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文 / 鳳子君
年節一過,承恩侯府內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只因府裡近來要辦二件喜事,一是被聖上賜婚給豫王做側妃的九娘子,二是將要嫁到謝尚書家的十娘子,說起來,這二樁喜事日子臨近,二個娘子又是一樣的年歲,難免有個比較,府裡的下人說起九娘子都贊是個有福氣的,說起十娘子,少不得搖頭一歎,原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胚子,可偏生命不好,被六娘子給拖累了,竟成了個攤子,雖說如今是要嫁給尚書府的嫡子,可誰不曉得那謝三郎是個癡兒,說起來,這真真兒就是命,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年紀,可九娘子那就是命裡自來的富貴,擋也擋不住,十娘子,卻是命裡自帶的苦難,逃也逃不過,這府裡的下人皆有一雙富貴眼,如此一作比較孰輕孰重自有分曉,免不得對嬌娘的事更上心些,於十娘子少不得有幾分怠慢之處。
十娘子魏幼萱身邊的大丫鬟秋荷見這一次送來的過目的彩錦料子又是花色不夠鮮艷的,臉子當即撂了下來,掐著腰,伸手指著送料子的老媽子,冷笑道:「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你們打量著我家主子不知道年節前府裡剛收了好些子新花樣式的料子不成?眼下是什麼時候你們心裡也清楚,在過一個月我家主子就要出嫁了,這些都是陪嫁的料子,拿這些爛東西來糊弄哪個?我今兒話是放這了,你們再敢陽奉陰違的行事,我就稟了夫人去,瞧瞧最後是哪個不得好。」
「哎呦,秋荷姑娘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哪裡敢在十娘子的嫁妝上動手腳,不過是府裡二件喜事挨在一起罷了,九娘子嫁的又是親王,少不得這些東西得先讓她過過目,十娘子若是不滿意,我們做奴才的也沒有辦法,府裡統共就出了這些銀子,採買的買來什麼料子,我們也只能送來什麼料子。」老媽子撇了下嘴,話裡話外卻是有些看低了十娘子的意思。
秋荷氣的臉色發白,剛要與其理論,就聽見十娘子的召喚,當下也懶得理會這老媽子,只再撂了幾句狠話,轉身進了內室。
「主子。」
十娘子見秋荷紅著眼睛,不由輕聲一歎,反倒是勸解道:「與她們置那些氣做什麼,左右在這府裡也呆不了幾日了,她們願意送來什麼就是什麼了,更何況,她們說的對,九姐姐嫁的是親王,東西合該她先挑的。」
「主子別聽那些老貨們胡說八道,分明就是她們偷奸耍滑,一會奴婢就去臨水閣一趟,把這事跟九娘子知會一聲,她們慣來會看人下菜碟,是得有個人好好敲打敲打了。」秋荷把蓋在十娘子腿上的軟褥撫了撫,脆聲說道。
十娘子卻是牽了牽嘴角,略帶了幾分苦意,低聲道:「別胡來,九姐姐那少去的好,三哥雖說又被打發出去了,保不準現今兒得了消息正往回趕,臨水閣也安生不了幾日了。」
秋荷一聽這話,明顯有了幾分懼意,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好半響,才微微顫顫的說道:「主子,三爺的事不能在牽連了您吧!」
十娘子一怔,隨即輕搖著頭,烏黑的眼珠子蒙上一層讓人琢磨不透的晨光,牽連?她如今再被牽連還能到何種地步,十娘子的手不自覺抓緊蓋在膝上的軟褥,這雙腿,就是被牽連的代價啊!然而,她怨不得,恨不恨,只能這般的認了命。
臨水閣內,銀寶把剛剛聽來關於十娘子嫁妝的事情說與了嬌娘聽,她素來知道那些丫鬟婆子狗眼看人低,慣來就是看人下菜跌的下作東西,卻不膽子竟這般的大,連十娘子的嫁妝都敢動了手腳,心裡不免感到幾分訝異。
嬌娘聽後卻是微微一笑,用細細的銀簽子紮起一小塊切的四四方方的蜜瓜果子送入口中,後才淡淡的說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那婆子當年是母親陪嫁的丫鬟,她的膽子自是母親給的,說到底,嫁妝的事情父親也不會插手,只要面上瞧著過的去就行,若是姨娘們手頭寬裕些,自是心疼咱們多陪些東西,可六姨娘素來不太得父親的寵,哪裡有那些閒錢,只可憐十娘子是個命苦的。」
「可奴婢瞧著送來咱們這過眼的料子頭面都是時新的花樣,那婆子這般做,指不定讓十娘子如何想您呢!」銀寶嘴角一撇。
嬌娘聽後卻一笑,眼角輕輕一挑,很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睨著銀寶,戲謔的開口道:「呦!我還不知道我家銀寶是個心善的呢!」
銀寶臉一紅,見主子識破了自己的意圖,這才好不意思的喏喏解釋道:「主子,是十娘子身邊的秋荷剛來找過奴婢,讓您幫幫十娘子,奴婢也是瞧著十娘子有幾分可憐,好好的主子偏生被奴才們打著臉,之前就聽府裡的下人們嘴碎的說起過,給十娘子預備的嫁妝雖有三十二抬,可算上田地莊子,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千兩銀子……」
銀寶話沒說完就住了嘴,只因嬌娘隨著她的話音兒沉下了面容,她本就是機靈的,當即就明白了自己是多了嘴,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也不敢多言,只道了一句自己的錯處就等著嬌娘發落。
「起來吧!」嬌娘沉吟了片刻,微抬了下手,頗為帶著幾許冷意的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記住了,主子的處境不是你可以多嘴的,某些話,我可以說,你若是說了,便是失了分寸,對主子不敬。」
「是,主子。」銀寶輕聲應道,乖覺的接過金寶遞到她手裡的蓋碗恭敬的呈給了嬌娘。
嬌娘眼皮微微一撩,緩緩伸手接過了描著青花瓷的蓋碗,輕呷一口,方道:「我原打算過幾日在與你們說這件事,如今就借了銀寶這茬子把話先說了出來,你們伺候我也不是一日二日了,素來也是極有規矩的,只是免不得被我寵出了幾分小性,不過打今兒起,這性子都得給我改改,王府不比侯府,這水只能比侯府的水更深,你們到時候得打起精神來應付,別讓人挑了你們的不是來打我的臉。」話音一頓,嬌娘眼眸輕佻,漫不經心的問道:「我倒是忘記問你們了,你們可願意隨我去豫王府?」
「奴婢自是願意的,主子到哪奴婢就跟到哪。」同喜毫
不猶豫的說道。
銀寶、金寶、同貴自也是點著頭,表著忠心。
嬌娘彎唇一笑,明澈的眸子彎成了月牙狀,梨渦輕陷,含笑道:「同喜和同貴我自是要帶你們,倒是銀寶和金寶你們可捨得你們老子娘去。」
「既跟了主子就是主子的人,奴婢一家子只盼著奴婢能好生伺候主子。」金寶脆聲說道,她早就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跟著主子,便是將來配人,也得留在主子身邊伺候著。
「嘴倒是甜,跟抹了蜜似的。」嬌娘笑嗔一句,轉眼聲音卻是淡了下來:「既打定主意跟我去豫王府,就得把臉給我做起來,還是那句老話,只要忠心我總不會虧待了你們,但凡誰日後被富貴迷了眼,就別怪我醜話說在了前面,翻臉無情了。」
同喜素來知曉嬌娘的性子,知道她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主,莫說她們不會豬油膏滋迷了心生出那糊塗的心思,便是借她們幾個膽子,她們也萬萬不會作出叛主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