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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消年華 文 / 雲上之棧

    更新時間:2012-10-04

    陌之恆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一聲令下,萬馬齊喑。

    雲行殊執劍上馬,有流雲衛立刻驅散人群,墨語注意到,雲行殊在翻上馬背的那一瞬間狠狠地抖了一抖,墨語的心也跟著抖了兩抖,接著,他穩穩地執起了韁,高踞馬上,神色冷峻,一個手刀揮落,兵戟交叉,血色瀰漫。

    墨語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頭頂本來有些冷的月色被詭異的紅色覆蓋,燃燒的火把映得人如同鬼影。

    兩方人馬差距很大,雖然陌之恆的隊伍個個精悍,但架不住流雲的人多,陌之恆由於事先只是打算對付一幫毫無自保能力的村民,自然不會帶太多的人馬,而流雲幾乎在前些天雲行殊失蹤的時候就已在這一帶展開了搜尋,當日柳子帶著昏迷的段陽直接召集了這一帶的流雲,暫時駐紮在附近,夏逐璋領墨語命令出谷去找陌桑的時候,剛好碰見了正在尋他們的段陽,由於返回來的急,也沒顧上給墨語說。

    變故一生,跟隨夏逐璋回來的流雲衛在看見墨語手勢,通知了雲行殊之後,立刻領命出去召集人馬。

    當時的雲行殊尚且有一絲的意識,逼著巫醫給自己紮了幾針,暫時醒了過來,卻是提前透支了生命。

    事情巧得幾乎不能讓人相信,若是流雲衛沒有恰好在這一帶附近搜索,若是雲行殊沒有因為大戰蟒蛇淪落此地,若是墨語沒有派出夏逐璋出谷……所以說,有時候,運氣也是十分重要的……

    漸漸地,戰場被機智善變的流雲衛所控,嗜血的月亮從東頭移到西頭,再緩緩落下,黎明十分,廝殺聲已漸漸落下帷幕。

    墨語披了一身精甲殺得正歡,自從去年年末大戰,她已經好久不曾再次痛快的殺過人了,秀麗的身姿如同一把飲血的彎刀,帶著週身的煞氣,她要為那些無辜的人討命。

    一直以為雲行殊的傷勢嚴重,卻並不想他竟然親自披甲上陣,只是沉浸在廝殺中的墨語沒有發現,雲行殊在堅持了一刻鐘之後,終於從馬上栽了下來,再強大的人也還是人,他身體本就多處受傷,內臟已然出血,真氣不繼,體內空乏,陷入深度昏迷狀態之下,村裡的巫醫都沒有辦法,作為大夫最不可能的就是同意自己的病人胡來,但雲行殊強烈要求,笑話,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誰還管對與錯?於是巫醫只得給他扎針暫時醒來支撐片刻,這可真的只是片刻,片刻之後,他就真的不行了。

    天色放亮,天氣很好,太陽從東方漸漸升起,緩緩西移,漸漸炙熱,村子里長長的街道整潔如初,紅綢沒來得及摘下,依然飄掛,屋頂上炊煙裊裊,一切都一如從前,除了陳家。

    本來該舉辦親事的陳家卻籠罩在陳伯去世的陰霾當中,喜事變喪事,紅綢卸下,白幡掛起,靈堂一具黑棺正放,守靈的陳嬸老來喪偶,已經哭得暈了過去,被人抬了下去,陳運默默地招呼著客人,還有個嬌小女子在他身邊輕聲地安慰著。

    昨夜的一戰給村民們確實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他們被散開之後,立刻各回各家關起門來頂死,抖著心肝兒等待著天亮,就連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緊張一夜,天色放亮後推開門準備著修復慘不忍睹的家,結果睜開眼一看,哪裡都如常,就連地上都沒有血跡,甚至空氣中都沒有該有的血腥氣,叫人以為昨晚的一切就是一場夢。

    當然,這不是夢。

    除了陳家,至少竹樓裡也是陰霾沉沉,主子昏迷不醒,眼看著這麼多大夫都束手無策,等在床邊的人們揪心的很。

    沉默半晌,墨語嘶啞著聲音問道,「附近的大夫都找來了嗎?」

    「都在這裡了,沒有再好的了,若是回到京城或許還能救治……」段陽低聲回答,他現在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姑娘的臉色有些可怕。

    「好,我們立刻收拾東西走。」

    段陽猛地一抬頭,疑惑地看向她,墨語轉過頭來,「怎麼?沒聽明白嗎?」

    「明白明白,屬下立刻就去辦,姑娘你……」

    「我也去。」不容拒絕的語氣。

    段陽聽得心立刻一驚,他是隱約知道墨語身份的,而且他發現這姑娘與之前無賴靈動的模樣簡直千差萬別,一臉肅殺之氣,自從今天早上把主子失蹤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後,姑娘就是這幅樣子,沒有表情,也看不出明顯的悲喜,但就是覺得很不一樣,非常不一樣,簡直太不一樣了,姑娘不是一向討厭自家主子麼?

