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文 / 黑貓白襪子
「除非他現在立刻離開鹹水區並且在淡水區中修養一段時間,不然他的傷勢只會讓他……」
奧利奧皺著眉頭,嚴肅地說道。
伊芙琳抽泣著用手指拚命地敲打著通訊器,企圖聯繫上淡水區的人來救唐小米。
「他還能堅持多久?」
沒想到,在聽到奧利奧的解釋後,阿爾弗雷德看上去反而比之前鎮定了一些。
「呃……我不知道……也許……十幾分鐘?」
奧利奧詫異地看著似乎有了什麼決斷的阿爾弗雷德,結結巴巴地說道。
阿爾弗雷德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將唐小米虛弱無力的身體摟在了自己的懷裡,一甩尾巴朝著破開的窗子竄去——
「殿下?」
「你要幹什麼?」
奧利奧和伊芙琳同時驚叫道,他們追逐著阿爾弗雷德身影,可是泰坦人魚不愧是海底游速度最快的生物,就是這麼一瞬間的恍神,阿爾弗雷德已經將奧利奧和伊芙琳拉開一段很長的距離。
他龐大的身軀在水流中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前進,背部拱起,頭部和肩膀向下耷拉。這種方式能夠讓水流在衝擊到他的身體後向兩邊分開,以避免他懷中的淡水人魚受到更大的傷害。
阿爾弗雷德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心情,劇烈的酸痛幾乎要讓他以為自己的身體受了什麼傷害,光是凝視著唐小米氣息微弱,宛若死去了一般的模樣,王子殿下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痛得幾乎要裂開了。他情不自禁地在海水之中喘息著,好像只有這種並不必要的行為才能稍微減緩一些他的痛苦。
唐小米正在海水的侵蝕下朝著死亡的邊緣滑去,作為這片大海裡最為強悍的獵手,阿爾弗雷德比任何一條人魚都能清楚地看出生物生命力的流逝……至少在過去當他捕獵大王章魚和灰鯨的時候,這種可怕的觀察力能夠幫助他最大程度的分配自己的體力和調整襲擊模式。
可是,現在——現在阿爾弗雷德恨這一點。
再沒有什麼比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小咪就這樣逐漸衰弱跟讓人痛苦的事情了,恐懼感(這也是阿爾弗雷德從未體驗過的情感)像是沙丁魚一樣在他的胃裡翻滾。
淡水,是的,淡水。
這個單詞像是一條海鰻一樣在他的思緒中竄動,並且驅使著他朝著「那個地方」瘋狂的游動。
以泰坦人魚那靈敏的聽覺來說,阿爾弗雷德可以清楚地聽到身後有來自王族事物聯絡官和另外一條鹹水人魚的呼喚,他們的聲音裡飽含焦急和痛楚,阿爾弗雷德卻一點都不想理會他們。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盡早將唐小米送到他知道的那個地方去。
在游動的同時,他的口腔裡分泌出了粘稠的唾液。
它們是粘稠的,膠質的質地,在海水中與鹽分接觸後會形成一層薄膜,並且散發出濃烈的氣味。
這是在海底泰坦人魚用來保存自己吃不完的食物時採用的方式——他們口腔後側有一種專門的腺體分泌這種特殊的唾液,在吃不完食物的情況下,泰坦人魚會將這種唾液均勻地塗抹在食物的表面。唾液形成的膠質能夠有效地避免食物的*,而它散發出來的氣味更是鮮明的昭顯著「這是泰坦人魚所有物」的信息,這足以嚇退大部分企圖分一杯羹的其他海底生物。
現在,這種只用於食物的唾液有了另外的作用。
阿爾弗雷德將自己的唾液塗抹在唐小米身體表面,在形成膠質隔絕海水後,至少被唾液覆蓋的那一小塊皮膚能夠稍微好受一點。
當然,出於某種微妙到連阿爾弗雷德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情,他用手指沾著那些半透明的唾液塞入了唐小米緊閉的口腔,將那些散發著濃烈氣息的膠質徹底地塗滿了唐小米的舌頭和口腔內·壁——即使過了這麼久,泰坦王子依然可以清楚地聞到從唐小米口腔中散發出來的那種屬於另一條泰坦人魚的氣味。
奧利奧的氣味。
這讓阿爾弗雷德感到更加的,更加的焦躁起來。
在泰坦人魚全力衝刺之下,那兩條人魚早就已經消失在了遙遠的海水另一頭(當然,對於奧利奧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在阿爾弗雷德視野中,可以看到黑色的影子正在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已經快要來到那座他和唐小米日常「放牧」虎鯨斯大林的那座無人小島的附近。
在海底,那座小島看上去卻異常的猙獰和龐大,越是靠近它,這附近的水流就越是變得湍急和變化莫測。
阿爾弗雷德將唐小米抱得更緊了一點,隨後朝著底部一個黑黝黝的石縫鑽去。
