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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章 一擲千金 文 / 草木多多

    痛苦的一個月。

    從來沒有想過,被人當料理一樣放在桶裡,現火加工的滋味竟是要做人上人,吃得苦中苦的感覺,而我只是要活下來而已。

    當時除了脖子和腦袋以外,全部被卡在一個只留了個圓洞的桶裡,上面像上了古時押解犯人的枷鎖,下面則酸痛無力,坐也坐不穩,於是圓洞更像用來上吊。

    而那位所謂的梅公子,美其名曰地說藥浴的火候要不溫不火,差一分都不行,親自坐鎮添柴燒火,讓我痛苦的眼神能無時無刻不盯著左前下方的他,好把一腔怒火隨時化作眼神的利箭刺向他。

    生平怕極了蒸桑拿的我,一遇那樣的濕熱,就會有窒息的感覺,躲不能躲,生不如死。

    直到那位客棧的老闆娘在梅混蛋的指示下,不停遞來一個細口大肚的瓶子,裡面是她進進出出跑到室外帶進來的空氣,反覆不停地伸到我的嘴邊,為我輸送一點新鮮的氧份。

    一連七天,每次蒸到一半,都會往外狂吐,吐出一片濃黑的水霧,帶著難聞的臭味。

    據那老闆娘說,我甦醒前吐出的東西要更臭百倍,並且是狼籍一片,當場把她熏得也幾乎要吐,反身便跑了出去,丟下我和那個處變不驚的梅某人,讓她從那時開始,對這個疤臉漢子除了有對多金顧客的討好以外,更多了驚佩,當然還有好奇,好奇我們的關係,好奇我們的身份,卻聰明地掖在嘴裡、放在腦裡。

    但我非常失望自己每次吐得天昏地暗時,沒能如願把那些東西吐在那個燒火的人身上(他似乎每次都能在電光石火間使展騰挪身法躲開)。

    七天,整整七次,每次忍受一個多時辰的熏蒸,也每次在連苦水都吐出後,便失去知覺,至於是怎麼被光溜溜地搬回床上的,一無所知。

    終於,七次的藥浴,一次比一次吐得顏色變淡,一次比一次吐得量少,也終於在七次後,被宣告體內餘毒徹底清除,可以放開肚子吃東西了,在那之前,每日裡的飲食量是僅能維持生命而已,不然吃得再多,也會被吐出來,越多感覺越不好。

    我咬著牙啊,承受這一切,如果不是狂熱地渴望著能回到現代,早已抵受不住那種酷刑,要活比乾脆死掉還要難受。

    然後的二十餘天,我無法想像,自己竟然也能在穿越後享到這般待遇,以為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就是受罪的。

    我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吃,吃各種各樣的粥,軟而爛,有我在現代經常吃的——薏米粥、香米粥、黑米粥、紅豆粥、芝麻粥、銀耳粥、蓮子粥、肉絲粥等等,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古怪的粥類。

    也有我在現代只聞其名,未見其實的雪燕粥,還是極品雪燕?

    喝了幾日粥,開始穿插各種各樣的湯類,黨參三黃雞湯(如果那時有烏雞,我想會變成烏雞湯)、山藥木耳兔肉湯、還有各種各樣的加了亂七八糟說不出名字的藥材大補湯,這後者的味道苦澀的生猛,喝得我現在是一聞到味道就大皺眉頭,管它是不是能調養身子,一概不想再看見。

    一日五次,輪翻轟炸,轟得我想跳出窗子,在那客棧的後園裡猛跑個十幾圈,總之,至從毒清後,我的酸軟無力,經過這一個月的密集調養,變得又是生龍活虎一個,而且面紅耳赤。

    「劉嫂,快別來了,我已好了,你再灌我這些,我會內火旺盛、吐血而亡的。」一眼瞅見老闆娘又端著瓷盅進來,我想立刻縮進哪個地洞裡。

    「呵呵,姑娘別怕,這是蓮子羹,梅公子吩咐了,姑娘的身子大好,那補湯可以停一停了,只需在粥上下功夫,」她邊說邊把盅置在桌上,拿了湯勺盛在碗裡。

    我虛驚一場地坐回桌邊,看著這個粗壯的女人,由衷感謝:「謝謝劉嫂多日來的辛苦。」

    這個女人似乎是這店裡唯一的女眷,我那時連起床都困難,她除了端湯盛藥,還要侍候我更衣梳頭,甚至如廁也由她一旁幫助,更別提那月事來時,虧得她在身邊,不然在這什麼都不對盤的古代,我不知自己會遇上怎樣的難堪。

