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章 初入奉城 文 / 雲程
「薛青羽,你既然有那樣好的才華,為何不留在京城?」聽薛青羽說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奉城後,衛嵐便與他作一道上路,卻對自己所要去的地方隻字不提。
薛青羽淡淡反問道:「為何要留在京城?」
「有才華的人,自然是要盡己所能報效國家的了。」衛嵐理所當然道。
他眉目舒展,笑容暖煦如春:「薛某不過是讀過幾本書,會寫幾個字罷了,何來才華可言,倒不如趁著有生之年,用這雙腳多走走山河大川,見識下天下之大。」
見他一副主意篤定的樣子,衛嵐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歎道:「這樣說倒也沒錯,只是……若人人抱定此念,朝廷吏治就會被一群爭名逐利的官員把持,那天在路上遇到的事,也有可能會一再上演。」
提起那天的攔路喊冤之事,衛嵐不由得有些赧然。
她當初的口氣誇得如此之大,好像可以為他們伸冤昭雪似的,實際上卻根本什麼都做不到。單看那些案件中所牽涉的複雜,莫說她只是大學士之女,就算是以衛邯的地位,恐怕也無法輕易過問,更遑論撼動。
薛青羽卻似很能體諒她的苦衷似的,只將話題岔開到別處去,並不提當日之事。
相處得久了,衛嵐也逐漸意識到薛青羽的言談舉止十分不凡,並不像是普通書生能有的。一個普通書生就算是有三寸不爛之舌,也不至於能說動城門守衛吧。當日之事,如今想來或有蹊蹺。
只是,對方既然對自己的來歷去向隻字不提,衛嵐也不好多打聽人家的私事。
她對這個世界的所有印象都來源於記憶,如今孤身上路有個人作伴,自然是再好不過。更何況她已打定主意要去嘉峪關找兄長,奉城是必經之路,和薛青羽一道而行正是理所當然。
這一路平淡無奇,兩人換車換馬,終於在大半個月後到了奉城。
衛嵐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告辭,卻聽得薛青羽道:「不知嵐小姐接下來去哪裡?這裡已屬邊陲之地,再往其它地方去,恐怕不會找到落腳的地方,不若在這裡休憩幾日,蓄好氣力再趕路?」
他說的頭頭是道,衛嵐不願拒絕他的好意,便點了頭。
彼時他們正在排隊等著進城,誰知人群後面卻忽然傳來了驚恐的尖叫。衛嵐回過頭去時便看到一匹高頭大馬橫衝直撞而來,那馬上的騎手兀自揚鞭催馬,渾然不顧前面等著進城的百姓。
事情發生得突然,那匹馬的速度又非常快,不過是片刻工夫,便揚起一道煙塵遠去了,只留下被撞翻一地的百姓。
大部分人不過是擦傷而已,卻有個年輕婦人哀嚎了一聲,衛嵐看得分明,她身旁躺著的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面孔發青,嘴角卻緩緩流出了血來,心口衣衫處有個明顯的馬蹄印,顯然是被疾馳的駿馬踩踏過了。
前世裡維護正義成了習慣,衛嵐最看不得婦孺兒童受苦,更何況那孩子的情況看上去十分嚴重。
她搶上前去查看那孩子的狀況,手指才剛觸及他的衣襟,心已定定地沉了下去。
孩子細嫩的肋骨已經被踏碎,此刻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了血沫,顯然是斷裂的骨頭已經刺入肺部,還有可能累及其他內臟。
這在現代而言已是十分棘手的情況,更何況是這樣一個相對落後的時空。
看著那孩子的四肢無力地抽搐著,衛嵐知道,他很快便會在這樣的抽搐中停止呼吸。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那婦人兀自哭號著,但周圍的人群反而都畏懼地退開了,臉上都露出惋惜和驚恐混雜的表情。
有一官差打扮的人上前來看了看,皺眉不耐煩道:「橫豎是不中用的了,還不快些挪開,上頭說欽差這幾日就要來了,若是污了欽差大人的眼睛,咱們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聽得他這話,幾個士兵便上前動手扯住那婦人,另外一個便要將那奄奄一息的孩子拖走。
那婦人慟哭哀嚎,卻掙脫不得,使得力氣略大一些,便被打了兩個嘴巴,嘴角立刻就見了血。而那本就活不成了的孩子被那樣粗暴一拖,更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衛嵐握緊了拳頭,起身怒道:「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光天化日鬧出了人命,你們竟然都不攔著行兇之人,反而還在這裡欺負百姓!」
為首的官差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卻在看清她容貌後改換了調笑神情:「姑娘若是想打抱不平的話,不若隨我們到官衙走一趟?」
說著,他已笑著把手伸了過來,想要搭在衛嵐的肩膀上。
看到他諂笑時露出的滿口黃牙,衛嵐心中不免湧起些許嘔意,當下順勢沉肩側步,讓他撲了個空。
那人見衛嵐衣著普通,又是步行而來,自然把她當做了平民,當下也不多想,又湊上前來:「小妮子還會捉迷藏,來啊,咱們一起捉住了她!」
衛嵐皺眉後退,想不到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些守城的士兵就會說出這樣無禮的話來。
她下意識按住了袖口,為了旅途安全,她之前已找了巧匠按她的設計做了幾樣防身的東西,最好用的就是這袖箭了,只要扳動機括就能射出。
只是,似乎還有些不妥……
不動手就可能會被他們帶走,若是動了手,能否脫身姑且不論,事情也就此鬧大了,她又如何經由奉城去嘉峪關?
