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篇 魏澈杜若冰篇 (下) 文 / 年惜染
魏澈杜若冰篇(下)
魏澈去琴瑟齋取回了修好的琴,走在街上路過告示牌的時候,才知道太子楊永被廢為庶人的事情,魏澈一驚,連忙往人群裡擠了擠,眼前黑了又黑,只覺得皇榜上那幾個字不斷地變大變小,太子貶為庶人,魏妃賜死。()
手中的琴「砰」地一聲掉到了地上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細縫。
他晃了晃神,趁著天還沒黑急忙往城外的亂葬崗跑去,因為當今皇后憎惡楊永寵愛魏妃,認為其害死太子妃,所以在太子貶為庶人的同時下令將魏妃賜死,而這樣的人一般都會被官兵草草地被扔到城外的亂葬崗。
月光清冷地照在地上,魏澈在屍體堆裡面翻找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翻了多少的屍體,他急喘著氣,四下張望著,還是沒有找到,一顆心砰砰地跳得厲害,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
風輕輕地吹過,遠處傳來了聲聲野狗的吠聲,叮鈴,叮鈴,叮鈴,一聲聲,淒清清脆的鈴聲在風中微弱地傳來,他猛地坐了起來,朝著鈴鐺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眼睛的一幕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幾隻野狗正凶狠地撕扯著一具屍體,那個身穿紅衣的屍體手上戴著一串金玲,這是他姐姐從小戴到大的,他絕對不會認錯,棒本低頭啃咬的野狗看見魏澈,齜著牙朝他發出警告的吠聲,目露凶光,他低頭拾起了一根木棒,大吼一聲衝了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揮舞著木棍驅趕著那群野狗,野狗們撲來撲去地試圖趕走他,木棒打在野狗身上,那群畜生受了痛,哀號著夾著尾巴逃跑了。
他無力地用木棒撐著身子走到了屍體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顫抖著手撩開她臉上的亂髮,蒼白的臉,緊閉的雙眼,烏紫的嘴唇,身上已經被野狗咬得千瘡百孔,他心中大慟,通紅的眼眶流出了淚水。
他趴在屍體上哭了好久,才慢慢用手在地上挖著坑,從星辰滿天一直到黎明,血混著黏土,那雙原本用來彈琴的手也傷痕纍纍,他抱著朝陽郡主的遺體將她安放進土坑,用土一點點將她身體掩埋。紅色的裙角,繁複的花樣,修長的手指,牽過自己,為自己拭盡淚痕,直到臉,他又看了看她的臉,沒有一絲痛苦,嘴角似乎凝著一縷釋然的微笑。
是啊!過去的三年,她受人所迫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能死,對她來說更是一種解脫。
死的人解脫了,但要活著的人加倍承受這一切的痛苦,他將頭低了低,將最後一捧泥土散在了她的臉上。
等城門開啟的時候,他在城中的旅館裡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十指修長,佈滿傷口,他將手藏在了袖子裡,回到了晉王府,所幸沒有人發現他昨夜的失常,他在心底冷冷一笑,又會有誰會在意他的存在呢?
楊衡似乎並不打算告訴自己姐姐已死的消息,他也只是裝作不知道,相安無事地過著屬於人質該過的生活。
楊衡很快就被冊封為太子,因為品行良好,由皇后跟杜尚書一力撮合,於十月初七良辰吉日迎娶了杜尚書的千金杜若冰為太子妃,楊衡當了太子以後,並沒有搬到奢華的東宮,而是繼續住在晉王府,晉王府一向簡樸,前些日子因為雷雨倒塌的圍牆也是簡單地修補了一下,如此簡樸的行為更是得到帝后的讚賞。
魏澈微微冷笑,楊衡你太明白怎麼樣去欺騙世人,這麼多年了,你懂得帝后的喜好,做著最合格的皇子,太子與太子妃琴瑟美好,沒有舞姬美妾,連個像樣的丫鬟都沒有,真是個品行端正,完美無缺的儲君啊
!想到這,魏澈臉上冷意更深。
姚蔓將胭脂舞衣遞給魏澈的時候,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一身絳紫的衣裙,一支銀簪,她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姚小姐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魏澈淡笑著看著她,伸手撫了撫她額前的劉海,叮囑著:「好好照顧自己,過段時間我再去看你。」
他從懷裡掏出一包銀子,這是他幾年來所有的積蓄,雖然不多,但已經足夠她一個女孩子開個小店養活自己,他將銀子遞給姚蔓,她卻遲疑地不敢接,驚慌地看著他,好看的杏眼裡流露出莫名的擔憂。
他看著她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神,純粹晶瑩,他忽然很羨慕她,也很慶幸,至少到了最後,還有一個人,如原來那般沒有沾染這塵世的邪惡,他想到這,就更加不再害怕了,將銀子塞進她手裡,便轉身快步離開。
姚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喊道:「公子,等你來見我的時候,我會做你最喜歡吃的元宵,你一定要來!」
他回頭朝著姚蔓笑著,揮了揮手,關上了門,姚蔓低頭看著手裡的銀子,喃喃自語道:「我一定會等你來的。」
晉王府是很少舉辦宴會的,但是也總是有些必要的宴會要辦,比如太子妃的生辰,為了表示對自己愛妃的重視,他還是辦了宴會,魏澈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坐在銅鏡前,他打開胭脂盒,淡定地為自己上妝,黛色的娥黛眉,粉紅的桃花腮,殷紅的嘴唇。他脫下男裝,一層層穿上紅裝。
紅裝,為誰而穿?這是他此生唯一一場賭局,他嘴角露出一個淒惶蒼白的笑。
這個大殿許久不見歌舞,曼妙的絲竹管樂之聲驅走了一切的冷清,太子府是從不演歌舞的,只有在很少的一些宴會上,楊衡才會看一些歌舞。
紅色的身影好像一團絢麗的晚霞一樣在天空綻放,流光溢彩,寬大袖子一揮,露出了傾國傾城的容顏,紅妝的魏澈,連他自己都驚訝自己的美麗,這勝過朝陽郡主百倍的美麗。
姐姐,姐姐,十八歲,是多麼如花的年紀,年輕姣好的容顏,卻選擇了蒼白地沉睡下去,他心中顫抖地痛著。
翻飛的紅色衣裙,詭艷無比,相比於女性的柔美,他更多了一分英氣,神秘的微笑,讓人無法抗拒他的誘惑,他抬起頭,看向楊衡,目光卻在他身旁一滯,淡雅清逸的容顏,與生俱來的清貴氣質,美得仿若空谷幽蘭,這看一眼就無法忘記的容顏,她居然是杜若冰!楊衡的太子妃!