    「姑娘哪裡話來,」她竟有些捌扭地紅了臉:「說起服侍姑娘,小婦人我也是指使別人慣了的,能做這些活,哦,那個,也是看在銀子不菲的份上。」

    她很坦白,坦白地褪掉了初見時商人的勢利和諂媚的嘴臉,這多日相處下來,她的勤懇、精心我是能體會出來的。

    「他花了很多錢?」我想過能讓一個老闆娘這樣精心侍候我這個素不相識的外來客的原因有可能是這個,只是會花多少銀兩?

    老闆娘笑了,「說起這公子,倒也真是個一擲千金的主,初來時,懷裡抱著個姑娘,而姑娘你從頭到腳,所有能看得見的皮膚,都是血紅的嚇人,我們正猶豫著趕了他出去,不想他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銀票,只說要兩間最安靜不受打擾的上房,便命我速去準備熱水和盆桶,後來你蒸浴的那木桶還是他畫了樣兒,讓我們找工匠連夜趕製出的呢,呵呵,雖說姑娘五日後才醒,做出來的早了點,但有備無患呀。」

    「一千兩?」我吃了一驚,口裡的蓮子差點吐出來,我雖未在這裡有過具體花銷,但從小漁村那些樸實的人口中,也大略知道這個世道是和我所知的古代的物價是一樣的,一戶平頭百姓,一年的用度也只不過需要三五兩銀子而已,侷促些的恐怕連三兩也用不了。

    整整一千兩呀,放在現代,那可是一個百萬元戶呀,不,是說不清的身家了,一出手就是百萬元的手筆呀。

    吞了口口水,又聽到劉嫂有些訝異地反問:「姑娘不知這些天那公子的花銷嗎?」她的表情好像我是白癡。

    「姑娘這兩天吃的,可都是我們這些人一輩子也吃不著幾回的東西,有的甚至一輩子也見不著呢,我們這兒雖是個大鎮,但可不是什麼帝王腳下的繁華所在,好多東西是有也沒有的,說來奇怪,那公子也不知拖了什麼人,這些天陸續地有陌生面孔的漢子來這兒,送來一批又一批的東西,要麼是各種珍奇的藥材,要麼是各地上等材質的吃食,小婦人估摸著,那也是一筆昂貴的花費,我親眼見著了一根成了人形的野山參,那可是假不了的……」

    我的嘴巴越張越大,聽得越來越吃驚,我一顧地沉浸在身體的不適中,並一直惱火著,忘了思討這可不是物流發達、人均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現代,這是一個靠鴻雁傳書,南方的芒果運不及北方、秋天的水果放不到來年的時代呀,還有成了人形的野山參?好像是千百年的孕育才能長成那樣的吧?

    我開始大把大把流冷汗,銀子呀,我可愛的銀子呀,如果那個衰神把那大筆的銀兩直接給了我,嗯,再換成價值連城的珠寶古董,最好是小巧又易攜帶的那種,比如說是什麼秦始皇時期的和氏璧之類的,我拿回現代,怕不發痛了?還用得著我日日辛苦的打工嗎?

    「姑娘,那梅公子對姑娘可真是虔心呢,除了給姑娘不惜銀兩置辦一切外,還日日親自為姑娘窩在那油煙味極重的灶房裡,親自為姑娘煎熬每一頓補湯補藥,而你的那些粥類,他也在一邊常常監督著,唯恐少了一頓,也唯恐營養不夠全面呢……」

    哦?我聽得發怔,冷汗變成一頭的霧水,七日的蒸浴後,便不怎麼看到那號人物,只知他沒有扔下我一走了之,但不知他還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小婦人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哪個男人肯為了誰做過這些呢,有錢的主兒,也多是吩咐了旁人去做,有幾個親力親為的?」這個婦人絮叨著,並且終於忍耐不住的把窩在心裡多日的好奇問了出來,「但不知姑娘,和這位公子倒底是個什麼關係呢?你們,哦,說夫妻也不像,姑娘不像成了家室的人,可如果不親密,那公子又怎肯……」