就在這時,斜刺裡卻衝出來個人影,替她攔住了那官差。
「大爺莫和賤內一般見識……」薛青羽口中說著,手上動作卻也不停,衛嵐在他背後看得他手肘動作,知道他必是遞了銀錢給那官差。
果然,得了銀兩的官差面色大緩,笑著拍了拍薛青羽的肩膀:「你這酸秀才倒是好福氣,討得個嬌俏小娘子。」
薛青羽賠笑應是:「是是是,有勞官差大哥了,我們還趕著進城……」
那官差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衛嵐,又掂了掂手裡的銀錢,終於還是允道:「走吧!」
薛青羽似是如釋重負,忙拉了衛嵐進城去。城門處發生的小插曲很快便被洶湧的人潮蓋過了,待衛嵐想要回頭看下那對可憐的母子怎樣了的時候,已經早就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之前因重獲自由而變得雀躍不已的心情一掃而光,衛嵐異常沉默地向前走著,雙眉緊鎖。
兩人沉默地走在奉城的街道上,還是薛青羽先開了口:「小姐是否覺得,薛某之前做的事十分不堪?」
衛嵐這才回過神來,略一思忖便道:「不,這並沒有什麼不堪的,至少在當時看來,這是最合適的做法,」她唇角泛起苦澀微笑,「想要伸張正義,首先要有實力。」
而現在的她,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根本沒有任何實力可言,唯一能倚仗的不過是身上的幾件精巧暗器,卻在面對大批敵人時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幸好剛才有薛青羽為她解了圍,否則這事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奉城,果然如同之前那些訴狀中所描述的那樣,是個弱肉強食之地,全無法度可言,不知道那位姚城主是如何治理這一方土地的。
這種邊陲之城在戰略位置上意義極重,若是這裡被治理得烏煙瘴氣,也會間接地影響戍守邊關的事,實在不容小覷。
衛嵐兀自思索,眼角餘光卻瞥到薛青羽停下了腳步。
她下意識地也跟著收住了腳步,方一抬眸,眼前卻是光影閃動。
一方白色絲絹自額上覆下,柔柔地觸在肌膚上。她剛想抬手撥開,卻聽得薛青羽低聲道:「不要動。」
他修長手指掠過她的鬢邊,將面紗替她繫在腦後。
眼前雖多了這樣一層屏障,卻完全不會影響視物,而且還能將風沙與臉上肌膚隔開來,連呼吸都覺得清涼了些。微風吹過時,面紗下面綴著的小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彷彿能讓人的心情都平靜下來。
薛青羽付了面紗的錢,轉身端詳了她一下,才滿意笑道:「很適合你。」
見他用含笑眼眸望住自己,衛嵐不由得覺出面有微熱,於是略垂了眼眸,半晌才說出一句:「多謝。」
「嵐小姐天生麗質,在外行走難免會遇上麻煩,這樣想來會好一些,不過……」
「不過什麼?」見他欲言又止,衛嵐不由得開口問道。
薛青羽正待開口,眼神卻微微一動,立刻快步自她身邊走開,混入了人群中。
擦肩而過時,衛嵐分明聽到他低低地說了四個字:「一路珍重。」
這……就是道別了嗎?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和薛青羽分道揚鑣的時刻會這樣快到來,因此一時間有些愕然。仔細再想想,這倒也像是他的做派,和當日在京城分別時如出一轍,大約這世上的文人們都有些古怪脾氣吧。
她搖搖頭,正待找個地方投宿,卻看到前面的人群中起了躁動。
本是無意的一眼,卻就此讓她僵住,前方被幾個粗魯士兵押住的書生,赫然便是才與她分別的薛青羽!
他為什麼會被抓?剛才在城門前發生的事陡然湧上心頭。
是……因為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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