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V95 文 / 蘇紫苑
言及此處,他微微低垂下頭去,似是有些難為情,卻又隨即抬了起來:「此番前來,就是想著跟她道個歉的,還有要告訴她,她如今不喜歡我也也不打緊,早晚會喜歡的,我相信,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相信。」
信誓旦旦的語氣,那是少年輕狂卻又讓人不生厭惡的模樣,孟菀瞧著,不由得抿嘴一笑:「你這樣的堅定是好的,只是小芸兒這會兒被你嚇壞了,只怕一時半會兒還不想見你,所以不如你先回去吧,我會將你的話轉達給她的。」
「真的嗎?」元詡眉眼一亮。
孟菀點頭:「那是自然的。」
元詡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起身之後朝著孟菀抱了抱拳,而後躬聲道:「那便麻煩王妃了,今兒個便不多叨擾,等三小姐消了氣我再來找她。」
孟菀微微笑著看著他離開,回到房內,小芸兒正在跟暮詞說話,見著她進來便迎了上去:「姐,怎麼樣了?打發走了嗎?」
孟菀點了點頭:「走是走了,不過讓我帶個話。」
「帶個話?」小芸兒皺了皺眉。
孟菀方才將元詡的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小芸兒靜靜聽著,越聽臉色越難看,到了最後,幾乎是嫌棄的將孟菀推開了,「行了姐,別說了,噁心死了!」
當真是嫌棄到了極致的模樣,顯然是對元詡沒什麼興趣,孟菀見狀,不由得抿嘴一笑,卻是伸手在小芸兒的額頭上一敲:「噁心什麼,有人歆慕你,這是好事,說明我妹妹招人喜歡,更何況,我看那小世子也不是什麼壞人,不過是表達方式唐突一點罷了!」
「那是唐突一點嗎?」小芸兒不屑的撇了撇嘴:「跟狗皮膏藥似的纏著我,喜歡喜歡的說個不停,也不嫌害臊。」
言及此處,越發的不耐煩了起來,胡亂的擺了擺手,道:「好了姐,別說他了,方纔我瞧你屋裡擺著一個新鮮玩意兒,那是什麼啊!」
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孟菀也沒有堅持,只是順著她手指的望向望了一眼,卻見她指著的是牆角坐落著的那枚西洋鐘,於是笑了笑,道:「那是先前八殿下送的西洋鐘,就跟咱們的沙漏是一樣的,瞧時間用的。」
小芸兒對新鮮玩意兒也是好奇心重,這會兒忙不迭的小跑了過去,近距離的瞧著,一陣的唏噓:「這玩意兒好,趕明兒讓八殿下也送我一個,我擺到屋子裡,整天整天的瞧著,多有意思。」
孟菀掩帕一笑:「那等他回來之後你就問他要,他的稀奇玩意兒可多了呢,比這好玩兒的多了去了。」
小芸兒連連的點頭,大眼瞪得溜圓:「他去哪兒了?何時回來?」
這可問住了孟菀。
從西蜀回來之後的不就,皇甫逸便離開了京城,據說是要出去遊歷,至於去了哪兒,她沒問,所以也不知,這會兒小芸兒問起,她才想起還有這麼個人來,倒是有些覺得對不住了。
人家好歹曾經那樣幫自己,這會兒沒事了,竟然對人不聞不問,著實有些薄情了。
不過也不能怪她,回來蘭陵之後她一直因為怕冷而躲在府上,也是後來才聽說他出去了的,所以也沒多問。
這會兒小芸兒問起,她便在夜裡皇甫謐回來之時問了一句:「上番聽你說八殿下又出去了,你可知去了哪裡?」
皇甫謐正在褪去外衣,這會兒聽孟菀忽然問了一句扭過頭來:「他沒說,就說想出去走走,怎麼了?」
孟菀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小芸兒今兒個提起,我就想著問問。」
皇甫謐『哦』了一聲,三兩下的脫了衣服爬上了床榻,一把將孟菀攬在了懷中。
他才從外頭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而孟菀渾身好不容易捂得溫熱,這會兒冰與火的碰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忙不迭的伸手去推他,他卻抱得更緊了,幾乎要將她揉進身子裡,看著她因為惱火而漲紅的小臉兒,他勾了勾唇角:「冷的慌,給為夫暖暖。」
這麼說著,大手就不安分的往她裡衣裡深,越發的沒正經。
孟菀忙不迭的握住,而後拿眼瞪著他,道:「別鬧,今兒個不方便。」
「不方便?」手頓在那裡,有些不解的望著孟菀,眼見著她鄭重的點頭,指了指小腹,皇甫謐會意,當即一笑:「來月信了?」
孟菀點頭,他這會兒便當真的安分了下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來來回回的摩挲著,動作輕柔而又旖旎。
這下子孟菀也不再動彈了,這樣靜謐的氣氛之下,她的心境也隨之平和了起來,靠在他的懷中,雙眸微微閉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似乎刮起了風,呼嘯的風聲,與這屋內瀲灩的氣氛交融,無比的和諧,皇甫謐的聲音也自頭頂朦朦朧朧的傳來。