    她未竟的揣測是想讓我來回答,我嗤笑一聲,「劉嫂想太多了,那個梅無艷只不過是在彌補自己的過失罷了,而我的中毒因他而起,此毒不是平常的毒,他凡事親為只是身為他妙手回春的手藝不肯假他人之手罷了,必竟你們不是懂醫的人,湯藥的火候怎麼把持的住?」

    我打斷這女人的臆想,他們的觀念陳舊,總會把男女之間想得不甚乾淨。

    「可是——」她的神情看來不信,但她是迎南送北的客棧老闆娘,是慣於看人臉色行事的,懂得分寸,所以又壓了回去,不再探問,收了我的碗勺,離去。

    我前些日已能下地行走,現在感覺滿肚子的吃食需要消化一下,便也推開門,走到庭院中,站在這客棧安靜整潔的後院,抬頭看天高雲淡,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初秋了。

    七色斷心丹呀,害人不淺!

    「這毒藥有何厲害之處?如果毒發還沒有解毒來得痛苦,倒不如讓我毒發而去!」我曾揪住那個叫什麼梅無艷的疤面人問過這個問題,他同回答我問他叫什麼名字時一樣,很痛快,並無所隱瞞的樣子,我也才清楚這可惡的毒藥為什麼值得那個死老頭珍藏二十年。

    七色斷心丹,聞其名,也知和「七色」有關。這毒的成分我不清楚,就算他說給我聽,也聽不懂記不住,但發作起來的症狀卻是狠毒無比的。

    說起這毒,並不是立即要人命的,但潛伏時間也不久,它會一步步斷人心脈,而且是一步步在斷心脈要了命之前,讓你倍受痛苦。按我當日服藥的時間來算,如果不是我的莽撞加速了藥性,他發現我時,最多只是剛剛毒發,但當時卻已在毒發的第二重,結果我被他找到並抱到客棧時,已經是第五重。

    照他的說法,此種藥最初會讓人心臟猛地抽痛,那種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除了流冷汗,全身的膚色也會變得慘白;接著,似乎抽痛過去,人會清醒一陣。

    但不久後,第二波疼痛會隨之而來,會更痛十倍,疼得不能讓人昏睡過去,只能生生的承受那種痛,全身的膚色會變為焦黃;痛過一柱香,暫時又會沒事,接下來以此類推,痛會一波接一波來,一次比一次時間間隔的短,一次比一次痛,皮膚的顏色會依次變為粉、青藍、綠、紅、紫、最後是全身烏黑,讓任何人也不願多看一眼,然後在世人的嫌惡中全身血管爆裂,流著烏血而去,而誰不小心也沾上那血的話,也是定死無疑的。

    我當時訝異的聽著,怎肯相信世上有這種歹毒又不可思議的東西,皮膚還會變色,還是七種顏色?以為是畫彩虹嗎?

    我立刻提出質疑,質疑發生在我身上的實際是,我從第一次猛然的痛中昏睡過去後,中間根本沒有甦醒過,更別說他口中的什麼痛得連昏都昏不過去的感覺。

    他只淡淡看我一眼,回說,那是他在發現我時,立即為我點了某些穴道,讓我無法痛醒,而他抱著我尋找落腳點的路程上,也擋不住我毒發的迅猛,到客棧時,已然是第五重——全身血紅了,未了,他還有意無意地提及如果不是我急速行走,那毒的整個運行時間根本不會那麼快,快得他以簡單點的辦法都無法抵擋了。

    哼,如果揪其元兇,只能是他和那個死老頭。

    他的話只會讓我更加痛恨這次莫名其妙的災禍,所幸我換下了牙兒,如果是那孩子,那般小的年齡能忍受得了那種痛嗎?

    就算他回到村裡並開始籌治,毒也是漫延全身了,何況他口中的簡單點的治法也只是比我所受的簡單一點,吃到肚裡運行開了的東西能讓人毫不痛苦的去除?

    我伸開雙臂舒展筋骨,對天上浮雲一笑,我的苦難該過去了,接下來,誰也無法阻擋我要回家的意願。

    做了一會廣播體操,拉伸我這些日子缺乏鍛煉的四肢,當轉著腰身向後扭動身體時,我才發現不遠處的廊簷下站著一個人,一個衣袂隨風、翩翩而立的人。

    520,轉載請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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