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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 天若情(九十五) 文 / 琉璃帝

    曉風殘月半浮沉,沉思往事念西風

    塵緣雙棲夢淒迷,但值良宵總淚零

    「並非不願,只是不能,若禍及全家的性命那該是好,再說那逍遙快活也是能在夢裡見到。」天祐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顧慮。空想空談毫無意義,一切都不可能付諸實施,嘴上說的再美又能怎樣。他的眼神驟然黯淡,顯然他也知道,那不過是偶爾閃過的一絲奢望,不過天祐這般冷靜的拒絕也傷了他作為手足的心。空氣一下子窒息著,弘歷懊惱自己說話無所顧忌,他感歎自己的稚嫩。彼此擁著卻再無話可說。不到黃昏靜謐,奴婢鶯兒在遠處外清了清聲:「寶親王,天祐哥,紅玉妹妹,已在銀鑾殿備好養身宴席,老祖宗喚你們快過來呢。」

    轉眼日子很快過去,然而相聚總是短暫,分別卻是長久。弘歷來拜訪曹家幾日也要告別回到圓明園長春仙館。今夕是曹家為寶親王歡慶的日子。也是我從書院宮廷歸家以來第一次過最繁華的夜晚。早在半月前就有李祖母安排了召見寶親王的家宴和朝拜皇恩用的一切器物。家父曹頫命全家老小、附近王孫貴族可以覲見並賜家宴,解了弘歷的思家之情。弘歷是皇上眾多兒子中最受寵愛的,他幼年和曹家江南織造府上勞作辛苦體恤民情一段時日,後又被送進圓明園讀書,無意間康熙爺在圓明園散步之時與弘歷相識,一眼喜愛,令養育宮中,親授書課。()那時弘歷的聰明才智招來宮中人喜歡,畢竟還是天真爛漫本性,曹家毅然擔起照顧弘歷,執掌撫養的重任,頗得曹家人喜愛,然而好景不長,由於曹家虧空交還不了債務敗落負罪。康熙爺歸西,雍正爺掌權,心疼當年歷經萬苦的弘歷,義不容辭從曹家接回到宮裡。就像這筵席,按情面弘歷是不可以參加的,老祖宗心善的破例也彰顯出寶親王弘歷無尚的地位。

    筵席依照儀制開在恭王府銀鑾殿,老祖宗居於南面首座。天祐與弘歷坐榻左右相陪。柳蕙蘭和香玉坐於老祖宗之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弘歷穿蟒袍,頭戴青色絲巾,面容俊美,芳官面容頗與其似。傳聞他是紫禁城內外難得的好王爺,圓明園中事宜無論大小一律問過弘歷才做定奪。從未參參加為寶親王離別洗塵筵席的我現在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坐在弘歷對面拘謹的很。其餘的姨娘姨父們左右席坐。那蓆子上用青銅石獅獅頭四角做鎮,另鋪了精美花紋座墊。

    每個人身後站著隨侍的兩名家奴。我則站在家父曹頫身邊。老祖宗在上姨娘姨父們自然拘束了許多,大家默不出聲,只是一味的欣賞艷美舞姬的表演,從圓明園樂府請來的樂工們敲打磬鐘,吹拉管蕭為起伴奏。一排極小的嫵媚女娃梳著雙環鬢,一番空中飛舞而旋轉,跳轉翻越後手拿雙耳花籃,用稍嫌稚嫩的童聲唱出恭迎寶親王回家常來看看的賀詞。弘歷大喜,命人嘉賞。恰逢子時,恭王府院內鐘聲悠揚,傳入耳中,洪厚醇遠。老祖宗起身帶領眾家眷親屬向寶親王敬酒祝寶親王年年萬事順意,弘歷甚是高興,抬手一飲而盡。

    四海昇平盛世歡歌的景象讓寶親王的輪廓上多添了榮光和驕傲,這是他家族一手造就的江山,成就的萬世太平,他有理由是此宴席上最讓人敬仰的人,他的光芒罩過了皇帝,也許曾經生活在江南根植於心中嚮往曹家。弘歷拿起酒杯笑道:「家兒祝老祖宗與日月同春,身體安康。」全家也在對桌起身恭賀。

