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化淚為珠 文 / 草木多多
黑袍翻飛中,那個他,已出帳而去——
去解決多國之亂。
去實行他的承諾。
銀皇似乎是為了防備另一個人,恢復了真身,因它的巨大,帳內依舊顯得壓迫,氣息凝滯——
白衣的他,在那個人離開的瞬間,舞動的發似風過後的簾.靜靜垂了下來,眼合柔意,向我靠來——
銀皇立刻豎直銀毛、翹起長尾,戒備而緊張——
他再喚——
喚中將他的臉,貼上我的一隻手——
我將自己向那隻手移去,想將靈融在那手中,想去體會他貼著我時的觸感——
無法如願,手是手,靈是靈,無法與他真正的相觸——
原來,這才是最大的寂寞。
與他離得如此近,卻無法碰觸——
遙遠的像在天邊!
「紅塵——」
他再喚,臉在我掌上輕輕摩挲.銀色的發就在我眼前——
滿目的銀色衝擊著我,它們是那樣的荒涼,即使是順滑如絲,卻是褪盡了顏色的緞子,涼而美。
「紅塵,我,錯了——」
他的臉埋在我的掌間,看不到表情,而他的聲音如此沉凝,卻又帶著破碎,如同搖搖欲墜的樓廈,在堅持最後的穩定——
他在說什麼?
「如果知道紅塵這樣,我梅無艷,絕、不、會、讓紅塵身陷局中——」
在我的指縫間傳出這句話,「絕不會三個字被他說得是如此沉重——
他想說什麼?
「如果早知紅塵寧願陷入睡境,梅無艷在當日不會放你去,不會讓你與他共處,不會讓紅塵如此兩難,哪怕是激他為魔,哪怕是讓蒼生陷入絕境,哪怕拼盡我的元神,只求與紅塵同生同死……」
他每說一句,聲音就越搖顫一分——
痛,襲捲向我——
不斷加重——
他對我的情,已深到讓他寧願拿六界的安危來做賂注了?他是何等人?上世的他,是散仙,但卻是為蒼生造福的仙,沒有**,格守仙職,安定六界是仙的責任,無法推卸的責任。
這一世的他,同樣身肩重任,太多人的命運都牽在他一人身上,商界、國家,江山杜稷……他一力承擔!
一雙肩,擔起天下飄搖!一雙肩,負起風雨無數!
舊王與新王交替時的悄無聲息,如果不是他,會有多少人捲入其中?
會流多少血?
黑雲山寨被收降,也定是他的主意與安排,才有了這時全山寨的共同效命!才有了叛亂的關鍵時期的水路兩軍的新元帥!
他去雪山赴約,也是放下了種種,把雲藍衣留在了月都,不頓一切地跑去,甚至招了鳳鳥,只為了日行千里。
而他,竟然說出了這種話?竟然把蒼生的安危也要拋之腦後?
在我倒下的一瞬間,他自責、也更痛菩!我從沒有比此時更瞭解他,深深地明瞭他的痛——
所以他憔悴如斯,所以他一朝白髮?只因為,他的心裡有個我!我,與蒼生,在他心中!
「紅塵,你這樣非生非死,讓無艷怎麼追隨?」
「銀皇,你無法阻我,我與你主之間的約定有效,會等他回來——」
他淡淡地說著,眼凝望著我,沒有因銀皇的蓄勢待發有所停滯,眼裡濃濃的柔意,讓我似處在秋日的明月下松林間——
周圍是花含語、葉含意,影朦朧——
朦朧而細膩——
銀皇皮毛抖動,眼裡綠芒連閃,它,不是他的對手,對他忌憚,很忌憚,它在猶豫,是該阻,還是不阻?
白衣的他腳下如雲,越靠越近——
眼中只有我——
沉睡的我,躲在軀體中的靈,盯著他——
沒有視線的交某,互相盯著——
他近了,很近了——
最終——
銀皇沒有攔他,他的話,有份量,銀皇信他,即使是敵對,也依然信他!他的威望,從上一世到這一世,都讓知道他的人無法不去信他,包括獸。
我在軀體中浮動,要將他看得更清楚些——
他已來到身邊,已立在榻前,已離我如此近——
而我,無法去觸摸他——
多想摸摸他的臉,多想撫上他的一雙眉,多想輕觸他乾涸的唇——
他在緩緩浮下——
臉,與我的平視——
眼裡的輕柔,讓我心醉與心碎,我已無心,卻同樣的醉,同樣的碎——「
紅塵——」
他喚——
如夢囈,如晚風拂,如天邊的紅霞被他招來裹在了我的身上,將我輕繞——
「紅塵——」
他的聲音暗啞蒼涼,他的臉抬了起來——他的眼,在望著我——
我同樣凝望著他——
「你可知我為何在記憶恢復時不曾告訴你?」他眼裡霧氣深濃,濃得似乎已化成了水——
「紅塵,仙界律令條規中,為仙者不得有情,在你將寒滴淚鑲在我額間的一刻,我已憶了所有,紅塵,我不願恢復真身,不願重複法力,卻無法控制,只因上世法無邊,這世為人也無法隨轉生消去,它自己回來了,我,已不是從前那個梅無艷——」
水氣越來越重,在他的眼中——
不同於從前的水氣,比任何一次都要濃——
「如果恢復真身,我便不再是凡人,紅塵,仙界例律嚴苛,如若讓眾
仙發現我已非凡人,你我之間便會有更多重重的阻撓,紅塵——」怔住——
他考慮得如此深遠——
「紅塵,我與那個人不同,他是上世情劫,這世為渡化,而我是自罰下人間,投世時也是為了重度劫、在人間再世修練,不論會輪迴幾世,終歸是要歸位的,紅塵——」
看著他的眼,他的隱忍原來還有這些原因。
「遇上你,我已知,這一世便是我永遠的劫數,我已不能歸位,再也不能——」
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眼——
他的眼,如此美麗——
我,想吻上那雙眼——
吻去裡面無盡的哀愁——
是什麼在從他的眼角慢慢滑出?滑過他清黃的臉——
緊緊隨著那滴液體,看著它緩緩落,順著他的臉頰,到了他的下顏——
最終——
形成一滴晶瑩的水珠——
往下墜——
往下墜——
似放慢的鏡頭——
一直墜——
墜在榻邊——
輕微的「噹」的一聲——
被反彈起,落在榻外地面上——
因那聲音而驚住——
怎出會有聲?怎出會反彈出去?再往地上去搜尋——不遠處有東西彈了幾彈,停住——
那是什麼?
