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V87 文 / 蘇紫苑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透,孟菀便將所有的人叫醒,既然有消息,便趕緊的去,免得越等越急,也免得夜長夢多。
只是等到驛館裡負責招呼的人帶著他們幾人去了那名目擊者的家中,卻是空無一人,哪裡還有什麼目擊者。
孟菀不由得急了,看著空蕩蕩的房子,道:「大人,會不會是來錯了地方?這裡,哪裡有什麼人?」
那人明顯一愣,似乎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強烈,頓了一下,隨即道:「您先別急,容我再讓人找找。」
當即便吩咐人去找,孟君珩與皇甫逸也不甘心的進屋去又找尋了一遍,卻當真是徒勞,根本找不見任何的蛛絲馬跡……
孟菀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昨兒個還滿心期待的等著今日,可是卻不過又是一場夢,甚至比從前還要來的傷人的許多。
她握緊了拳頭,分明的告誡自己不能哭,然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好難過……
「菀兒——」
「七嫂!」
皇甫逸與孟君珩見狀,心中也是一陣的懊惱,哪怕皇甫謐真的死了,哪怕有最最不好的消息,也好過這樣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還是這樣的徹底。
「我沒事。」孟菀咬了咬牙,望著那二人關切的神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不管那人為何不見了,只要他曾說過見過類似皇甫謐的人,那便是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我們就不應該失望。」
那般的堅強,倒是讓兩個男人刮目,對視一眼,而後紛紛點頭:「沒錯,既然說在三元鎮見過,那麼咱們便去找,統共這麼大的地方,我就不信,會找不出一個大活人來!」
轉向帶路那人:「煩請大人借幾個人給我們,我們自個兒去找。」
借人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那人卻深知就算借人給他們也只是徒勞,因為他們要找的人根本不在這裡。
不過卻也不能多言,只是按著幾人的說法,隨便安排了幾名侍衛隨行著,而他也跟著他們,以備不時之需。
之後的幾日,三人便帶著幾名侍衛到處的找尋,三元鎮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當真不小,足足五日的工夫,所有的住宅客棧,以及可以呆人的地方他們都搜查了一遍,可是別說是跟皇甫謐很像的人了,根本無人見過。
失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彷彿一切不過是一場鬧劇,根本沒有目擊者,皇甫謐也沒有在三元鎮出現過。
而失望過後,便是一連串兒的疑惑了,若當真沒有出現過,那西蜀王為何會說有人見到了,又為何安排他們過來三元鎮?
一個個的疑問,讓三個人都很是困惑,卻是怎麼都想不明白,這會兒已經是晌午的光景,無論怎樣,都得用飯才是,於是便到了路邊一個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飯館裡。
門面不大,但是裡面擺設卻很別緻,幾個人圍坐在那裡,都沒什麼情緒的樣子,顯然是因為找不見人而有些頹然,無精打采的坐在那裡。
那名帶著他們四處找尋的人見狀,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幾個人的臉色,還不忘安撫道:「幾位不要心急,趕明兒個再重新搜查一遍,若是一遍不行再兩遍,我相信,只要堅持著,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他這樣說著,那三人卻都沒什麼興致的樣子,因為有沒有希望他們清楚,更何況,這會兒心中都有了疑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人見他們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些悻悻的坐到了旁邊那一桌,與他的手下一道,卻是再也沒什麼言語。
