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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 鏡中花(五十七) 文 / 琉璃帝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自從我入宮以後,天祐就像一隻失了魂的孤雁,整日裡懨懨的。我不土脂粉,不掃娥眉,連用琴棋解悶的心情也拒之千里,圓明園門前一派冷落。

    雍正帝心中著急,又不忍心逼迫我成婚,他太瞭解這個性情剛烈酷似自己的女兒了。於是,召見群臣、處理政務養心殿安處,每天除了幫皇上做些研磨欽典古書樂譜之外,就是對著那塊定情的玉石出神。

    有時,淑慎公主會過來跟我談談心裡話,因為駙馬爺落地之後,府中又出了麻煩事,一直沒有音訊。淑慎公主思念戀人,我與她同病相憐,也日夜思念曾經一起的快樂。兩人不禁想起同為芳官、柳夢汝唱戲的事,將戲足足回味半晌,以謂天下之美莫過於此。又將夏素蘭、月漱芳、蕭惜陌、柳夢汝的色藝品評,都為絕頂。細細核來,惜陌的神色尤勝於諸人,次則素蘭可以匹敵。然較比芳官起來,毫釐之間終覺稍遜。又想:「芳官這個美貌,若不唱戲,天下人也不能瞻仰他,品題他,他也埋沒了,所以使其墮劫梨園,以顯造化遊戲鍾靈之意也未可知,故生了這個花王,又生得許多花相,如百花之輔牡丹。

    但好花供人賞玩不過一季,而人之顏色可以十年。惟人勝於花,則愛人之心,自然比愛花更當勝些。誰想天下人的眼界,竟能相同。我意淑慎公主、端柔格格等必有言過其實之處,如今看來,真還刻劃不到,想必那些能詩能畫之說,也是的確無疑了。

    便又想:今日雖然見了芳官的戲,也未能稍通款曲,此後相逢,不知又在何日?但看他今日雙波頻注,似乎倒有繾綣之意。

    前此在車內掀簾凝望,又似非以陌上相逢看待,這也不知何故?便愈想愈不明白起來。想把前日所詠的《夢中情》翻出看看,再添兩首,便取了出來。忽見三四兩首,挖去了兩個字,心甚詫異,即問御書房小宮女道:「這兩日誰到這裡來看我的書?」

    小宮女驚慌失色道:「前日玉典事請客,有一班太保,還有內閣學士和翰林院掌管學士,都進來閒逛。那些大官園,將香玉尚書的自畫圖看了半天,那大學士看香玉尚書的書,其餘沒有人進來。我見大學士們看書的時候,翻出一張紙來看了看、用指甲挖破一處,仍舊夾在書裡。」

    又笑道:「前日我聽得大學士們說,熹貴妃娘娘做媒,將香玉尚書配了皇上了,將賞賜李香玉配於馬氏公主的嫡孫曹雪芹,李大姑娘還戴了熹貴妃一根簪子回去。」我似信不信的心冷問道:「我不信,你敢是撒謊的?」

    小宮女道:「我敢撒謊?我那天看著房沒有敢走開,這是另一個宮女說的。只怕咱們宮裡的人,都也知道。」我聽了心內甚憂,猛想起這香玉妹妹的容貌,也有些像仙子的模樣,便將她們比較起來,不知誰好。又把挖去的字一想,恍然大悟:「誰知竟犯了雪芹的諱,無意之間天然湊合,這也奇極了。他看見我的無奈之情,當我必是有心想念他,心裡定然怪我,這便怎樣?我又無從與他分辯,這竟是個不白之冤。」繼又想道:「既訂了姻,就怪我也不妨。我復因香玉妹妹替而選秀,觸動雪芹,一意纏綿,而慕色之心,從此而起。

    我因此事想去找熹貴妃展緩香玉與雪芹的婚期,跑去理論。當長春宮門外,有一艷麗的女尚書點好奇地說:「喲,香玉尚書,敢私闖貴妃娘娘的內宮!不知禮數!」

    我只能緩緩抬起頭,卻只見對自己問話的女人正是之前來自己書房的玉典事,不由得大驚失色。玉典事很早聽說了我,冷哼一聲,「你初來宮中不知沒有貴妃娘娘的批准是不能擅自亂闖的!你還是等通報才來,看來你根本沒有記住宮規啊!」