那是一顆瑩白的珠子?圓圓的珠子,就似一顆玉做的珠子?正失神——
「紅塵,你在紫塵谷有難,我心中感應,額間發痛,用通心術將無相喚來,讓她去助你,紅塵,你可知,我時時刻刻都在念你?」原來——
原來真正救我的是他!我有難,他能感應到?為何我也想掉淚?卻無從掉起——
我已沒有流淚的能力——
「紅塵,將信任撫予你,卻換來你如此癡傻,你將自己這樣,梅無艷如何自處?永世難過,永世自責,紅塵,寧願你活著,寧願你與他一起,寧願你傷我——」
他的眼角又滑出霧凝威的水跡——
我無法不去看——
看那水跡滑動得是那樣緩慢——
那樣優雅——
卻又那樣孤寂——
就像清晨日出前的露水,順著曲長的葉,墜入泥土間——
在半空留下最後的絕美——
我盯著——
盯著它再一次的落——聽到輕微的聲響——
再一次看到那滴淚彈了出去——
再一次從從面上看到一顆珠子落地——落地後,泛著圓潤的光澤——
「不,無塵,不!」
是誰?是誰在說話?是誰突然出現?順著聲音望去,看到帳內淡淡輕煙起——
氤氳中現出的,是無相?
「無塵,你不能流淚,不能!」
她的突然出現讓銀皇戒備地躬起身——
而她在現形的第一刻,衝著我身邊的人驚喊,聲音慌亂,臉上急切——
「無塵,你不能流淚,不能!」
她怎麼會在這時出現,她在說什麼?
她的雙手已落在身前人的肩上,在搖晃——
「無塵,玉為魂,玉為魂,你的淚會消去你的元神,你再流,玉體會傷,元神會毀,無塵!」驚!
突然有一種猛然被撕裂的威覺!
他不能流淚?他的淚全化作了玉珠?玉體會傷,元神會毀?
不!
眼前銀髮的他被無相劇烈地搖著,臉上的神情只有溫柔——
就像沒有察覺無相的存在,就像沒有聽到無相的話,眼晴仍然盯著我,又一滴晶瑩的液體滑出——
不!不要!我在喊!我在左衝古撞!
想衝出這副軀殼,想撲過去狠狠抓住他,把那顆淚塞回去!我嘶喊,我狂叫——
他聽不到!
我撞了又撞,沖了又衝——
無法脫出**,也無法支配**!不!
眼睜睜地看著第三墒淚流過他的臉——
眼睜睜地看著那滴淚墜落——
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地後——
彈跳——
化為珠!
「無塵,你快停止!這樣下去,你會亡,無塵,你雖有人體,但魂為玉,你不能繼續!無塵!」
無相的驚急,已變成措亂,沒有了仙的鎮靜、淡然——
她與他,本是一體,他傷,她也痛,是否是這個道理?我慘然,我絕望——
從沒有這樣艷望過——
自己似乎在分裂,不停地分裂,在化為水氣——在軀體內,蒸發-——
「無塵,你快停止,你這樣下去,怎麼能守得她一世?她肉身永不滅,靈魂聚在體內,你做的一切她都能看到,難道你要讓她傷心,難道你讓她連這樣沉睡著也不得安寧?」
無相抓著他的肩,搖得激烈——
「無塵,你看,你看到了嗎?她在傷痛,你看到了嗎?紅塵也在流淚,她也在流淚!」無相突然驚訝地盯著我——
梅無艷的身子劇烈的震動!
眼裡的癡芒似乎散去,神智也似乎在回攏——「紅塵?!」
他又驚又訝,抬起一隻手,向我撫來-——
眼裡異芒連閃——
我流淚了嗎?
無相說我流淚了?
我的痛,讓我無法察覺自已是否真得流淚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臉——
「紅塵?」他的指尖過,沾起一滴晶亮——
那是我的淚?我竟然能流淚?威到乏力——
覺得自已似乎在化為水氣,原來,自己真得化為了水,湧出了眼眶——
「你說的對,她不願看到我這樣。」面前的人說話了,盯著指尖我的淚,又盯向我的臉,對身旁的無相說著,沒有看她一眼——
「紅塵,你在痛嗎?紅塵,你能看到我?你能聽到我?」
他又撫上我的臉,輕輕而暗啞地說著,無法感覺他的手指間的溫柔,他的眼神卻已讓我不再感到痛。
「紅塵,別哭,別痛——」他將頭俯低,將臉貼上我的——
「紅塵,無艷大哥答應你,你未了的心願,我來幫你做——」
他的唇邊勾起一抹弧度——
似笑非笑——
更比哭悲——
無相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你已回來,我不再留,人間的事你們自己去解——」她在說誰?
轉望——
帳內多了一人——他回來了?何時回來的?無聲地立在那裡,一身黑色,沒有張揚,沉寂如影——
眼微瞇,盯著我與他——眼裡深沉——
深沉——
再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