孟菀見狀,方才抬起了頭來:「哥,八殿下。」她叫他們,孟君珩與皇甫逸都坐到了她的身邊來:「既然找不見,咱們便回去」
孟君珩與皇甫逸都是一愣,對視一眼,而後道:「你想好了?」
孟菀點了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副畫像來擺在桌子上,卻是不住的一聲歎息:「整個三元鎮都快被翻過來了,哪裡有跟他很像的人,不知究竟是誰在說謊,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糾纏,走吧!」
幽幽然一聲歎息,那兩人見狀不免有些唏噓,正在這是,隔壁桌卻忽然傳來一聲驚歎聲,引得這一桌子的人都望了過去。
入目的是一長相怪異的男子,不像是中原人,藍眼睛高鼻樑,倒像是書中所說的西洋人,正一眨不眨的望著孟菀擺在桌案上的那張畫像,見他們扭頭,他倏然起身,走了過去。
「幾位,可是在找這畫中的人?」一言起,讓那三人都驚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好半晌才點頭:「正是,你可是見過?」
那人見狀,又往前走了一步,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次,方才點頭:「是。」
「哪裡?」
那人瞇了瞇眼,剛預備著開口,這個時候,鄰桌坐著的那一群侍衛卻忽然站起身來,在為首那人的帶領之下,攔住了那西洋人的話:「哪裡來的,別胡說八道,快走,走!」
儼然是有些慌張的要將那西洋人趕走的意思,孟菀見狀,扭頭看了一眼孟君珩與皇甫逸,兩人會意,當下便將那幾個人擋在了外頭。
孟菀方起身走到了那西洋人的跟前:「請問,你可還記得在哪裡見到過?」
焦急的語氣,顯然是十分在意的,那西洋人原本忌憚著那幾名凶神惡煞的侍衛,這會兒卻也不忍心隱瞞,點了點頭,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話語道:「我是西洋畫師,一個月前我曾被找去西蜀的皇宮,他們的紅袖公主讓我給一個人畫像,化的正是畫像上的這人。」
孟菀一僵,倏而便頓在了那裡。
皇宮,皇宮,轉了半天,竟說他在皇宮。
可是為何?既然在皇宮,為何西蜀王會告訴他們在三元鎮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孟君珩也聽出了不對勁來,看著孟菀僵在那裡發呆,一把拽住了那西洋人的衣領,「你說的可是真的?不會在說謊吧?」
那人連連的搖頭,道:「你不要這樣子凶狠,放開我,我沒有說謊,你們愛信不信!」
信誓旦旦的樣子,怎麼看也看不出說謊的端倪來,孟君珩見狀,方才鬆開了手,這個時候,孟菀已經倏然回頭,望向了旁側被皇甫逸攔著的一眾侍衛:「你們都知道對不對,所以這兩日才會一直帶著我們四處找尋,便是因為西蜀王的吩咐對不對?」
為首那人在她凌厲的目光下有些心虛,忙不迭的低下頭來,孟菀見狀,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也不理會他回答與否來,一把推開那些人來,對著身後的皇甫逸與孟君珩道:「我們走!」
自然是折返回西蜀的皇宮,雖然這會兒還有一些疑點,但是大致上可以猜測,是那紅袖與西蜀王聯合起來將皇甫謐藏起來了,而為了不讓孟菀他們找到,還特地騙他們以此來支開。
卑鄙,太卑鄙了!
一路上,孟菀不知罵了多少遍,但是更多的是歡喜,無比的歡喜。雖然被西蜀王父女給騙了,但是他們的這一舉動卻無疑證明了一件事,那便是皇甫謐還活著,而且就在西蜀的皇宮之中,他們將孟菀一行人騙走,就是不想她在皇宮中與他相見!
想起那一日在雪地裡看到的吹奏簫聲的那個人,這會兒她才恍然,根本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真真兒的,那人,就是皇甫謐!
激動不已,一時之間情緒激動著,一路快馬加鞭的趕往了西蜀皇城。
西蜀王正暗喜著孟菀一行人一直未有動靜,這會兒只等著紅袖大婚之後,就算他們再找來,也便無須擔心,可是這個時候,卻有人來通報,說是蘭陵的八皇子等人求見,西蜀王一慌,一時之間,完全沒了主意。
他們回來,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這下,可如何是好?