這是一條海底通道——石頭和石頭組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恰好能夠讓一條泰坦人魚勉強通過。而在極度黑暗的水道中游了一段時間之後,縫隙的盡頭驟然開闊起來。
原來,石縫鏈接的地方,竟然是一處水下洞穴。
阿爾弗雷德卻並沒有耽擱,在抵到洞穴後的瞬間,他便小心翼翼地掩住唐小米的口鼻,朝著上方猛地竄去。
如果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能有人打開一盞燈看到眼前的一幕的話,他定然會因為自己的所見而感到震驚。
在這個海底洞穴中並不只有海水——實際上,只有在阿爾弗雷德游進來的那處石縫的深度才是海水,而在海水的上方,是一層煙霧一般的白色硫酸氫鹽。
在阿爾弗雷德帶
帶著唐小米穿過那層「煙霧」之後,一種全然陌生的,令阿爾弗雷德感到痛苦的全新水體溫柔的包圍了他們。
淡水……
是的,在那層硫酸氫鹽的上方,正是清涼的淡水。
這座島嶼在很久痕跡以前也許是在某片大陸的中間,它的底下洞穴裡儲藏著大量的淡水,然而在漫長的時光中,大陸的版塊變動讓它沉入了海底,而同時沉入海底的,還有這個洞穴裡的淡水。
又或許是某天的某個意外,洞穴的底部出現了裂縫,海水湧了出來,不過高密度的海水卻只是將密度更低的淡水托了起來,中間由一層硫酸氫鹽阻隔,從而形成了這個在海洋深處的存在的淡水區。
斯大林了是一條足夠調皮的小虎鯨,在一次與阿爾弗雷德的打架中,它被暴怒的阿爾弗雷德一路狂追,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找到了這條非常不起眼的石縫並且躲了進來,也正是因為這樣,阿爾弗雷德才在誤打誤撞之中發現了這裡。
當然,在當時阿爾弗雷德對於這個鬼地方完全沒有在意,他那可怕的身體素質讓他能夠在淡水中呆上一段不短的時間,不過從根本上來說,淡水也會讓阿爾弗雷德感到不適。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恐怕他永遠都不會再一次踏足這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或許得承認唐小米確實被波塞冬所保佑了。
浸泡到了淡水之中後,唐小米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之前如同死魚一般耷拉著的尾巴微弱地顫抖了一下。
阿爾弗雷德習慣性地想要呼喚出頭髮中的小魚來帶來一絲光明,不過很快他便想起來,那些小魚早就在之前的意外中一條不剩,這讓他感到了一絲淡淡的低落。
不過,唐小米在淡水中的好轉還是讓阿爾弗雷德振奮了起來。他用手撫摸著唐小米的胸口,腹部還有尾巴尖,感受著對方身體的律動正在微弱的變強。
「小咪——」
他的嘴唇輕輕的動了動,以這個世界上最輕柔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呼喚著唐小米的名字。
他不知道唐小米是否真的有聽到他的聲音,片刻之後,唐小米扭過了頭,喉嚨深處溢出了一絲非常非常含糊的呻吟,重傷的淡水人魚在混沌的昏迷中稍微往阿爾弗雷德的方向蠕動了一下。
他那種脆弱到極點的狀態,讓阿爾弗雷德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控制這名泰坦人魚,他在黑暗中探下了頭,嘴唇在唐小米的冰冷的額頭和臉頰上輕輕碰觸。
在這片絕對的黑暗和寧靜之中,彷彿世界已經被隔絕在了遙遠的盡頭。
阿爾弗雷德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還有逐漸開始加快的血液的流動,當然,最清楚的並不是他自己身體的狀況,而是唐小米……
他的小咪。
淡水人魚虛弱的呼吸,細膩的皮膚,還有他身上那種濃郁到極致的屬於阿爾弗雷德的標記的氣味讓阿爾弗雷德感到了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滿足。
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他還有小咪。
鬼使神差的,阿爾弗雷德不僅僅滿足於用嘴唇碰觸唐小米,他的舌頭不由自主地探出來,舌尖在唐小米的皮膚上輕輕的滑動,滑動……留下更多,更濃郁的標記氣味……
……
「……好……痛……」
一聲沙啞的哀鳴低低的溢出唐小米的喉嚨。
那一聲細微到極點的聲音映射在阿爾弗雷德精神世界裡,卻是一聲連他靈魂都要轟碎的轟鳴。
他猛地從唐小米的身體上彈開,捂著嘴巴,在黑暗中死死地看著唐小米的方向。
彷彿有一個聲音在阿爾弗雷德的靈魂裡嚎叫。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的事情。
在唐小米已經虛弱成這樣的狀態下,他,他竟然……竟然想要吃掉唐小米!