    弘歷聲淚俱下淡淡鞠躬說道:「老祖宗兒時帶孩兒若如親生,此乃慈母般恩德難以回報,曹家之恩沒齒難忘,雖皇阿瑪怠慢負罪於親家,看在皇恩還望老祖宗不要責怪。」天祐看此等悲涼傷心之景:「唉!百事孝為先,莫等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孩子,總是這樣,說說而已,事已過,何必再深究往事。」老祖宗不想重提舊事安慰弘歷說道。

    那慶賀的樂曲變了花樣,專挑弘歷和老祖宗喜愛的演來,弘歷也使盡全身解數逗老祖宗開心。

    三姨娘帶領全體姨娘姨父向弘歷寒暄。弘歷依依和家人說了幾句,說完眾人退下席地而坐。「香玉才人在哪呢?快使喚過來和弘歷說上幾句!」老祖宗突然問旁邊的鶯兒道。遠席有答音,我聞聲,離席往前快走了幾步,向弘歷溫柔笑了笑。憂愁雖未盡去,但傾心的笑意流淌在心上,我輕輕的壓低身子向弘歷作揖,莞爾一笑說道:「小女香玉才人見過寶親王。」今夜的我在弘歷面前伶牙俐嘴,知道老祖宗不喜歡妖媚,只穿了白素色的公服旗袍,上面清廖的繡著少許花飾。頭上也不曾珠環滿頭,斜插了兩隻玉翠簪,看起來清爽簡樸。老祖宗笑著對弘歷說道:「弘兒,想必不用再多介紹你也和香玉才人相見如故,只是有一事還望弘兒多加提點。」還沒等弘歷詢問開口,心中知道老祖宗欲要說什麼。然我微微笑了笑:「女兒不用勞煩老祖宗還有弘歷哥哥。實然心知過幾日乃是小女入宮之辰,若要弘歷哥哥在宮裡照顧小女也會失去曹家臉面,我會好好體貼照料自己。」

    「女兒這番話語倒也不假,但宮裡女子大多數雖是紅顏如花,卻暗藏凶險,爾虞我詐,老太太我只擔心你會不會不適應宮廷裡的生活。」老祖宗望著我神色自若寧和。沉吟許久卻心裡的期望一直放在弘歷的身上,那柳惠蘭幾乎按耐不住,涔涔汗水順著髮鬢留下將前後背的衣服塌濕。「紅玉妹妹,此去入宮非同小可,凡事要小心。有個萬一姐姐定不寬饒了自己,也不知何時才能歸家。」關切的言語出自蕙蘭姐姐口中,說的話讓人不寒而慄。我低下腰來學著滿人禮儀謝恩,用手撐著下半蹲晃了幾下,未能站起,我隨身的婢娥只得上前攙扶,我如獲釋重的長舒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猶自暗自發笑回味剛剛的失態。我笑了笑自己,自從在家裡書院宮廷都有師儀教會如何回禮姿態,但學來學去還不是很嫻熟。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只不過老祖宗在給將來的種種鋪路還為之感動。

    丑時已過,弘歷有些疲乏,因要早起備好車馬恭送回圓明園。弘歷和家父曹頫帶領眾姨娘姨父起身告辭。家宴就此散了。然而我還依然未有睡意並未隨一起回房,而是到湖心亭來與蕙蘭姐姐這邊走走。

    遙望夜色中冉冉升起的新月,皚皚月彩穿花樹,水榭樓台參差成影。

    一路繞過曲折的遊廊,我和柳蕙蘭慢慢走到了這僻靜樓閣。我倆長歎一聲,微微提起腳邊微長的裙擺,側身坐於門外的長廊前,地面冰涼的寒意由臀部傳至全身。真沒想到曹家府邸內春日的初寒竟冷到此種地步。

    我看著幽幽月色下的蕙蘭,與平日相比有些好看。月光似水般傾瀉於輕紗淺綠柔色的羅裙之中,並照耀著撒滿碎銀的廣闊的湖面。若換作我是男兒身,我非嫁給柳蕙蘭不可,心地柔美,端莊秀麗。

    「蕙蘭姐,你可知道。多年來我早已習慣於深夜獨坐台前孤望月,時常想起蘇軾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自嘲一笑,詞句甚美,可如今又有誰能與我同在這千里之外共賞這溶溶殘月。今晚良宵小女我的夢如願了,雖不是心目中心愛的夫君,但和你在一起賞月說話也很幸福。」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眉歡眼笑不知不覺對蕙蘭說出了一直憋在心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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