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九十五章 陰差陽錯 文 / 酷爾蔚
或許是方才受驚過度的緣故,熱汗古和塔娜他們都回去休息去了,只餘我和花蝴蝶和殺千刀的榮華三人在這裡。
?不知為何,花蝴蝶離我有些遠,殺千刀的榮華倒離我頗近。
?「不要去打公子刑天的主意,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他在哪。」
?殺千刀的榮華從我身邊經過時淡淡說道,用只有我和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
?這句話語硬生生將我的希望給撕裂,這殺千刀的,我真想把他的心給剜下來然後切成片再給來個爆炒。
?他到底把老妖精給藏到何處去了,我就不信那個公子刑天找不到老妖精,我就不信。
?心中突然一個咯登,著急忙慌地起身朝他追去。
?「你不會把他給殺了吧?」我在極力控制自己,可聲音已經發抖地不像樣子。
?殺千刀的榮華沒有作答。
?「你真的殺了他?」我問,連嘴唇都打起哆嗦來。
?殺千刀的榮華還是沒有作答。
?「你殺了他!」我伸出的手已經狠狠抓住了他的衣襟,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淒楚。
?殺千刀的榮華依然沒有作答。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殺千刀的榮華殺了他,殺千刀的榮華真的殺了他。
?我腦子一沉,眼前一黑,身子往下倒去。
?感覺好像有人接住了自己,耳邊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他還活著!」
?「放開我!」我大聲喊道,然後轉身看向了接住自己的那個人,冷笑了一聲:「這句話你最好算數,要不我非得剜出你的心來祭奠他!」
?然後駕著輕功跑了。
?想當初老妖精讓我下山,我就該死纏爛打賴在他的身邊,我不該賭氣,不該任性,不該為了那可笑的自尊離開他。即便他嫌棄我了,嫌棄我煩,嫌棄我終日欺負他,那我也該厚著臉皮賴著不走。
?自尊算什麼,自尊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
?老妖精以前總說我強,他說:「尋兒,你為何這麼強呢?倘若你不強,那許多事便不會這般糾結了。」
?是啊,我為何就這麼的強呢,強的結果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在心。
老妖精離開我興許還能活,可我如今已經活不下去了,真的已然活不下去了。
?買給他的那塊扇墜,我整日拿在手裡都能摸上千遍萬遍。夜深人靜的時候,眼淚總是止不住的流。最近一段時日,把我二十年期間貯存的眼淚都要快給流乾了。
?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眼淚的人,殊不知,不是沒有眼淚,而是沒有遇到值得流淚的事,而是,沒有遇到值得流淚的人。
?我在這個世間所關心的事本來是少之又少,可自從遇見老妖精後,有了軟肋,因而無端端生出好多牽絆來。
?從我十二歲那年,我就開始和他在一起生活,如今已是快九個年頭。三千多個歲月的時光並不短,可我為何覺得還遠遠不夠呢,真的遠遠不夠。
?我還沒有告訴他,其實我一直很愛很愛他;我還沒有告訴他,其實我那次和他看日出時,我並不是在看日出而是在看他;我還沒有告訴他,他睡著的時候,我曾經對著他的臉偷偷流過口水;我還沒有告訴過他,我下山後之所以會住在那家雲來客棧,只因他的名字叫雲萊子啊;我還沒有告訴他的實在太多太多……
?寂靜無聲的雪花仍是零星飄落著,其實我以前是很喜歡雪天的,因為每逢那時,我就會和老妖精在屋外打雪仗。
?我總是喜歡趁他一不留神就把雪塞到他的後勁去,然後站在那得意地笑。
?每當那時,他總是罵一句:「死丫頭,你這是想冰死我啊!」然後也看著我笑。
?可是現今我真的很討厭下雪,真的很討厭,因為在這雪天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會想起老妖精來,可只要一想到他,我的毒就會噌噌往上躥,腦子也會不聽使喚。
?我的腦子好像又不聽使喚了,心中就像萬千隻螞蟻在嗜咬著一般痛苦,掙扎著起身,可身子不聽使喚般倒了下去。
?地上的雪很厚很厚,可是我為何感覺不到冰冷呢?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因為死人是感覺不到冰冷的,因為死人比雪還要冰冷。
?紅色的身影,身穿紅衣的男子,這次我看清了,不是紅衣,而是身披紅色皮裘的男子。他在朝我緩緩走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可我始終看不清他的臉。
?我想他也許是位風華絕代的美男子吧,又或許只是一位相貌極為平庸的普通男子,又想這真的很重要嗎。是啊,真的很重要嗎?其實一點也不重要,因為這些都關我屁事呢。
?可是原來真的都關我屁事,因為那名男子抱起了我,他不光抱起了我,還解下身上的皮裘披在了我的身上。紅色的皮裘,偌大的皮裘,將我身子裹個正著。
?為何突然間覺得這般冷呢,身披皮裘之後反倒覺得冷呢,冷的我拚命想找個東西靠上去,於是使勁往那人身上靠,使勁使勁靠。
?恩,真的好像溫暖了許多,真的溫暖了許多。
?我是不是瞎了,為何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呢?我是不是聾了。明明感覺有人在我耳邊說些什麼,可為何一句也聽不到呢?我是不是啞了,為何嘴裡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來呢?