孟菀一行人在外頭等了許久也未有人來請他們進去,猜測著定是西蜀王他們心虛了不敢見人,於是扭頭對皇甫逸以及孟君珩道:「你們幫我引開守城的侍衛,我混進去如何?」
兩人扭頭看了一眼,沉吟片刻,而後點頭,飛身而起,衝了過去——
孟菀趁著眾人被皇甫逸以及孟君珩吸引注意力的工夫偷偷的溜了進去,幸好已經換過了衣裳,沒有穿著三元鎮買來的那樣民族服飾,這會兒倒是一路安生。
只是可惜對這宮中並不怎麼熟悉,想著那一日見到皇甫謐的地方,於是便按著記憶尋了過去。
清泠苑是紅袖的居所,孟菀一路而去,原本是想著瞧瞧皇甫謐在不在,誰知剛走到院子裡,便見紅袖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四目相對之下,孟菀也不去躲閃,反而徑直的迎了上去。
「皇甫謐呢?」她問。
紅袖明顯一愣。
原本父皇差人叫她過去她便覺不妙,還想著不知是出了什麼事,這會兒見了孟菀,又聽她如此質問著,心中大叫不好,面兒上卻還得佯作無事一般的,翹著眉梢道:「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什麼皇甫謐,他不是在三元鎮嗎,你來跟我問做什麼?」
這會兒還裝模做樣的,孟菀瞧著,不由得一惱,揚了揚聲音道:「別跟我裝糊塗,我已經知道了,皇甫謐就在你們西蜀皇宮中,你說,是不是你把他關起來了?你要做什麼?別告訴我你要成婚的對象就是他!」
「什麼啊,你怎麼越說我越糊塗了,我是要成婚不假,可是那人並不是什麼皇甫謐,而是我們西蜀的相爺之子楚珩!」
楚珩?
孟菀翹了翹眉梢,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眼見著紅袖信誓旦旦,她也不想與她廢話,逕直道:「既然如此,那你將他找出來如何,我與他當面對質,是皇甫謐還是你所說的楚珩讓我來分辨,我的夫君,我一眼便能認出來!」
當面對質?
聞言,紅袖一慌:「我說了,他不是皇甫謐,既然如此,我為何要讓你跟他當面對質?」
「不敢對質便證明你心中有鬼!」孟菀也毫不示弱:「把我騙去三元鎮,還讓人將我留在那裡,別告訴我一切都是巧合,公主,你真當人是傻子麼?」
凌厲的語氣,紅袖眼見著攔不住了,乾脆沉下了臉來:「就算是我騙你去的又如何,這裡是我西蜀,不是你們蘭陵,我說的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之於我,他就是楚珩,你能如何?難道還敢搶人不成?」
「對!」孟菀揚聲:「若他真是皇甫謐,那麼我便是搶也要將他搶回去!」
她雖柔弱,但是性子卻是倔強的很,尤其是關於皇甫謐,她找尋了這麼久,怎麼會容許旁的人阻攔!
言畢,也不管紅袖的阻攔,逕直的便往裡面走。
紅袖見狀,忙不迭的大喊:「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給我抓住她!」
幾名宮女衝了上來,將孟菀牢牢的禁錮住,孟菀怎麼會輕易放棄,拳腳相加的跟那幾人推攘了起來。
也許是心中有希冀,這會兒竟然力大無比,沒幾下的工夫便將那幾名宮女推倒,接下來便是阻攔在前頭的紅袖,正在這時,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讓她的動作就那樣停在了那裡。
他說:「你們在做什麼?」
孟菀曾經設想過無數的重逢場景,或溫馨甜蜜,或感人至深,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如此。
身後的男子,長神而立站在那裡,分明與記憶中分毫無差,然臉上的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淡淡的,靜靜的望著孟菀,仿若看著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孟菀不由得心下一沉,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都停在了那裡,只是一眨不眨的與他對視著,良久,未曾動彈。
然他卻並未僵持在那裡不動,雖不明白這女子為何這般瞧著自己,卻也無暇去理會,逕直的走過孟菀的身旁,而後到了紅袖身邊,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柔聲道:「你沒事吧?」
孟菀驚呆了,那人,那容貌,那聲音,分明是皇甫謐無疑,可是,可是為何,為何他對自己不聞不問,反而對紅袖,關切有加?
這會兒紅袖已經偎依到了他的身旁,聽他這樣關切的詢問,略略抬頭,臉上卻是掛著微微笑,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
儼然溫柔到了極致的語氣,再看他,更是滿臉的溫柔望了過去,四目相對著,全然將孟菀拋到了九霄雲外。
孟菀不由得越發驚愕了,望著那二人,忽而伸手,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皇甫謐!」她叫。
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他,不是他嗎?還是說,是一個記不清楚她的他?
楚珩微微偏過頭去,目光總算是從紅袖的身上移了開來,落在孟菀的臉上,眼見著眼前的女子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他微微翹了翹眉梢。
這容貌,這神情,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在哪裡呢?他記不得了!