阿爾弗雷德整條魚都快崩潰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對自己的同學產生了這種可悲又可怖的食慾。
雖然吃同學什麼的也不是第一次,可是當這個對象換成唐小米之後,阿爾弗雷德卻只覺得自己簡直是罪大惡極——
要知道,唐小米可是他魚生中第一次想要主動接近,想要和他成為好朋友的存在。
可是,面對唐小米,他產生的卻不僅僅是泛著少年薄荷氣息的友情,還有那種陰暗而扭曲的……食慾。
阿爾弗雷德想起之前那麼多次,在無人的大海中他腦中無法控制的那些回憶。
唐小米尾巴的觸感,胸口的口感,還有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阿爾弗雷德的*……
一時之間,阿爾弗雷德簡直萬念俱灰。
他痛苦到了極點,可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
不然的話,他究竟該如何解釋自己一看到唐小米就想要流口水的衝動呢……
天啊……
波塞冬啊……
他的朋友,他的小咪!
在他想要跟對方做朋友的同時,卻也控制不
住想要吃掉對方的本能。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要賜予他這麼殘酷的命運!
阿爾弗雷德顫抖伸出手,指尖輕輕地碰觸了一下唐小米的肩膀,隨後又像是觸電一般飛快地收回了手。
然後他用尾巴打著水,將唐小米夾在一處凸出的石塊上,含著極大的痛苦和悲慼,轉身重新鑽回了鹹水的世界……
……
……
……
唐小米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痛。
痛痛痛——他被浸泡在了由疼痛構成的可怕地獄之中。
他痛得簡直想嚎啕大哭,可是光是張開嘴可能帶來的疼痛就讓他完全沒有力氣了,他只能像是剛出生的小奶狗一般,從鼻子裡哼出痛苦的聲音。
周圍很安靜……甚至有點太安靜了。
水溫也比他記憶中的要低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小米才在恍恍惚惚中聽到有什麼生物破開水流朝他游過來的動靜,唐小米微微偏過頭,他的眼皮就像是跟眼球融化到了一團似的,痛得要命以至於完全無法睜開眼睛。不過即使是這樣,唐小米也能感覺到對方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來人的體積很龐大,氣勢也非常可怕……這種熟悉的氣息不可能是由其他人魚發散出來的,只可能是阿爾弗雷德殿下。
意識到這點之後,唐小米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瞬間變得更加放鬆下來。
唐小米在維生裝置破滅,昏迷,然後被阿爾弗雷德仔細護在懷裡來到這個海底淡水湖泊的過程雖然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段記憶卻已經牢牢地沉澱在了淡水人魚的意識深處。在那段不短的奪命狂游中,看上去又髒兮兮又很粗糙的阿爾弗雷德卻始終把他保護得很好……也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唐小米的身體已經自發地將阿爾弗雷德當成了某種類似保護者的存在。
他等待著阿爾弗雷德接下來的動作,可是良久之後,對方卻一動都沒有動。
唐小米痛苦的皺了皺眉眉頭,他費盡全部力氣,稍微伸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
發生了什麼?
……
「小咪……你好點了嗎?」
終於,阿爾弗雷德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過,他的聲音好像比之前又遠了一些,而且,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硬邦邦的,緊繃,好像在壓抑著什麼強烈的情感似的。
不過,這些都只是唐小米在那一瞬間的想法。
他的身體太痛了,以至於完全沒有辦法進行任何深度的思考。
而在他的旁邊,阿爾弗雷德正在天人交戰之中。
距離唐小米出事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是伊芙琳和羅伊還有他共同照顧唐小米的。之前還是一片荒蕪黑暗的淡水洞穴此時已經被滿滿噹噹的設備和藥物留堆滿了。就比如此時,阿爾弗雷德的手裡就拿著用來治療海水灼傷的藥膏——按照醫生的囑咐,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應該將藥膏細細地抹在唐小米身上每一處有傷的地方。
不幸的事情之一就是,唐小米身上的每一處都有傷。
不幸的事情之二,這意味著阿爾弗雷德要給唐小米抹要就意味著他要靠近他的小咪然後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都親手摸一個遍。
不幸的事情之三,在意識到自己對好朋友小咪抱有的那種可怕的*(他竟然真的想要吃掉對方!)阿爾弗雷德發現自己愈發的沒有辦法抑制自己對小咪的食慾了,只要稍微靠近對方一點點,甚至只是在空閒的時候想起他,王子殿下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流口水,想要用自己的嘴唇印滿小咪每一處肌膚……
伊芙琳前往淡水區去拿那邊的人為唐小米的情況而專門研製的藥膏去了,而羅伊完全無法在淡水區久呆,這也就是說,現在能夠幫忙給唐小米敷藥的人只剩下阿爾弗雷德了……之前也確實是他一直在做這件事情。
同樣的糾結,同樣的理智和*的鬥爭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一直困擾著年輕的王子殿下,不過,他也已經在這種鬥爭中摸索出了屬於他自己的解決方式——
「啪——」
一聲清脆的石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阿爾弗雷德輕車熟路的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裡掏出了籃球大小的卵石,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在頭暈目眩的疼痛中,他終於從那種讓他羞憤且痛苦的妄想和食慾中掙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