他的心狠狠地一痛,眉頭蹙了蹙,怎麼會這樣?他茫然地看著她的臉,再也不敢上前,腳步慢慢地後退,想離她越遠越好,這樣,心就不會痛了。
楊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攬住了他,他抬頭看著楊衡,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眼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溫情。
魏澈心中的寒冰越來越厚,用力地將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楊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在刀離自己身體半寸的地方,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匕首「匡當」一聲掉到了地上,震的人心如死灰,魏澈被一把推倒在地,杜若冰驚訝地看著趴在地上的魏澈,門外的衛兵好像傾巢而出的螞蟻一樣湧了進來將他團團包圍。
他的眼眶微微通紅,明明已經失敗了,還是不甘心地抓起了地上的匕首就要再刺過去,楊衡一把架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瞪視著他,血順著掌心流了下來,滴在紅色的華裳上,消失不見。
楊衡摸了摸他的臉,慢慢醒悟道:「原來是你!」
他臉上露出一個淒涼決絕的笑,眼中滿是恨意。
陰暗潮濕的地牢,魏澈低頭看著眼前的一線月光,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活著,但這只是暫時的,楊衡說不定現在正在盤算怎麼讓他死的更慘,背脊靠在潮濕的泥牆上,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鐵門「匡當」一聲被打開了,魏澈慵懶地睜開眼睛,看見姚蔓朝著獄卒行了一個禮,他一驚,湊了上去,怒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快離開這裡!」
姚蔓的臉色蒼白,眼眶裡默默地蓄著淚水,看著一身紅裝的他搖了搖頭,「這裡雖然是太子府的地牢,但我已經花錢買通這裡的獄卒,你不用擔心。」聲音顫了顫,「我只是想來看你一眼就走。」
魏澈原本緊張的身體慢慢地放鬆下來,癱坐在地上,苦笑道:「你真傻。」
姚蔓看著他嘴邊的微笑,心裡一點點地苦澀開來,她很想說,你其實才傻,人人都怕死,你卻要去送死,她的鼻子一酸,還是努力地忍了忍淚水,將他受傷的拉過來看著,血跡已經乾涸,傷口很深,橫亙整個掌心。
「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魏澈想抽回手,卻被姚蔓緊緊握在手心,她低頭撕開裙角的一塊布料,在他的手上細細地纏了一圈。
杜若冰退後兩步,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紗布跟金創藥,嘴角綻開一個酸楚的微笑,她孑然走出牢房,身影蕭索。
楊衡最後還是沒有殺了魏澈,當然不是他大發慈悲,相反,他想了一個讓他身不如死的辦法,將他當成面首養著,用面首這個不光彩的身份讓他永世不得安生,再也沒有人知道他是魏國的世子,所以人都知道他只是一個面首。
魏澈一個人走回了魏府,遠遠地便看見姚蔓站在門口,他走近她,姚蔓婉麗笑著,關懷道:「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路上耽誤了一會,所以晚了。」
她安心地點了點頭,推開大門,夕陽照進她明亮的大眼睛,盈盈如一泓秋水,他忽然問道:「蔓妹今年二十一了吧?」
姚蔓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關心起自己的年齡,點了點頭。
他淡淡一笑,看著庭院裡綻放的白色茉*莉,「下個月我們就把親事辦了吧!」
姚蔓怔怔了,手還放在門板上,眼中的光芒閃爍,不確定道:「公公子,你剛才說什麼?」
魏澈回過頭看著她眼中盈然的淚水跟已經開始忍不住顫抖的身體,心一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只是覺得,這個院子是該找個女主人來好好地打理一下了,這些花花草草都七零八落的。」他雖然說著輕巧,但是眼中的光芒卻微微透露出一絲緊張來,側頭看著姚蔓道:「難道你不願意?」
姚蔓看著他清雅的面龐,莞爾一笑,搖了搖頭,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魏澈微低了頭,側臉綻開一個安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