「我都說了,他不是皇甫謐,孟菀,你不要這樣糾纏好不好?」
紅袖在一旁瞧的揪心,這會兒厲聲的呵斥了一句。
孟菀卻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就是不肯鬆開,仿若沒有聽到紅袖的話那般,直直的望向了他的眼底:「皇甫謐,你是他對不對?你告訴我,你是我的皇甫謐!」
她的聲音溫柔如水,仿若帶了蠱惑一般,楚珩靜靜瞧著,分明覺得熟悉,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可若是陌生,她那張臉,以及一個個的神情,卻都如同烙印一般的落在他的心上,他想要掙脫開她的手,竟也沒了力氣,就那樣呆愣愣的看著她,目光呆滯。
紅袖見狀,越發的慌張了起來,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身份與否,狠狠的拽著孟菀的手腕,而後一用力,便將她甩到了一旁去。
冰冷的地面,還有連日來未曾化完的雪,瞬時間便弄髒了她的衣裳,孟菀卻不管不顧,只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她在等他,等他的回答。
楚珩張了張口:「你……」一個字,便足矣讓孟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就狼狽的倒在那裡,目光卻是清明如水的望著他,點頭:「嗯……」
楚珩又上前了一步,「你是誰?我們認得嗎?」
一句話,將孟菀的心擊的支離破碎,他竟然問她是誰,那個曾經山盟海誓的皇甫謐,竟然問她是誰!
腦袋嗡嗡作響,她幾乎是癱倒在那裡的,眼淚瞬間滑落,在身上裹著的狐裘上暈染開來,如同綻放的花朵。
楚珩靜靜瞧著,胸口不由得一陣發悶,頭也劇烈的痛了起來,他不住的連連後退了一步。
紅袖見狀,忙不迭的自一旁攙扶住,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楚珩方搖了搖頭,伸手摀住額頭,卻是良久說不出話來,孟菀瞧著,心中雖驚愕,卻更為關心他是怎麼了,忙不迭的起身想要來看看,然紅袖怎麼會允許呢,朝著身後的幾名宮女使了個眼色。
幾名宮女會意,上前去將她控制住,紅袖這會兒也懶得搭理,扶住楚珩往屋裡走,扭頭的時候,還不忘吩咐那些宮女將孟菀趕出去。
孟菀自然是掙扎的,可是心思與身體俱是疲憊的她,哪裡掙脫的了,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紅袖攙扶著皇甫謐離開,整個人癱軟在了那裡。
皇甫謐,她的皇甫謐,竟真的不認得她了,老天,這是在跟她開的另外一個玩笑嗎?——
紅袖攙扶著楚珩進屋,將他安頓在貴妃榻上,方才倒了一杯水給他,餵著他喝下之後,眼見著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這才道:「現在感覺如何?好些了嗎?」
楚珩點了點頭,躺在那裡,望著紅袖的臉,半晌,方才輕輕的開口:「公主,方纔那女子是誰?我與她認得嗎?」
紅袖的臉色明顯一僵,卻只是一瞬,隨即搖頭:「怎麼會,她不是咱們西蜀的人,你怎麼會認得她呢!」
「可是為何我覺得她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公主,你當真確定我與她不認得?興許,是我先前見過的人也說不定。」
「不會的。」他的話未說完,紅袖便忙不迭的出聲打斷:「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認得什麼人,我是再清楚不過的,這個女子你從未見過,我可以肯定,所以你也不要多想,知道嗎?」
紅袖的神色鄭重,楚珩瞧得越發疑惑了起來,然苦思冥想卻又想不起什麼來,最後也只能相信紅袖的話,他大抵真的未曾見過那名女子吧,畢竟就像紅袖所言那般,他們一起長大,若是他認得,她沒有理由不認得!
於是沒再多言,躺在那裡,頭痛襲來,閉著眼睛,沒多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紅袖這才站起身來,吩咐著宮女好生的看著楚珩,自個兒則是去了前殿。
如今孟菀這樣一鬧,想來不會善罷甘休,未免夜長夢多,將婚禮提前了吧,早早的成婚,她也才能夠安心,也才能夠真真切切的擁有他,這個她為他編造了身份,隱瞞了從前,卻一直深深愛慕著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