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心之碰撞 第三十章 重離何人? 文 / 和瓊
第三十章重離何人?
思忖間,眉間的不耐已是愈發明顯,原是不蔓不枝的薄唇,衝著那個不動如山的家丁生硬開口,「你家主人到底是為何事遲遲不歸?」沒有給那家丁回嘴的機會,繼續冷聲道:「我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一介布衣能得本殿如此厚待,難道他就是這樣來對待客人的?」傲視著,帶著絲絲不屑。
家丁看著一臉不悅的齊景熏,仍舊是雷打不動的一副表情,「小人並不知道客人的身份。」語氣平淡,不卑不亢,對齊景熏隱現的怒氣熟視無睹,「每一位來這裡的,都只有一個身份——先生的客人,一切外在的身份,不是小人能管的了的。先生馬上就到了,客人請靜心等候。」說完,便不再理會已經凶光乍現的齊景熏,目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若不是席心緲不在場,看見那樣的場面,肯定會拍手叫好!好有個性的僕人,她喜歡!
齊景熏愕然,直直的凝著那個口氣從一開始就沒有丁點起伏的男子:一個小小的下人,竟也如此狂傲?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自己一直是個隱忍的人,今天卻被一個下人著實狠狠的氣了一把,眉頭快要皺成一座小山,眼裡譎光詭爍。
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他就不信了,自己的霸業一定要借助重離的謀略?憑他自己的本事,照樣有能力做齊國的主宰,到那一日,他倒要看看,你嘴裡所謂的先生是怎麼匍匐在自己腳下!
打定主意,就要起身離開,好像再多呆一刻也受不了一樣。
縱使自己的部下朝臣將重離說的有多神話,說放眼天下,有數不盡的王宮貴胄求著見重離一面,掙破腦袋想擠進自己現在就真真實實站著的內屋,若是自己現在離開了,怕是躲不過那群老匹夫的聒噪吧!眸子閃過煩躁,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終究不過是一個凡人,頂多算是有謀略罷了,要幕僚,只要自己招一招手,還怕會沒有人拼著命來給自己思謀獻策?
齊景熏太驕傲,皇室太多的光環將他的驕傲上升為自負,那是所謂皇室純正血統者早就適應的生存模式,融入血液的「高貴」,讓他有自負的資本。只是,這個致命的自負,他可察覺?
反觀那個門神家丁,竟也沒有阻攔的意思。有客訪,他招待,客離開,他不阻。客來客往,與人無尤。只是,這個後果,他得自己承受。
……
「太子確定要離開?」這個聲音來的突兀,有著塵外的空靈,不染纖塵,好像是帶著絲絲的蠱惑,卻是生生的止住了齊景熏的步子。
抬眸望去,門口處,一身白衣男子,背對著門外的月光,面對著他,高懸的月的柔光,輕輕淺淺的灑在男子身上,身體的邊緣,好像鍍了一層迷幻的螢光,不似凡人……
房裡的燭光,照的門口男子的臉似明非明,待到他怡然走近,一陣清雅之氣層層鋪展在整個房間,頓時帶來了全然不同的舒心感受。
杵在一旁的家丁見此,臉上破天荒的有了別的表情,垂首恭聲道:「先生。」那樣子,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眼裡是對崇拜者的絕對尊崇。
毫不在意的隨意揮揮手,自行坐下,眼睛卻是看著齊景熏。
「是。」下人意會,無言退下,房裡陷入安靜。
……
齊景熏亦是不動聲色的細細打量著眼前的被世人傳的神人般的男子:論容貌,沒有齊澈那樣張揚的妖孽天顏,甚至連俊逸也稱不上。那張臉,沒有任何特點,普通的跟街上隨便一抓一大把的甲乙丙一樣。頂多,算是一個清秀書生樣。這樣的一張臉,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叫出名號來,也沒有人相信。
這樣的樣貌,若是忽略他週身散發的不可名狀的氣質,根本不會引起任何的注意,隱於人海就會消失不見。
可是,畢竟是人不可貌相,那一身遠在塵世之外的淡緲氣質,足以將他提升到人人瞻仰的高度!貴雅清冷,不亞於皇室的尊貴,不,是更甚!尤其是那灰的晦澀不明的瞳眸,枯井無波,就像一具死屍一樣沒有任何生氣,彷彿任何的色彩,透過他灰暗的眸子,都是沒有生氣的蒼白與絕望,也直覺的讓人感到害怕,害怕與這樣的男子對視分毫。
就是這樣的眸子,才讓天下在他眼裡顯得無足輕重嗎?
