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文 / 鳳子君
皇帝臉色難看,看著跪在地上的戚望之,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不由歎了一聲,手微微一抬,讓近侍太監扶著他起身,後又屏退眾人。
「望之,你這是在逼朕啊!」皇帝不願深想小兒子此舉的深意,手心手背都是肉,扎哪邊都疼,他只想息事寧人罷了。
戚望之低著頭,心裡微痛,卻緩緩道:「父皇,當年羅氏是母后親自給兒臣挑選的親王妃,難道還不夠嗎?兒臣已經捨棄了一個羅氏,如今連魏氏兒臣都要捨棄嗎?還是說,但凡皇兄的看中的,兒子都該拱手奉上?父皇,我也是您的兒子,同時位列親王。」
皇帝臉色凝重,只覺得心裡一陣絞痛,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你這是恨了朕的偏心那,望之,你可知這一生,朕最後悔的是何?」
「兒臣不敢。」戚望之先是搖了搖頭,又道:「兒臣不知。」
皇帝苦笑一聲:「那就是當初讓你皇兄長於婦人之手,又親自教導了你,造成了如今的兄弱弟強場面。」作為皇帝,他不應該自欺欺人,可作為一個父親,他卻寧願裝聾作啞,揣著明白裝糊塗。
「父皇……」戚望之嘴角微動,眼底帶著幾分痛楚,卻無法讓自己說出違心的話來。
皇帝沉聲一歎,闔了闔眼,終道:「下去吧!你那側妃就留在皇貴妃那休養吧!」
戚望之抬頭看向皇帝,黑琉璃似的眼睛霍然睜大,神情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陰沉,他明白父皇的意思,魏氏留在宮中,便不會再有回府的那一日,這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不知為何,他卻打從心底生出一股不忍,似乎那個總是笑的明媚嬌艷,又鮮活的魏氏這般離去會讓他感到遺憾,也許這就是身為男人的孽根,他亦避免不得,會捨不下一個曾日夜陪伴過自己,殊色驚人的女子。
「父皇,魏氏不過是一介側妃,怎可留在宮裡休養。」戚望之微蹙著眉頭,低聲說道。
皇帝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戚望之,沉聲道:「你應該明白,皇室不可留下絲毫污點。」
戚望之咬了咬牙,眼底沾染了許些怒意,倔強的看向皇帝,說道:「難道不能屬於皇兄的人,兒臣便留不得嗎?」說著,目光漸暗,語氣帶著幾分哀痛的說道:「父皇,兒臣僅是想留下一份想念,一個慰藉罷了,當初,失去了羅氏,可卻讓兒臣尋到了魏氏,難道,這世間,還能讓兒臣找到另一個魏氏來?」
皇帝一愣,不曾想到一個小小的羅氏,毀了他的太子不說,又讓另一個兒子耿耿於懷,早知如此,他當年不如就留了羅氏一條命,也不至於讓二個兒子念念不忘至今了,身為男人,他當然明白,失去的才是最好的這個道理。
「把人帶回去吧!」皇帝無聲一歎,已經毀了一個兒子,難不成還要再毀掉另一個?想起太子,皇帝心裡隱隱而痛,當年他亦曾為太子驕傲,那時誰人不讚太子才華橫溢,可偏偏卻毀於羅氏的手中,皇帝不願與一個婦人計較,可偏偏卻狠毒了羅氏,如今想起,亦覺得當初一杯毒酒當真是便宜了她,若不是顧及太子,羅氏滿門又怎能苟活至今。
「兒臣告退。」單膝跪地,行了告退禮,戚望之疾步而去,前往了皇貴妃寢宮。
皇貴妃瞧見戚望之一怔,不過她素來是個聰明人,自是不會多問,只把宮女把太醫請了出來,之後與戚望之道:「已經讓太醫瞧過了,也包紮好了,若是晚上的高燒退了,便不會有什麼大礙,只要靜心養著便是了。」
戚望之略皺起了眉頭,看向了一旁躬身以待的王太醫,問道:「現在可能讓人把她抬出宮去?」
王太醫見戚望之面容冷森陰鷙,不禁嚇得身子發抖,磕磕巴巴的說道:「回王爺的話,最好不要隨意移動魏側妃,她傷了頭顱,眼下剛止住血,若是有個顛簸,怕是又要牽動了傷口。」
