瓶索性給她解釋起來。

    武格格去大廚房做東西,並不是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動手,事實上每一步幾乎都有人代勞,她可能只是動動嘴。

    「比如這道柿子餅,這型肯定就不是她揉的,而是師傅揉的,塗油烤制的也肯定不是她,調餡、和餡、填餡的也肯定不是她。武格格絕沒這份手藝!」在玉瓶嘴裡,這點心最多就是武格格從膳房提過來的而已。

    這麼一說,李薇眼裡這柿子餅頓時就去掉陰謀只剩下美味了。柿子餅是面做的,揉成柿子的形狀後,外面塗了油烤成柿子黃色,裡面填著羊奶的餡。叫她說,有點像現代的奶黃包蒸熟後放在火上烤焦一面的口感。

    一頭焦脆,一頭軟綿,咬一口奶香奶油往外淌。

    想起現代的奶黃包,李薇饞了。一碟點心下午配著茶吃完了還不夠,晚上叫晚點時特意點了這個配粥吃。之後幾天都是各種奶製品,還往熬的濃濃的藏茶裡加牛奶,最後屋裡所有的茶都被她用這種方法喝遍了,專配加了牛奶或羊奶的餑餑、饅頭、餅。

    我肯定是缺鈣了,這麼饞乳製品。

    李薇心道。不過不是懷孕後期才會腿疼嗎?難道我這麼早就有這樣的症狀?

    中醫好像不治缺鈣,應該說現在的中醫還沒有這個概念。李薇只好自救,她把每天的大米粥換成小米粥,頓頓吃蝦,而且把蝦殼全嚼嚼嚥了。然後每天都在小院裡曬太陽,不到十天就曬黑了。

    等四阿哥過來看她時,就看到一張曬成淡淡小麥色的臉,身上還帶著奶香。

    玉瓶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懷孕後李薇拒絕塗粉和胭脂,曬黑了也不肯再塗粉白回來。憑心而論,這樣的膚色並不難看,就是不是如今的主流審美。

    四阿哥也是吃了一驚,轉頭就訓斥玉瓶:「怎麼侍候的?你家主子沒粉用了嗎?」

    玉瓶跪著連連磕頭卻不加辯解。

    李薇連忙解釋:「是我!是我去曬太陽的!粉還有,是我不要塗。」然後連連使眼色讓玉瓶出去。

    玉瓶遲疑的不肯走,跪著偷瞄四阿哥的臉色。格格可能是不清楚,素面朝天見主子也是不恭敬的。萬一四阿哥生氣,她在這裡還能替格格擋一擋。

    四阿哥一怔,伸手去解她領口的盤扣,見玉瓶不知道出去還瞪了一眼。

    玉瓶只好擔心的退了下去。

    等屋裡只剩下他們,四阿哥解開她的扣子,看到她的臉和脖子簡直就是兩個膚色,領子的邊緣還特明顯。

    四阿哥知道她必定有理由,只是這樣實在讓人看著生氣。於是也不扶她,自已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李薇自己坐過去,扯著他的手指道:「這個是偏方,我奶娘說的。說是有孩子後多曬曬太陽孩子才好。」

    四阿哥沒那麼容易被她哄:「胡扯,你奶娘沒事做天天跟你說生孩子的事?」上次的事也是一時被她哄了,事後他就明白了。但看在小格格確實好轉的份上沒跟她計較,如今又來這套!

    偏方之說被戳穿,李薇只好承認:「好吧,是我猜的。」

    四阿哥黑著臉,看她怎麼編。

    這次李薇編了個小丫頭,說小丫頭老跟大丫頭講家鄉的事,就說地主家新娶的姨奶奶天天在屋裡坐著,生的孩子還沒天天在地裡幹活的農婦結實。

    「我就想幹農活是不行的,但在外面多站站,不要老在屋裡坐著還是行的。」編完,她眨著眼睛向四阿哥求饒……不要再拆穿了啦,我真的編不出來了。

    四阿哥:「這次編的倒挺像。」

    李薇剛要沮喪一下,就聽他道:「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再曬成這樣,粉不用也由你,橫豎也不必出門。」

    四爺您真好!

    李薇感激死了!只看她的眼神,四阿哥也知道她在想什麼。沒忍住在她額頭上狠狠點了幾下,剛懷了兩天就心野了,坐不住,後面還有十個月呢,她怎麼熬?

    想來想去,四阿哥讓人採買了許多繡花冊和戲本子來給她。之前看她常捧著看的就這兩種,放著給她解悶吧。

    雖然這些戲本子幾乎全是種馬文,但至少也是小說啊。而且裡面品種多樣哦,仙野狐怪應有盡有哦。還有寫和尚的,寫道士的,寫尼姑的。讓她奇怪的是,和尚尼姑多數都是一個人出場,道士一般帶小徒弟出場。

    看多了腦洞開太大,她把那個著名的微小說『禿驢!你敢跟貧道搶師太!』寫下來,然後自己看著笑到快岔氣。

    但這張紙不小心被四阿哥看到,事後被罰每天讀一卷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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