他道:「菀兒,我們要個孩子吧!」
這話他先前就說了不知多少遍,他是極喜歡孩子的,這一點孟菀也知曉,只是可惜,兩人成婚都這樣久了,她的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咬了咬唇:「我也想,可是沒動靜我也沒法子啊!」
「那等你好了,咱們就加把勁兒。」
皇甫謐輕笑,那話也不過是這樣瀲灩氣氛下自然而然說出來的,若是有個孩子,那定是極好的,只是孟菀卻上了心,聽他這樣講,乾脆支起了身子來。
「皇甫謐,你說會不會是我的身子有問題?所以才一直沒有動靜的。」
「怎麼會?先前你病那會兒花久夜不是給你把過脈,說你的身子沒問題。」
把脈?
孟菀翹了翹眉梢:「什麼時候的事?」
皇甫謐朦朦朧朧的,這會兒隱隱有了睡意,聽孟菀這麼問,自然而然的順口答道:「就是先前啊,有幾個月了吧。」
「幾個月?」孟菀聲音陡然一揚:「你記得幾個月前的事了?」
「那個……」不小心又說溜了嘴,皇甫謐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無,扭頭望向孟菀,卻見她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目光晶亮,他眨了眨眼:「大概記起了一些吧!」
「大概?」孟菀見他目光躲閃,有些心虛,不免心生了疑竇,不依不饒的又問:「一些是多少?」
「就是……差不多,七八成……」
「七八成?」孟菀瞇了瞇眼,眸泛精光。
「那個……**成?」皇甫謐見她如此,不由得有些慌張,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
孟菀咬了咬唇:「皇甫謐你……」
這本事件高興的事,可是她竟然還不知道,昨兒個還陪著他去找記憶。
找記憶?
念及此處,孟菀一愣:「不對啊,前日不是還說不記得嗎,怎麼轉眼間就記起來了?皇甫謐,你又撒謊?」
「不是不是!」
孟菀的聲音一揚,嚇得皇甫謐當即坐了起來,錦被滑落,身子就暴露在空氣中,微微有些涼,他卻也顧不得了,拉住孟菀的手,急急忙忙的解釋了起來:「我沒想撒謊,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孟菀一掐腰。
「只是那天你說我不會騙你,當時就把我的話給憋回去了,所以就……」
越說越沒了底氣,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了孟菀陡然沉下的臉色,像是陰雨天天邊沉沉的暮色,陰霾團團將他籠罩了起來。
他的聲音就頓在了那裡。
孟菀這會兒當真是惱了怒了的,好傢伙,不但騙了她,這會兒還將責任怪到了她的頭上,「你這意思,就是我的錯了?是我沒讓你說出真相來,是我害的你成了個大騙子!」
「不是……」
「不是什麼,皇甫謐,你這個壞蛋,狼心狗肺的壞蛋,恢復記憶竟然不告訴我,還讓我為你擔心受怕,你……」
說到最後幾乎要嘶吼起來,全然沒有了形象可言,指著皇甫謐,怒目相向。
皇甫謐從未見過她如此,這會兒也是後悔了,早知道,那一日便將事情告訴她,告訴她他已經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來,可是他沒有,這會兒也只能忙不迭的道歉。
「對不起菀兒,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原本就想著告訴你的,想著等兩日就說……」
「說什麼說,誰要聽你說,該說的時候不說,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我生氣了,很生氣,不想見你,你出去!」
當真是觸及到了她的底線,所以她惱火到了極致,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先前她那樣的為她擔心,得知他隱瞞了恢復記憶的事情,當然一時之間不能接受的。
皇甫謐只能好聲好氣的討饒著:「我知道錯了,菀兒,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吧,我保證,不會,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信誓旦旦的保證,孟菀卻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而後哼聲:「出去,我說了,讓你出去,立刻,馬上!」
皇甫謐哪裡會依,她趕著,他便往前湊,孟菀惱了,乾脆一把將被子扔了下去,厲聲道:「讓你出去,你聽到沒有?你要是不走,那我走!」
說著,當真起身,作勢就要走。