戚望之神色陰沉,渾身似散發著一股寒氣,不怒而威,讓人無端生出一股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半響後,呼出一口氣,與皇貴妃道:「勞煩貴妃娘娘命人多抬些軟墊子,兒臣這就帶魏氏出宮。」說完,沉聲吩咐王太醫道:「你隨同一起,這些日子也不必回府了,只管留下照顧魏側妃。」
因嬌娘受傷這事到底沒有張揚出去,自是不好明目張膽的被人從皇貴妃寢宮抬出,好在天色全黑,四個小太監抬著軟塌悄悄的從寢宮側門而出,只打了一盞燈籠,又繞了竹林小道,把人從宮西門送了出去。
戚望之陪著坐在車內,王太醫縮著身子蹲坐在車廂一角,一眼窺去,只見戚望之神色陰暗不明,沉寂的黑眸似被無邊的濃霧籠罩著,讓人瞧不出情緒,若不是他一貫心細如髮,瞧見了豫王交疊的雙手骨節處泛白,只怕也會以為他當真如面上這般平靜。
不過王太醫倒也不算意外,畢竟初見魏側妃時,他亦被連污血都難掩的艷色所驚艷,這樣一個美人,被豫王上了心也算是意料之內。
嬌娘躺在車架內的軟塌上,身子朝外側著,一頭青絲散在腰際,原就欺霜賽雪的嬌容白的近乎透明,此時雙目緊闔,呼吸微弱,似一朵嬌嫩纖弱的白蓮,一揉即碎。
馬車並未朝著豫親王府的方向駛去,相反駛向了反方向,去往了郊外。
戚望之在郊外有一處別莊,眼下嬌娘這樣的情況,並不適合在王府休養,便是沒有受此重傷,為了平息一些風言風語,短時間內也不好在人前走動。
戚望之的到來,驚動了別莊的下人,燈籠照亮了整個別莊,大管事匆匆迎來,忙要把戚望之請進去,卻聽他沉聲吩咐道:「讓人抬了軟塌過來,記得多撲上些軟墊子。」
大管事心中雖疑,卻也敢多問,只吩咐了下去,待下人抬了軟塌過來後,就見戚望之回身探向車內,打
起了簾子,探身入內抱了一個身段纖細的小娘子出來,那小娘子身上蓋著黑色的厚重披風,頭枕在豫王臂彎上,臉朝內,看不見面容生的如何,只那一頭保養良好的青絲散了下來。
「使人回王府把魏側妃的四個大丫鬟叫來。」戚望之怕別莊的下人伺候不夠周到,便吩咐陳三道,之後把嬌娘抱到軟塌上,又王太醫隨在了一旁,說道:「王太醫,今晚你就守在這吧!缺少什麼,只管吩咐下人去取,若是別莊沒有,便使人去採買。」
王太醫躬身回道:「王爺放心,魏側妃只要發過了熱,便過了危險期,臣這幾日都會守在這裡,只是,還需王爺使人把臣的藥童找來,熬藥一事臣怕府裡的下人掌握不好火候。」
戚望之點了下頭,便吩咐了下去。
那廂陳三快馬回了王府,一進王府,便與大管家李忠耳語了一番,之後等在了外院,李忠忙不迭的趕往了墜玉閣,同喜見他眼含驚慌,不由一驚,也顧不得問安,忙道:「李管家,是出了什麼事嗎?」
李忠也沒有時間多加解釋,只吩咐道:「趕緊的,也別收拾了,把另外幾個大丫鬟叫來,快隨我走。」
同喜一臉驚疑,慌慌的跑去叫了銀寶幾個,隨著李忠出了王府,等到了別莊,便被帶到了一個院子,進了內室,看見坐在床沿邊上的戚望之,唬了一跳,四人忙俯身行禮。
「你家主子在宮裡被宮女衝撞了,如今受了傷,叫你們幾個過來伺候著,都給本王仔細著些,若是你們主子有個什麼不好,你們便一起陪葬吧!」戚望之沉聲說道,目光不曾移開,只盯著躺在床上的嬌娘,心尖泛起一絲絞痛。
同喜等人先是愣住,待回了神以後,也顧不得一旁的戚望之,齊齊撲倒在了床邊,瞧見床上面色慘白的嬌娘,眼淚便流了出來,好在知曉不能驚了嬌娘,一個個摀住了嘴,無聲哭泣。
同貴在四人中素來穩重,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哽咽道:「王爺,主子不會有事的是不是?到底是哪個宮人如此莽撞,竟敢在宮裡衝撞了主子,您得為主子做主啊!」這話,已然有些越軌。
戚望之沒有與之計較,甚至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聲音輕不可聞,似自語低喃:「她不會有事的。」雙眼輕闔,再睜開時黝黑的眼眸閃動著犀利而冷森的鋒芒,沒有他的允許,她怎敢有事,他既把她從宮中帶了出去,她的命便屬於了自己,沒有他的點頭,便閻王也不能從他手中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