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文 / 黑貓白襪子
光是想到那名該死的泰坦貴族帶過來的口信，伊芙琳就覺得自己心痛到快要裂開了。他在這裡已經交流了足夠久的時間，比大部分淡水人魚都要清楚這裡是一個多麼原始，多麼殘酷的世界。只是以往他總是能客觀地看待這個弱肉強食，更加貼近於原始的社會系統，當唐小米也遭遇到了來自強勢人魚那種□□裸的壓迫之後，他完全沒有辦法忍受——他簡直想要衝過去把那群混蛋泰坦人魚用火箭炮轟成渣渣，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交流身份，以及可能帶來的外交難題，伊芙琳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根據二戰時期留下來的數據，炮彈等明武器的攻擊對於泰坦人魚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跟深海的水壓比起來，人類以及淺水人魚使用的武器簡直就跟癢癢撓一樣。
……
「呃，老媽，你真的別神經過敏啦……其實真的沒什麼……」
在伊芙琳面前，唐小米渾然不覺自己在之前差點被搶走送給泰坦王族作為玩物（如果他不是有淡水人魚的身份的話，他現在恐怕已經被送到了阿爾弗雷德殿下位於亞特蘭蒂斯的行宮之內——而考慮到泰坦王族對於深海人魚那種可怕的威懾力，在將來這總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唐小米依然在努力寬慰看上去神經緊繃得快要炸裂一般的伊芙琳。
伊芙琳卻始終沒有辦法放鬆下來……他身上每一塊凸起的肌肉上都爆出了蚯蚓一般的青筋，面部表情在想起泰坦人魚的時候變得相當的猙獰。唐小米嘴角微微抽搐，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面對這樣子的老媽，最後只能痛苦地扭過頭移開了視線。
「那個，媽……我肚子好餓。」
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轉移話題了……°(°ˊДˋ°)°
當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是單純的轉移話題啦。唐小米默默自己癟癟的肚子，深刻地覺得自己的胃在因為飢餓而絞痛。中午沒有吃飯加上昏迷到晚上，他現在真心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當然，即便是這樣想起自己的「食堂」以及阿爾弗雷德手心中那還在抽搐的魚肉，小米也一點都不後悔自己一口都沒吃午飯。
……鬼才吃得下去好嗎？！！！
伊芙琳果然被小米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一彈尾巴跳了起來。
「哎，我，我馬上做東西給你吃。」
他慌慌張張地衝入廚房，唐小米之前還想跟他說沒關係的——畢竟伊芙琳從來就不擅長做飯（唐大錘語）。
但是聽著廚房裡乒乒乓乓的響聲，唐小米摸摸肚子，還是微紅著臉帶著期待坐在了餐桌旁邊。
啊……媽媽做的飯呢……
哪怕現在的媽媽已經變成了一個肌肉男，可是光是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吃到親子飯，唐小米還是油然地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溫馨。
在這樣的期待中，唐小米欣喜地看到伊芙琳在不久之後端著用巨大的硨磲盛著的晚餐，風風火火地衝回到了餐桌旁。
「砰——」
硨磲被重重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看上去真好——」
唐小米習慣性地想要說出讚美的話，聲音卻在他看清楚硨磲盆內放著的東西之後凝固了。
怎麼說呢……
無論怎麼看，飯盆裡擺放著的東西都只是一坨生海草而已。
……稍微剁爛了一點的生海草。
唐小米顫抖著用筷子撥了撥那坨綠油油的，看上去充滿了生命裡的生海草，看到了一隻被攔腰砍斷，還在緩慢揮舞著鉗子的螃蟹，而在他撥弄海草的同時，他驚恐地看到好幾隻體型較小的小蝦正在從海草的縫隙中匆忙逃出。
……(╯-╯︵┴═┴
開，開玩笑的吧？
唐小米覺得自己的臉現在看上去一定十分扭曲。
「那個，那個我聽你爸說，你在淡水區的時候是以植物為主食的，所以……」
偏偏在唐小米面前，伊芙琳有些害羞和忐忑地對著他這樣說道。從他那認真的視線來看——這盆海草還真tm就是唐小米的晚餐！！！！
唐小米覺得自己整條魚都快不太好了。
沒錯啦，作為一條淡水人魚他的食物中蔬菜佔了很大一部分。
但是，他喜歡吃的植物是生菜，蘆筍，捲心菜，胡蘿蔔還有荷蘭豆什麼的……頂多頂多再吃點青菜，這輩子吃過的海草可能就是小老闆牌的碳烤海苔……
（可惡，越想越餓了……）
跟生海草完全是兩種東西啊！
「那個，沒，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了嗎？」
唐小米試探性地對伊芙琳說道。
「啊，你想要吃別的東西嗎？」
伊芙琳的眼睛變得明亮了起來。