就算他現在是看著自己,可是齊景熏都會覺得,好像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像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他的眼裡,根本沒有活物的存在!更或者,是他的意識裡根本沒有活人的概念?偶爾的搭話,更像是他自己的自問自答。
這樣一個徹底無視世間一切存在的人,是過度的孤獨造就了他,還是世人羨之的天賦成就了他?
這一刻,齊景熏才發現,自己剛剛的不屑是多麼的可笑與無知!這個男人,成之,他之大幸,如若不然……
停止了自己的繼續想下去的衝動,坐到重離對面的位置,心裡雖是有種對他的仰視的潛意識,但是他不會表現出來,因為,他才是那個主宰的王不是嗎?而眼前的男子,縱使神鬼莫測,終究得在自己之下!
「先生姍姍來遲,本殿怕候不到先生的神蹤,才決定先行離開的。」齊景熏視著,深怕錯過對面男子的一絲一毫的表情。語氣儘管收斂了許多,但由來已久的身處雲端的高傲姿態,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在心裡,他其實更希望,藉著自己刻意強調的高貴,努力填補自己直覺上覺得自己輸於他的極大落差,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從重離一出現開始,只消一眼,齊景熏就知道,那個男子,有俯視天下的資本與氣勢!而自己,缺的還太多,太多……
「哦?這麼說來,倒是我的錯了。」重離淡淡一笑,不鹹不淡,「重離是算著時辰過來的,除卻上太子在暗道裡過來的時間,剛剛等待一炷香的時間,難道不是嗎?」靜靜的摩挲著茶杯,修長的手指蓮般白淨純澈,若是有一張俊顏,就真正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可惜,老天就是在這時候睜眼了,給了他一副眾生之相……
儘管如此,他還是讓人有趨之如騖的吸引力,平凡的容顏,非凡的氣質,一切,那樣詭異卻又和諧……
「什麼?!」齊景熏眼裡是還未來得及掩下的震驚,險些失控站起。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連自己從暗道裡過來的也知道,而且時間算得分秒不差!他應該沒有跟蹤自己啊,記得自己來時,還特意探查了周圍沒有可疑之人後才出發的。還有他剛剛不是還沒到嗎?怎麼知道自己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重離,你究竟藏的有多深?
此時他倒不介意重離剛剛在自己面前自稱為「我」的不敬,「先生何以知曉?」說著一臉幽深的望著重離,似想要再瞧出些許端倪。可惜,重離的表情完美的無懈可擊,三百六十度無半點死角。
「哦,重離疏忽了,那個暗道,正是日前受人委託,按照重離的圖紙建造的,所以才知道暗道一事。置於時間,」嘴角淺笑,眸略轉,「那就更簡單了,太子可識得那株白花?」
說著,修長的手指指向窗外的一群奇異的白花:沒有葉子,整朵花呈一個奇怪的淚珠形狀,花面上縱橫交錯著密密的紋路,就像是碎了又重新黏在一起一樣,白的幾近透明,上面還凝著一滴水珠,晶瑩剔透。風中搖曳,白波微浮,美得淒涼詭異……
碎淚!居然是碎淚!!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江湖中人乃至天下人夢寐以求的、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有效的藥草瑰寶——碎淚!
齊景熏終是控制不住的起身,急切的走近那世間及其珍貴的碎淚,想要伸手觸碰卻又停下,半晌後縮回,似乎連些許的觸碰都會摧毀它。一再的凝視端詳,的確是碎淚無疑。
思及此,星眸閃過常人不解的亮光,快速隱逸不見。
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碎淚,以前在皇宮裡的醫書裡看到過碎淚的樣子,據書上記載,碎淚對生長環境要求極高,近幾百年來更是無人能培育出。
江湖上早就傳言,碎淚已經不復存在,可是,自己居然有幸在重離這裡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仙草,這怎不令人欣喜?吃驚?而且,世人都束手無策的碎淚,竟然被這個其貌不揚的重離培育出來了,不是一株,而是一大片,一片的白海!
這個叫重離的男子,真的只是一個謀者嗎?
重新轉頭看向靜坐在位上的男子,齊景熏仍是疑惑不解,目光更多的,是探尋,猜疑。
重離也不看他,逕自走向窗口,眼神淡漠的睥著那片花海,毫不珍惜的伸手便將一株碎淚折下,那被折下的碎淚花朵在男子微攏的掌心,瞬間如粉末般隨風湮滅,不復存在。腐朽神奇,不過眨眼之間。
只是那被折下的莖稈處,慢慢的滲出一點點晶瑩的透明液體,緩緩凝聚,最後,凝成一個淚形的水晶!那水晶,就像是眼淚凝成的一般,澄澈的沒有絲毫雜質,真正的碎淚!這才是真正的碎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