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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 如夢令(三) 文 / 琉璃帝

    月色冷紫禁,薄暮空潭曲

    夜雨若殘夢,離別愁更寒

    長春宮門外等候的馬車只剩下零星幾輛,馬車前懸掛的琉璃風燈在風裡一搖一晃,像是隨風殘弱的老者。近處,等候在車上的是我的近身侍婢春兒和冬兒。遠遠見我來了,趕緊攜了披風跳下馬車過來迎接。冬兒扶住我手臂,柔聲說:「夜深了,風大,小姐披上吧。」春兒把錦緞披風搭在我身上繫好。

    寒風、撫落了樹梢上飄搖欲墜的枯葉,寒瑟、吹散了紅塵中似曾斑斕的繁華。皚皚的晶瑩緊裹著凝凍的素妝,也許冬悄然來了。

    駕著馬車年長的宮女提著風燈準備引我們出宮。宮女面上堆滿笑容,向我福了一福說:「恭喜香玉小主得選宮嬪之喜。」我含蓄地回道:「多謝。」之後我被兩位侍婢一同扶上車。車下的宮女畢恭畢敬地垂手侍立,口中恭謹地說:「恭送香玉小主。」

    馬車緩緩而行,我掀開簾子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感受晚風拂面。清涼溫馨,色澤碧透的晚霞半是如光亮炫彩一般透射出清朗,半是幻紫流金的繁星點綴,如鋪開了長長一條佈滿花紋的絲綢。在這樣幻麗深迷下宮深殿宇廣闊神秘的紫禁城有一種說不出的懾人氣勢,讓我夢在其中。

    冷淡的月色灑進車轎裡,然而,我輕掩這扇心的窗扉,一個人獨自品嚐再沒有世俗的虛偽,也沒有塵囂的羈絆。翹盼車簾外的夜景,自然平淡。雖是沉魚落雁之夜,繁華街市飄過眼前,紅燈掛滿各屋的房簷上,稀少的叫賣聲清晰可聞,繁忙的嬉鬧黯然,寂靜隨之而來。車簾之外一切儘是煙雨氤氳溫潤迷離,溫婉恬靜柔美。讓我魂牽夢繞,癡迷沉醉。

    馬車轉過街角,不知走了多時。還未到家的門前,遙遙地聽見鼓樂聲和鞭炮辟里啪啦作響,我心知海選秀女之事家裡早已得知。馬車徐徐穩穩停落在家中的垂花門前,冬兒幫我掀開車簾,紅色的燈籠映得一條街煌煌如在夢中。看見全家老小立在大門前等候,我眼中一熱,眼眶中落出淚水,心裡強忍住。我從馬車轎裡出身,家中的僕從婢女早早迎了過來伸手攙扶,曹家外祖母昌邑姜氏和曹家之主曹頫等候在門外許久,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面上淡淡笑若春風,眼中含著淚。我內心清楚意識到曹家待我不薄,可做了對我有愧疚之事,心裡自是過意不去。還未入門,只見所有人齊齊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喊:「微民曹頫同家眷參見香玉娘娘。」

    我內心突然糾結,才不過十幾個時辰的離家。轉眼就人情冷淡。

    快速的轉變讓我無法立即適應,心中悲苦,也不知從何入手,忍不住落淚,伸手去攙扶。

    外祖母和家父不願起身,連忙回拒:「爾等起身有辱聖恩,有違規矩。」

    我心裡極為難受,握在手中的金絲手絹輕輕擦拭淚水,溫和淡若說道:「唉,一日未見,多難為情,起身吧。」

    此時唯獨不見心上人,連李香玉姐姐、柳慧蘭姐姐也未能見上一面,苦苦回來卻見不上想見的人,在雜亂的人群中尋覓還是沒有雪芹的身影。

    在旁的侍婢冬兒一眼識破我的心思,笑了笑,說道:「小主似乎心事重重,等會上桌就能見到。」

    我若無其事,淡定說道:「沒大沒小。」雖是口上不說,心裡更是一番期待。

    不久,家宴準備安妥。我隨著下人的前呼後擁,進了正堂。兩邊抄手遊廊穿梭於禮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

    我方進入正房時,眾一家上下眾星拱月般的把我迎了進去。家父讓我陪同外祖母坐在上座,眼前呈現的美味佳餚,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並沒有把我吸引住,也許心裡只念著那個人早些出現。

    一心未斷,只聽兩腳步聲同時踏入。冬兒小聲低頭對我說:「小主,你看誰來了?」

    我不禁抬頭望去,一熟悉的身影浮現,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衣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朝氣凜然走到我面前,緊緊握住我的手,淚嘩然而下,含情脈脈說道:「香玉,讓你受苦了,回來就好,你可知道,我可想念你了。」

    「咳咳」家父曹頫咳出了兩聲,雪芹立即鬆開手,「對了,聞聽你入選妃子,實為你感到高興。」

    就在這時,他身後走出了兩位滿身散發幽香的女子,一看便知是李香玉姐姐與柳慧蘭姐姐。我恭起身,回禮說道:「兩位姐姐可好,雖一時未見,妹妹依然牽掛。」

    「妹妹好福氣,輕而易舉入選妃子,姐姐臉上沾光不少。」柳慧蘭欣慰說道。

    李香玉搭不上話,只好默默守在雪芹身旁。

    我略一思索,對柳慧蘭說:「二嫂說笑了,入選運氣好才遇上,此事本無意。」

    柳慧蘭笑意更濃,說:「妹妹年貌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也許這就有助於你入選秀女的因果吧。」

    「飯菜都涼了,還是邊吃邊說。」外祖母勸說道。

    吃飯之餘,我偷瞅了李香玉一眼,只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細柔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別有一絲江南之美。

    說笑之間,忘懷自我。片刻,我登時跪下泫然道:「曹家全家老小對我養育之恩,盡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能為外祖母家父盡到孝心,還要這般謹遵規矩,心中實在不安。」

    外祖母連忙前來扶起我,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當下地下侍立之人,無不掩面涕泣,李香玉也哭個不住。一時眾人慢慢解勸住了,漸漸消停。

    我已經淚如雨下,雪芹連同哭鬧說:「何苦了我親妹妹,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如何才好?」

    侍奉雪芹的貼身丫鬟夏秋說了句好話,才解圍。

    家父曹頫含淚哀聲道:「唉,好好一桌飯菜就如此糟蹋。」

    依次坐下來吃飯中,無人再說話。

    我沉默看著瓷碗中的米飯,不敢再多說。也無胃口。

    飯後丫鬟端上茶果點心,輕柔拿起一桂花糕細嚼慢咽,洗手漱口過後,便早早向外祖母家父道了安回房中休息。

    回到房中已是深夜,冬兒和春兒整理好鋪蓋,前來告知我早些休息,但此刻波動起伏的心情無法入眠,只好一個人靜靜坐在花彫木椅上依著青燈遙望此時濃墨似的夜空,回想起自己的家鄉江南,漫天紛飛的雨細如珠線,點點滴滴,絲絲柔柔,洋洋飄灑。如煙似霧,裊裊娜娜,纏纏綿綿。那鱗次櫛比的翹簷吊腳玲瓏小屋,那悠長纖巧的石板小徑,那翠**滴的無際竹海都籠在這雨霧輕繞的韻律裡。

    「小主,夜已至深,該是讓小的服侍就寢。」冬兒不忍心我再自己深陷在迷濛的幽靜深夜中。

    不知不覺中,疲勞昏沉。我漸入睡,也不知後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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