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文 / 雲上之棧
更新時間:2012-11-25
清晨,天際浮現出幾絲悠悠白雲,天氣特別晴朗,但見雲州大地之上,斷壁殘垣,草木灰屑,落敗之景與昨日的繁華簡直千差萬別,一眼望去,滿目淒涼,火紅色的楓葉映在天際,如同一片燃燒的火焰,像是要吞滅這一切。
雲州城西的那處宅子,大片的廢墟被輕紗薄霧籠罩,那一線光亮隨著天色的漸變漸漸擴大,周圍一片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碎石之下隱約有東西爬起來,繼而看見,有個人影抖落身上的碎石土灰,泥土碎石之下露出一個泥灰的猴兒,她擦了擦朦朧的眼睛,迷茫的往周圍看了看。
這一看不要緊,墨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尼瑪,怎麼這麼厲害……」
眼前的這一切幾乎不能叫她相信,她知道火藥的厲害,卻不知會有這麼強大,城西埋下的火藥與城中相比,只是一少部分,若這裡都是如此,那城中會如何?!她簡直不敢想像,繼而想到流雲衛,心裡一咯登,不知昨日段陽有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交代他把附近百姓轉移,還半夜挖了防空洞一般的地方,就是為了安置那些人。
事情不宜耽擱,墨語隨便擦擦臉上的灰,卻觸到一臉的血,她趕緊低頭去挖,師父和寧兒兩人爆炸前跟她在一起,沒過一會兒便找到了,可是兩人尚且昏迷著,寧兒被師父和她裹在懷裡,毫髮無傷。但是君諾的額頭上卻血跡斑斑,似乎被尖利石塊所傷,墨語回望四周,看到大宅子的一角保存完好,房中正梁砸下,正好搭在了一截斷垣之上,邊上有一口水井,墨語費力的把君諾移過去,小心的給他洗漱清爽,把額上的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那道傷口在眉心,有二指之寬。尚沒有包紮完畢,君諾便悠悠轉醒,看見徒兒,猛地坐了起來,「語兒,你怎麼樣?」
「師父,我沒事,沒想到爆炸竟然這樣嚴重,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都是皮外傷罷了。」君諾神情自若,似乎真的沒什麼大礙,拈下眉心的東西一看,皺了皺眉頭,「怎麼用這樣醜的東西包紮?」
墨語有些無語,搶過那片布條重新給他包上道,「布條上頭有點金瘡藥,是我隨身攜帶的,師父你就別講究了。」
君諾隨了她去,墨語一邊包紮,一邊嘮嘮叨叨,「如此大的手筆不像是源於我昨日的佈置,大約還有人在背後助了一臂之力。」
「說到這個……」君諾似乎想起什麼,笑道,「來到這裡之前,為師從鳳笛過來的時候,看到雲州東城那邊有銀衣列甲的侍衛,那不是你調遣的人?」
墨語想了想,老實道,「不是,流雲衛幾乎都聚集在大營附近,其他的是本地的官吏士兵,沒有其他的兵,聽師父這樣說,他們穿著確實像是流雲衛。不行,」墨語猛地跳起來道,「師父我們趕快回城!這次的事情牽動的太大,我怕控制不住,走!」
君諾卻沒有什麼擔心,坐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淡淡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為師帶你走便是。」
現在的時刻,地上昏迷了半宿的人都快要醒來了,墨語並不覺得有必要把他們都殺了,現在的情形大約待會兒還有一場惡戰,那就留著待會收拾。
帶上寧兒,三人朝著雲州縣衙方向走去。
還未到縣衙附近,便遠遠看見段陽守在一旁對著流雲衛大發脾氣,白亮的牙齒咬得咯咯只響,「混賬!這麼多人找一個,那麼個大活人都找不著!你們幹什麼吃的!」
段陽一向待人溫和,很少發脾氣,而且還這麼氣急敗壞不問青紅皂白,屬下們有苦難言,回頭繼續找,心中卻想著昨夜那麼大的爆炸,假如要找的那人剛好在側……哎,誰知把這猜想一說,段統領的脾氣更大了……
墨語遠遠便看見段陽在那裡把侍衛們指揮的團團轉,一路走來,流雲和縣衙的侍衛都在清理現場,墨語注意到,流雲的人數似乎多了很多。
「段陽!」墨語遠遠地便叫了一聲。
段陽初初看見她那狼狽的模樣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大喜,「姑娘你跑到哪裡去了!你若有事主子非殺了屬下不可!」
墨語心存愧疚,十分誠懇的把昨夜之事一一道來,繼而問他,「我似乎看見流雲的人數多了好多?」
「姑娘有所不知,主子似乎料到雲州有變,在我們離開京城之後,主子派尚思集合了雲州附近府郡全部的流雲還助我們,昨夜的那場爆炸的威力光靠我們這點火藥是不夠的,還有尚思相助!」
段陽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墨語卻只聽到一件事,「雲行殊他醒了?」
段陽一愣,道,「沒有……尚侍衛說只醒了片刻,周太傅已經把人送往霧山了。」
幾人正說著,從縣衙之內閃出來一個人影,墨語一看便笑了,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日青樓相助的青墨,墨語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段陽連頭也沒有扭,臉色便先紅了。
墨語看的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師父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只說是雲霄人,其餘人不知道她還有個師父,雖然好奇,卻礙於身份沒有說什麼。
給了青墨一個眼神,笑著走了,留下兩人在原地,一個笑吟吟美麗女子的看著另一個大男人紅著臉杵在原地。