    她立時吩咐身邊的侍衛,「給我拉出長春宮大門!」

    眼見情勢不妙,我衰求道:「典事大人,您聽我說,我是有急事要參加貴妃娘娘的!」

    玉典事並沒有搭理她,只是催著侍衛,「快,手腳麻利!」她話音剛落,侍衛的腰間裡發出呼嘯聲,原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侍衛腰裡拔出了一把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們別過來!」

    侍衛們生怕惹出了人命官司,都紛紛地後退了。我連忙掏出了懷裡雍正帝賞賜的玉扇,揚在了空中,「典事大人,我不是來搗亂的,求求您看看我這把玉扇吧!」

    玉典事冷冷地看著我,「本座可沒那個興致看你耍把戲。你要想尋死,趕快動手好了!」

    聽到她說出這麼不近人情的話,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希望,就這麼快就破滅了嗎。

    一個稍顯年輕的女聲略帶嘲諷地在平地裡響起,「哎喲,今兒怎麼這麼熱鬧啊?我怎麼一會兒聽到死,一會兒聽到耍戲什麼的呀。我說姐姐,這長春宮好歹也是皇家重地,你這是在上演哪出好戲呢?」

    我睜開眼,只見一個容顏嬌嫩的女人站在了玉典事身邊,面帶奚落,同樣也是女官的打扮。玉典事果然大發脾氣,「寒尚書,這兒沒你什麼事,我的事不用勞煩你。」

    寒尚書看玉典事動怒,心裡大為快意,上前走近一步,嘴角含笑著說:「玉姐姐,何而讓你大動傷肝,瞧你說這話,好似見外了,長春宮刺繡局裡就咱們倆在管事兒,你有了難解之事,我這個做妹妹的,能不來關心一下嗎?」

    寒尚書之前就在遠處觀看了許久,只要能和玉典事槓上,她就想摻和一下,兩人平日裡早就鬥得不可開交,只不過勢均力敵,誰也不能奈何得了誰。

    她刻意地朝我看著,面帶笑容,「喲,香玉才人,遠聞你大名,今日一見長得倒挺標緻的,還有幾分像年大將軍的……哎,你老拿著把劍不放做麼呢?來來來,快把它放下來,讓本座看看,你說你有個什麼玉扇呀?」

    我一眼看出這兩人面和心不和,眼見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立時放下手裡的劍,將玉扇遞給寒尚書看。寒尚書反覆翻看了幾遍,眼睛一亮,問她:「香玉才人,這可不是一般的玉扇呢,你怎麼拿到這把玉扇的?你來長春宮,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看她這副情形,知道她認出了自己這把玉扇的出處,就低聲說:「尚書大人,玉扇的主人告訴我,只要拿這個來皇宮,不管身在何處,都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宮內,不受任何阻擾。」

    寒尚書果然滿不在乎地說:「這好辦,你放心好了,既然入宮就好好理待!」她叫過自己身邊的心腹,「憶香,你帶這位香玉尚書大人去找熹貴妃娘娘,就說我說的,這回的參見,就說是皇上的主意。」

    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順利,我睜大了雙眼,感激地看著面前的人,「謝寒尚書大人恩典!」

    玉典事看寒尚書專門和自己作對,冷笑了一聲,「寒尚書,你敢!她就憑借一把看起無價值的玉扇就能隨時參見熹貴妃娘娘,要是出了什麼禍事,你擔得起嗎?」

    寒尚書媚笑著說:「我擔不起,可是當今的皇上擔得起啊!」她得意洋洋地拿著玉扇走到王尚儀身邊,生怕她看不見細節,「姐姐您一向見多識廣,這回怎麼連皇上的信物都不認識了呀?前幾天他剛剛去馬蘭峪給太祖皇帝祭奠祈福,你倒好,轉頭就想駁皇上的人情?」

    寒尚書果然看到玉典事臉色一僵,大為得意,火上澆油地說:「你看她這個樣子,長得多像年貴妃娘娘啊,難怪皇上親自會挑中她。」

    玉典事狠狠瞪著她,「不許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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