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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歡離合 卷 珠簾(三) 文 / 琉璃帝

    冷香半縷凌波欲,深禁好春薄暮瑤

    雨歇梧桐倩魂銷,夕陽依舊小窗明

    寒暄半晌,眾人聽一旁引導太監的口令下跪行禮,然後一齊站起來,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禮太監喧旨然後出列叩恩接旨。只聽一年老的太監啞著尖細的嗓音喊到:

    「雍正十年二月二十二日,總管內務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江蘇兩淮鹽課李鼎之女李香玉,年十七。著封為正一品皇貴妃兼任圓明園匯芳書院女尚書典事,賜號『香玉』,於今日進內。欽此。入宮吉時已到。」

    我低著頭跪著,目不斜視地盯著地上,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拼接無縫,中間光潔如鏡,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雲紋圖案。聽著迷茫彷徨的旨意,心裡空蕩落寞。

    忽然,前頭微微有些騷動起來,有丫鬟低聲驚呼起來:「小主子天祐暈過去了!」

    柳惠蘭跪在前頭,立時膝行上前,跟著扶住暈過去的天祐。三姨娘也跟著上來,惶急道:「聽聞侍候的丫鬟說天祐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怕是累著了。快去扶回廂房歇下。」

    我不禁一凜,復又低眉順眼按著位序跪在李香玉身旁,身旁是與我平日感情甚好的梅氏妹妹,一樣的難過不捨,一樣的梨花帶雨,不勝哀戚。

    李香玉意欲跟著三姨娘伺候天祐,柳蕙蘭身姿一晃,側身攔住,輕聲道:「這裡不能沒有你陪伴紅玉妹妹,若連你和我都去歇息了,還有何姐妹情誼可言。三姨娘和鶯兒進去就好,妹妹你就是位分最高的親人了。」

    李香玉明眸如波,朝著蕙蘭淺淺嫣然一笑,溫柔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馴,她柔聲細語:「妹妹與我都是好姐妹,我怎敢不隨伴在深情意切的妹妹身邊?」她緩了緩,「再說了,小主子天祐醒來,未必喜歡看見妹妹我。」

    梅氏妹妹亦然淚盡,望著她淡然道:「姐姐自然心裡是明白的。」

    李香玉微微咬一咬唇:「我也希望自己永遠都能明白。」

    她退後兩步,復又跪下,朝著宣讀聖旨的司儀太監傷心落淚,仿似清雨梨花,憔落枯柔,無限淒婉。

    柳蕙蘭在跪著順便斜眼看了看了我一眼,亦不覺歎然,怎麼會有這樣的清若芙蓉的女子?輕柔得如同一團薄霧輕雲,連傷心亦然,美到讓人不忍移目。

    正想著,司禮太監已經唱到我的名字,「江蘇兩淮鹽課李鼎之女李香玉,接旨。」我上前兩步,盈盈垂首拜倒,心中已經說不出是悲是喜,只靜靜地接旨謝恩說:「臣女李香玉領旨,願皇上萬歲萬福,皇后千歲吉祥。」

    眾人隨聲附和道:「曹家謝主隆恩,願皇上萬歲萬福,皇后千歲吉祥。」而後家父曹頫早已準備了錢財禮物送與宣旨太監。

    司儀太監蘇培盛收了禮輕輕「好」一聲,問道:「你就是李香玉?是哪個玉?」

    我低著頭脫口而出:「民間由來:香嬌玉嫩,溫香軟玉。一種名貴玉石。有香氣,可防腐,安神。香玉如意。正是臣女閨名。」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實在胡言亂語,一時口快太鋒利心非,把書上的話編造說了出來,恐怕已經引起蘇公公見笑,實在是有違初衷。悔之悔之!