唐小米拚命點頭。
伊芙琳再一次衝入了廚房。
幾秒鐘後，他拖著一條灰撲撲的，讓人很想在視網膜上打上馬賽克的東西出現在了餐桌旁。而那條外貌十分可怕的「馬賽克」被摔到了呆若木雞的唐小米眼前。
「咕咚——」
唐小米嚥下
一口唾液，腮隱隱作痛。
「媽？這是……？」
那條「馬賽克」乍一看有些像是光滑的，扁平的岩石，然而岩石上還長著怪異的五官——在受驚後，它背鰭的皮瓣像是燈泡一樣驟然亮了一亮。
「啊，這個很好吃哦！用你們那邊的話是叫安康魚吧？」伊芙琳的舌頭在嘴唇上掠過，唐小米這個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老媽在變成男性之後，竟然也長出了深海人魚特有的釘子一般的細小尖牙，他看著那條「馬賽克」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那種垂涎欲滴的表情卻只讓唐小米覺得背後發麻。
「它的肝味道非常的鮮美和細膩，魚皮吃起來哧溜溜的……就是不太好看！啊，我把魚肝挖出來給你吃吧！」
「不……」
但是唐小米的拒絕已經說晚了。
伊芙琳已經輕車熟路地彈出指甲，當著唐小米的面哧溜一下化開了那條可憐的安康魚的腹部，將內臟從它的體腔內擠了出來。
＆……¥＃＠……
唐小米覺得自己的腦中在那一刻充斥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白噪音。
他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深刻地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深海區和淺水區是真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深海區的食譜跟淡水區是截然不同的。首先一點就是，這裡是不存在所謂的熟食，或者是烹飪食物的技能。
深海人魚幾乎百分之百都是純肉食生物，它們憑藉著自己卓越的體力和行動能力捕食富含脂肪的海洋哺乳類動物和海魚——在過去的漫長時光中，深海人魚面對的是相對來說嚴酷而殘忍的海洋世界，沒有人魚會有餘力來研究所謂的美食和烹飪。他們也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而來到這裡的交流人員，受不了這種飲食習慣的都哭著回家了，受得了的……比如說伊芙琳……在不知不覺中，也開始習慣吞生魚，吃生海藻的生活。
不過，比起純正的鹹水區人魚來說，他們還是會稍微處理一下入口之前的食物的，就比如說伊芙琳還是會擠掉安康魚體內多餘的內臟，給唐小米的生海草也會稍微剁一剁，然後擺到盤子裡。
……
「之前倒是有淡水人魚的長官來這邊視察，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適應這邊的食物啦，後來我們想的辦法就是把魚封入他們帶來的高壓鍋內，然後扔到火山口的邊緣通過高溫燙熟內部的食物……不過那位長官看上去還是很受不了的樣子，一天後就說身體不適趕緊離開了。」
說話的人是羅伊。
而時間已經是深夜。
伊芙琳在幾個小時之前被叫去大使館了，走之前態度有些奇怪，唐小米覺得大概是因為之前他威脅了校長，並且跟什麼泰坦王族槓上的緣故。羅伊被他拜託來陪伴心情低落的唐小米，但是無論他怎麼勸說，小米還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低落到不行……
「嗯，我聽過這個新聞啦……」
唐小米乾巴巴地跟羅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同時憂鬱地盤著尾巴，味同嚼蠟地吃著盤子中的海草。
唯一跟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吃的是熟了的海草——用的是羅伊說的方法，將海草封入密封物後通過海底火山的高溫燙熟。
只是，沒有人告訴過唐小米，原來海草弄熟之後是如此之難吃。
不，整個鹹水區的食物——在淡水人魚看來都只是食物原材料而已。唐小米深刻地懷疑這裡究竟存在不存在淡水人魚認知中的「食物」。
他好餓……
雖然嘴巴裡塞滿了滿是腥味，口感像是包著塑料皮的鼻涕一樣的海草，他的胃和精神都餓得要命。而在意識到自己可能怎麼都吃不到好吃的食物之後，那種深深的絕望感成為了這種飢餓的催化劑。在這之前，唐小米真的不知道有一天他會因為食物的難吃而想要嚎啕大哭。
最重要的是，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再想想白天看到的那些兇猛的同學（尤其是那位行為怪異的阿爾啥啥啥），還有自己給老媽帶來的麻煩……還有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忍受的食物……對了，這裡還沒有網。
唐小米忍不住在內心詢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我想回家……」
在他意識到之前，這句話已經喃喃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