皇甫謐見狀,知曉這個時候越說越沒用,反而會讓她更生氣,忙不迭的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而後翻身下了床榻。
「你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著,我去書房睡。」
嘟嘟囔囔了一句,還想著說的可憐些看看孟菀會不會心軟,然這一番話換來的只是孟菀轉身躺下,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甫謐只能歎著氣,穿好衣裳,方才不情不願的出了房門。
而孟菀躺在那裡,聽著門響,她握了握拳頭,該死的皇甫謐,竟敢騙她,這一次,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
翌日一早,夫妻二人加上小芸兒一桌用早飯,小芸兒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
「姐,姐夫,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孟菀正在喝湯,聽小芸兒這麼問,稍稍抬起頭來,面無表情道:「不想說就不說,吃飯的時候,說什麼話!」
鮮少見到的板著臉的模樣,臉色很黑,小芸兒都嚇了一跳,偷偷的拿眼看了皇甫謐一眼,卻見他也在看孟菀,那神情是可憐而又期待的,顯然,是要巴結討好。
可惜孟菀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低著頭吃著飯。
小芸兒不由得聳了聳肩:「原來你們是吵架了啊!」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孟菀就來氣,倏爾抬起頭來瞪了小芸兒一眼,而後放下了湯勺:「誰吵架了?吵架也找值得吵得人好不好?」
大聲音,怒氣沖沖,小芸兒一個哆嗦,手中的玉箸應聲落下,她忙彎腰去撿。
皇甫謐見狀,小聲道:「你別生氣了,對著三妹發脾氣做什麼,又不是她犯了錯。」
聲音很小,孟菀卻聽了個清清楚楚,她騰的站起身來:「是啊,做錯事的人是你,做什麼還在我眼前亂晃,討厭!」
說罷,一推桌子:「你們慢用,我不吃了。」
小芸兒著實被嚇了個目瞪口呆,要知道,跟姐姐這麼多年,可從未見她如此生氣過,這會兒顯然是氣急了的,才會見著誰都不順眼,只是……
「姐夫,你究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竟然姐姐這麼生氣?」
提起這個都是眼淚,皇甫謐歎了口氣,看著小芸兒那一臉探究的神情,想了想,還是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說給了她聽。
小芸兒靜靜聽著,越到後來嘴張的越大,等到聽完,長歎一口氣:「怪不得姐姐不搭理你,若是換做我,這麼隱瞞著我,還欺騙,我定將你千刀萬剮!」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還揮了揮小手,似乎要將手化作刀,朝著皇甫謐就要砍。
皇甫謐連連的往後縮了縮,一把捉住她胡亂揮舞的手,沉著臉道:「別開玩笑了,我都快愁死了,你快幫我去勸勸她吧!」
這話說完,小芸兒忙不迭的搖頭:「別別,姐夫,這事可別找我,我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勸,定會遭殃,到時候倒霉的是我。」
這話說的也不假,菀兒在氣頭上,小芸兒那丫頭說話又咋咋呼呼的沒有分寸,到時候忙沒幫上,再火上澆油就不好了。
可是……「那怎麼辦?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等著她消氣吧,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傻啊你,當然不能等了,想想別的法子唄!」小芸兒眨了眨眼。
皇甫謐眉眼一亮:「你有法子?」
小芸兒嘿嘿一笑,朝著他招了招手,等到皇甫謐附耳過來,方才道:「我有個主意……」——
小芸兒約孟菀去聽戲,孟菀是滿心的狐疑,這丫頭,什麼時候喜歡聽戲了?
心中不免生了疑惑,卻並未拒絕,就是想看看她要搞什麼鬼,於是不言不語的跟她一起,往暢音閣而去。
暢音閣一如往昔,門可羅雀的冷清狀不免讓人唏噓。
也難怪了,暢音閣雖是京城中最好的戲院,卻因為是皇家御用,平素裡根本沒什麼人來,這會兒孟菀他們一來,當即便有人迎了上來,將她們兩人迎了進去。
「王妃,三小姐,裡邊兒請,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位子,請隨我來。」
小芸兒嘻嘻一笑跟了上去,孟菀卻有些狐疑的望著她,這丫頭,奇奇怪怪的,有問題,當真有問題。
扭頭環顧了一眼四周,眼見著戲檯子後人影攢動,她的眉心蹙的更緊了。
搞什麼鬼?