    果然,蘇公公淡淡笑道:「傳聞香玉才人琴棋詩書倒是很通,曾未料到李鼎很會教女。只是不知你入宮後是否擔待得起這個名字。讓咱家仔細瞅瞅!」

    我情知自己名聞紫禁,後悔剛才話語寓意深厚,現在也只能默默無語讓蘇公公打量,希望配襯皇帝身邊看過這麼多南北佳麗,見我這麼輕描淡寫地打扮會不感興趣。

    蘇公公笑了笑道:「無須拘束,走幾步看看。」說著微微側目,旁邊的小太監立即會意,拿起一杯茶水潑在我面前。我不解其意,只得裝作視而不見,穩穩當當地踏著茶水走上前兩步。

    蘇公公含笑說:「想不到傳聞中的香玉才人不虛不假,秀美端莊,氣定神閒,一笑生百媚,大家閨秀。」

    只見蘇公公愣了一愣,大讚道:「香容玉貌,端莊優雅。你果然名不虛傳!」

    弘歷隨聲說:「在宮中凡是欲討好皇上歡心的后妃打扮得也很是清麗,不過如香玉才人的清凡脫俗的少之甚少,很是別樣一格。」

    我趕緊低下頭,面上滾燙,想來已是紅若流霞,只好默不作聲。只覺得眼前儘是流金般的宮中生活隱隱搖曳,檀香陶陶然,綿綿不絕地在鼻尖蕩漾。

    蘇公公欲走往大門之時轉過頭對弘歷笑道:「今日不煩徒勞走一趟喧旨難得見此女子甚是絕色誘人,既會精通琴棋詩書,又有賢德溫順之典範,真是眼福不淺。此女子亦能增添宮中祥和之氣。」弘歷聽後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我心中一沉,不知面前的蘇公公言語出自本心好意還是貶意。躬身施了一禮,默默目送蘇公公。見弘歷朝我燦然一笑,只好也報以一笑。我心中迷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入宮生活,無心再去理會別的。

    隨同護送出大門的家人,聽得身後「砰」地一聲,眾人轉身去看,只見柳蕙蘭面色慘白,額頭上滿是冷汗,已然暈厥過去。想必是我此去入宮不知何時相見相聚以致傷心過度悲痛上湧。

    我歎了一口氣說:「分分合合情之必然,合合分分何人都不曾知道。」說話間柳蕙蘭已被大門前服侍的家奴丫鬟扶了開去。

    梅氏妹妹扶一扶我髮髻上將要滑落的芙蓉,輕聲說:「妹妹何必歎息,能進宮是福氣,況且你和心繫之人一同進宮,彼此也能多加照應。帶著歡顏笑容入宮淡定心裡不快,頫伯父必定歡喜。」

    我手心緊緊握著捏了一把汗,只默默不語。半晌抱住才低低流淚的說:「梅妹妹,此去何時再能相見,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抱住我拍了拍細嫩的後背,柔緩地說:「我明白。我早說過,以你的才貌憑一己之力會得到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子的賞識,香玉妹妹自幼深受父母疼愛,琴棋書畫、針線女紅自是不在話下。不過你生性開朗,淡漠名利。入宮不會被名利權勢誘惑,雖然不是個閉門自哀憐的小家碧玉,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她頓了一頓,收斂笑容凝聲說:「何況以你天生的資質,一個大大的紫禁城奈何不了你,就別用說這小小的宮廷了?唉,話說回來生不逢時的你以為自己不屬於這樣的宿命,然而終究被家族的野心推入宮廷,但所做的卻是眾望所歸。」

    梅氏妹妹正勸慰我,有年長的宮女提著風燈上來為我入宮引路。宮女面上堆滿笑容,向我恭手福了一福說:「恭喜香玉小主得選貴妃女官之喜。」我矜持一笑,拿了銀子賞她,攙著春兒的手慢慢往大門外走。

    大門外彩幡隨風而卷,恍若染出滿天霓虹,鼓樂隆重,響徹雲霄。旁邊宗廟外跪著上百鄰居男男女女,個個衣著華美,氣態不俗。男子在東,女子在西,共同膜拜祭壇上享受香火的曹家祖宗神像。

    透過繚繞的香煙,我定定地望著那滿面淚水的李香玉,心裡痛苦難以平定。

    那香玉有一雙冰瑩透亮的眼睛。我見過許多美人,誰也沒有這樣一雙眼:看人的時候冷冷的,無言的睥睨帶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冷酷之中有支配蒼生的憐憫。

    香玉的體態極美,隨意一坐,也是動人的圖畫。她軟綿綿地坐在大門前的石凳上,輕輕落淚撫摸著近處皇家車隊的御馬,十指賽過最完美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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