?體內的血就像在倒流一般,疼地我渾身上下直打顫,疼地我的嘴唇也直打顫。
?我哆哆嗦嗦,哆哆嗦嗦,突然就看清了那張抱著自己的臉。
?眼淚頃刻間一瀉千里,「還好你沒死,還好那殺千刀的榮華沒有殺了你,還好你活著。可是你為何直到此刻才出現呢,為何直到此刻才出現呢?你知不知道我活不了幾日了,知不知道你若再不出現,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老妖精始終淺淺地笑著,淺淺地看著我,任由我在他懷裡拳打腳踢。
?可我打著打著踢著踢著停了下來,柔聲問道:「疼嗎?」
?「不疼!」他答道,然後又是淺淺地笑著。淺淺的,像梨花白一樣的笑,直沁人心……
?看到他的笑容,我的腦子更加不聽使喚,伸手就攀上了他的脖子,然後摸索著他的嘴唇親了上去。
?他的嘴唇好柔軟,好柔軟,可是明明是第一次親到,為何會感覺這麼熟悉呢,只因以前在夢裡的時候出現過嗎?
?我顧不得思考這些,只覺得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我還想要索要更多。
?於是我沿著他的臉親了下去,先是他的眉毛,再是他的眼睛,再是他的鼻頭,再是他的嘴唇,再是他的下巴。
?腦中仍是混混沌沌的,但又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來。
?老妖精以前坐在窗邊的時候,他的手裡一邊摸著那只磨損的杯子,眼睛一直看著那株黑色的花,嘴裡一遍一遍喚著:「肖克拉,肖克拉!」
?這個畫面一直在我記憶深處,但似乎被我早已遺忘。
?肖克拉,肖克拉,土庫族的肖克拉,他們口中那個世間最美的女子,十多前就已經死去的女子。
?她死去了十多年,老妖精那株花也養了十多年。
?因為死了,所以他才會把全身心都放在那株花上;因為死了,所以他才會在看到那株花的時候眼神空洞,就像透過它在看別人;因為死了,所以即便我再千方百計去破壞,他也會想盡各種辦法將那株花給救回來。只因那朵花是她的名字,只因那朵花叫肖克拉,只因那朵花其實就是她。
?我的眼淚又開始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徐夫人的話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她說:「他,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
?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不是我所能承受的,為何就不是呢,為何就不是呢,為何就不能承受呢,我偏要承受,偏要去承受。
?腦子好像越發混沌了,但也好像越發清醒了,好奇怪,這種感覺好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我看著老妖精那白花花的胸膛一口就咬了上去,重重地咬了下去,上面還留上了我的印跡。
?這樣子他就是我的人了,這樣子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了,這樣子即便他心裡想著的、嘴裡念著的是別人,那他也和我扯不清了,真的扯不清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我和老妖精有了肌膚之親。
?可是這不是夢,因為我醒來的時候的確是在雪地裡,身邊的確也有人,可那人不是老妖精,一如既往一般,又是殺千刀的榮華。
?我和殺千刀的榮華有了肌膚之親,這才是事情的真相,是我無法面對但又不得不去面對的真相。
?我的眼淚又開始不停的流,就像絕提的江河一般沒完沒了。
?我想我真的可以去死了,我想我也不用去找毒王不用去找什麼解藥去了。即便找到解藥,即便找到老妖精又能如何,我如今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我再也配不上他了,再也配不上他了,配不上了。
?我是怎樣驚慌失措地起身,又是怎樣狼狽不堪地逃跑,可是至始至終,殺千刀的榮華始終是那般淡然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