一日之後,墨語下令把陌封庭在此處的人全部招俘,有了那場爆炸,對方死傷了很多,活下來的那部分肯歸順的直接編在流雲,不肯降服的就地斬殺,她這雷霆手段叫很多人覺得十分殘忍。墨語卻覺得,到了如今,如果還是不能下得去狠手,日後必然將要付出百倍的代價,想必雲行殊也是這樣想的。
段陽和尚思兩人把剩下的事情全部攬在手中,僅僅五日便收拾了乾淨。
雲州當地百姓,那夜之時全部都轉移到了城外的山洞之中,那山洞是墨語和段陽進城之時藏那縣令侄子的地方,五日過後,雖然房屋破損,但從京而來的尚思早已安排的妥妥當當,就近蓋了帳篷,送了糧食,倒也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
君諾對於墨語的做法卻沒有多大的意見,他只覺得他這徒兒真的是長大了,若是兩年之前,她哪裡有這樣果斷的手段和心思。
墨語在雲州停留了半月之久,看到尚思把那次爆炸造成的後遺症親自解決,這才打算離開。
不過,離開之前,首先得確定君諾和寧兒兩人的去向。
君諾看著天際悠悠的白雲,淡然道,「這次出來的匆忙,本就沒有打算待多久,半月,已是很久了。語兒,看見你沒事,為師也便放心,也該告辭了。」
「師父……」墨語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麼來,她知道師父有著自己的事情和堅持,要想回到當初落泉谷那樣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了。這些年,她只覺得師父變了,可是,改變最大的,其實是她自己。
當初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一天,她會一夜之間奪去那樣多的性命。
可是現在她知道,那夜下不去手,之後只會有更多的人喪命,有熱情參戰的士兵,有手無寸鐵的百姓。
雲霄動亂已久,幾乎民不聊生。達官貴人依然每日觥籌交錯,權利內鬥從來沒有停止過,何曾知道下層百姓的苦。雲行殊大約也疲倦了,懷柔政策安付不了陌封庭,那只有強硬以對之。
送師父離開的那一日,晴空萬里,秋天也快要過去了,天氣越來越冷,墨語裹緊了一襲白色披風把君諾送往城外。親人相逢總是短暫,往日浮生如夢,回首來,看見自己走過的路,蜿蜒曲折,通往幽深之處,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一波又一波,從沒有誰能永遠停留在初見。
墨語看著自己的師父,這個似乎永遠不會老去的男人,他的神情總是淡然,墨語卻看得到他眼底的疲倦。
「語兒,回去之後,我跟陽曦不會再呆在宮中,如若以後有事,帶著這個。」君諾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放入墨語的掌心中,「這是鳳笛上重華門的信物,不管以後有什麼事,這個多少能助你一些。小楓他……」
「小楓兩年之前便回了夷海,師父,你是否早就知道小楓的身世?」
「這些都是命。」君諾歎口氣,「為師只知道他身份尊貴,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一國皇子。」
墨語握住掌中之物沒有再說話,君諾摸了摸她的臉,眼裡溢滿了情緒,「關於你父親當年……」
「不。」墨語猛地打斷他,「關於我父親,他已經得以昭雪,他的一生,想必也只是憑著自己問心無愧便罷了,這些身後的東西,他不在乎,只是我們要強加於他,師父,我父親若是曉得您養大了我,一定會感激您的。」
君諾垂下眼睫,沒有辯駁,他知道墨語的一番話只是為了安慰他罷了。昔日的陌封戰如此明朗的男子,被視為親友的他背叛,這種事,沒有誰是真正不介意的,也只有眼前這個傻孩子才視養育之恩大過一切。
長亭之外的風吹過,掠起了兩人的髮絲,君諾籠緊了身上的披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標準,有的人一生都為了一個目標活著,這個傻姑娘不為做成什麼事,只為活得開心隨意,這也跟他從小灌輸的理念相符,將近三年不見,這姑娘卻已經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想要做的事情。
也罷,若是自己在她面前有事,這傻孩子還不定怎麼折磨自己。
君諾拍拍她的腦袋,笑道,「傻孩子,風大,回去吧。」
墨語卻已經淚濕了眼睫,只定定的看著君諾,緊緊的揪著他的袖子不放,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一樣。
「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哭那樣難看,唔,趕快去霧山吧,為師曉得你心裡其實已經迫不及待了。」
墨語被他氣得發笑。終於鬆開了手中的衣袖,君諾欲言又止被墨語看出來,「師父有什麼話藏著不說?」
君諾頓了一頓,終於緩緩道,「昭暄太子前日迎娶渤海公主了。」
他看著墨語不說話,確定她確實沒有傷心的神色才罷,墨語被他瞧得不自在,笑道,「這是好事。師父,時間急迫,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你替我送一份給他罷。」
「好。語兒,你也要加快速度,為師還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君諾的身影漸漸遠去,墨語低低的呢喃散在風中,「師父,阿暄,你們一定要幸福……」
風乍起,毫不留情的捲走了流年掠影,那些纏繞在少年時代的華年,終於像是秋日的籐蔓,雖然盡力挽留,卻終究敵不過這層層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