正想著,檯子上卻忽然竄出了幾個人來,個個穿著戲服,手中卻是拿著各色的紙牌,齊齊的站在那裡。
眼見著孟菀望過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排人便一起將那紙牌翻轉了過來。
只見一張張色彩斑斕的紙牌上,赫然拼成了一行字:「菀兒,請你原諒我!」
孟菀的眉心幾不可查的蹙了一下,卻沒有動,只是扭頭望了小芸兒一眼,見她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的,顯然是被孟菀猜中了,這丫頭在搞鬼,還是在幫皇甫謐!
頓時衝著她狠狠瞪了一眼!
胳膊肘向外拐的丫頭,看她怎麼收拾她!
小芸兒卻吐了吐舌頭,小跑到了樓上去,等著下面的戲份去了。
這會兒孟菀方才收回了視線,心想著鋪墊做的這樣誇張,主角也應該登場了吧,這麼想著,果見皇甫謐捧著一束黃色的玫瑰走了出來,真直直的朝著她這邊走來。
孟菀明顯一愣,這下子越發的斷定了,這樣的招數,定是小芸兒那丫頭才能想出來的,否則依著皇甫謐,她才不信他會這麼浪漫!
而這還不算,沉吟間皇甫謐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將花遞到孟菀的手邊,而後忽然單膝跪下。
這一舉動著實驚嚇到了孟菀,她本能的後退了一步,皇甫謐卻不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將花塞了過去::「菀兒,這一次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騙你!」
信誓旦旦的保證著,孟菀的眉頭卻蹙的更緊了,又往後退了一步,垂眸睨著他,道:「你別這樣,先起來。」
「那你是原諒我了?」皇甫謐眉眼一亮。
「不是。」孟菀乾淨利落的搖頭:「只是你這樣有些難看,先起來再說。」
皇甫謐本能的想要起來,因為他也覺得這樣做很慫,但是小芸兒卻信誓旦旦的說女人都吃這一套,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嘗試嘗試。
這會兒眼見著想要起身,卻見居高站在那裡的小芸兒朝著他做了個擺手的姿勢,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起身:「你先原諒我我再起。」
他道。
小芸兒朝著他豎了豎大拇指,這會兒也在那裡跟著起哄了起來,對著眾人道:「原諒他,原諒他,原諒他——」
所有的人都是一早收買好的,自然是忙不迭的跟風,隨著小芸兒一道喊了起來:「原諒他,原諒他,原諒他——」
一時之間,偌大的戲園子裡,只有此起彼伏的聲音混合,交相呼應。
若是尋常,孟菀大抵便也就順著台階下了,但是這會兒,所有的人都在那裡看著,起哄著,皇甫謐又拉住她的手不肯松,與其說是讓她原諒,倒不如是間接的逼迫著,讓她不得不原諒。
但是孟菀又豈是那種人,皇甫謐越是如此,她越是惱火,這會兒乾脆甩開他的手來,冷冷道:「沒見過你這麼無聊的人,拜託你這個工夫去做點正經事,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說罷,一把甩開他的手來,轉身就走。
皇甫謐想要伸手去攔住,可是為時已晚,孟菀已經走出了好遠去,只留下他僵在那裡,一臉茫然的望向了小芸兒,他做錯了什麼嗎?——
小芸兒也鬱悶了,她好心好意想要讓他倆和好才幫忙的,怎麼反而把姐姐惹惱了,看著姐姐還有姐夫相繼離開的身影,她癟了癟嘴:「什麼嘛,究竟哪裡出錯了嘛!」
「因為沒有考慮弟妹的心思啊!」
身後陡然響起的男聲,嚇了她一跳,哆嗦了一下,扭頭就見皇甫御長神而立站在那裡,正目光含笑望著她。
小芸兒明顯一愣,隨即不解的挑眉:「姐姐的心思?什麼意思?」
皇甫御上前了一步:「這麼多人在這裡起哄,讓她騎虎難下,她又知這件事不是老七一貫的作風,所以難免會惱火,只能說啊,你的心是好的,只是這件事做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