    為何這次……

    不會是為了自家主子擔心吧……

    想歸想,看那臉色,段陽也不敢輕易去找死,快速把事情辦好,派人出谷遣散了各方的流雲衛。

    流雲衛本是雲行殊的私衛,雲霄的皇子們都有這個權利,只是在人數上有限制,雲行殊為人低調,業城之內留守的很少,大部分分散在全國各處,誰也摸不清他的底兒,反正朝廷在冊的只有三千,統一由尚思統領,段陽負責的也是散落江湖的這些。

    陌之恆被段陽一劍射死,連屍體都不曾留下,他並不怕朝廷追究主子的責任。陌之恆被皇帝派往邊關做監軍,皇帝把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他,他卻帶領私軍秘密出營,本身就是死罪,更何況,恐怕軍營那邊到現在才知道這個監軍大人失蹤了。

    這樣更好,死無對證,真是大快人心。

    墨語派人給陌桑送了信,告知了行程,免得聽說這邊的事後擔心,臨行前又去後山轉了轉,經過昨晚一夜,那條大蟒蛇大概是被熏得過於厲害了,尚在昏迷,地上密密麻麻地倒了一片小的,看上去瘆人至極。

    墨語一陣惡寒,事後才覺得可怕,真不敢想像當時是怎麼與之纏鬥了許久的。

    地下那條通道已毀,再留著這些蟒蛇遲早是禍害,她叫流雲衛處理了這些傢伙。流雲個個歡喜,拔牙的拔牙,剝皮的剝皮,抽血的抽血,把蟒蛇全身上下能留的全部都物盡其用了,牙齒是利器又是毒物,拿來做暗器最好。這皮又厚又軟,還能入藥解毒,真真的好物。那血液也屬毒物一類,看雲行殊的臉就知道,最後,這些流雲還把小蟒的肉分了烤來吃,真是一幫摳唆的傢伙。

    雲行殊臉上的傷勢已經被巫醫控制住,但也只能保證不繼續蔓延,但不能根除,要想一切如初,還得回業城。全國名醫能臣都聚在那裡,好歹機會多些。

    一切準備妥當,墨語最後去看了看陳伯,雖說這次追兵是陳伯引來的,但事情有前因才有後果,沒有她生來就帶來的身份罪名,就沒有今天的一切。

    因此,怪不得他。

    陳運雖然有些不捨,但也只能道了聲保重,經過昨夜一次,陳運再傻,也該明白,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以後飛翔的,比如蒼鷹,比如鳳凰……要折了它們的翅膀,不如直接殺了它們。

    恍惚中是誰銀鈴般清脆地叫著自己陳哥哥?

    是誰屁顛屁顛地追在自己屁股後面整天嚷著要跟著他混?

    又是誰因為偷喝了師父的桃花釀不敢回家,躲在他的雙臂之中?

    再多的回憶也都是過去了,再多的美好也只在記憶之中。

    半生荏苒,指間流沙,少年最純淨最飛揚的年紀全都用來描繪一段了注定無果的守護,這樣,便也足夠。

    「語丫頭,再見了,以後回來可得早點通知我,哥哥得為你準備接風宴。」陳運語重心長,說得很是認真。

    墨語點頭點得也認真,誰都知道,這一離開,怕是不能再回頭了,她也許會為父親正名,永享將軍之女的待遇,也許會葬身朝廷暗水,也許會埋骨沙場,誰知道呢?

    不能幫上她什麼,至少不讓她為自己擔心。

    「陳哥哥,靈兒妹妹對你很好,你要好好地對她。」

    陳運看著守在靈堂的嬌小女子,不施粉黛,卻不失自然顏色,沒有墨語明亮清麗的容顏,沒有她週身的清華貴氣,沒有她果敢利落的決心,但美得純真可愛,足以配得上他,他點頭,「自然,父親的喪事辦完,再過一段日子,我們就成親,語丫頭,到時候不知道你在哪裡,就不請你回來喝喜酒了。」

    「嗯。」墨語的眼裡再也忍不住,泛起了銀色浪花,「靈兒……呵,也許是他……連名字都一樣……」

    「出去一切小心,外頭的人一肚子壞水。」

    「想回來的時候,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竹樓也會為你經常打掃,書我也會幫你曬。」

    「小楓要是回來,會立刻告訴你……」

    ……

    再長的告別終究是一場離別的晚宴,墨語沒有坐進馬車,直接上了一匹馬,一行只有四五人,馬車低調,護衛不多,馬車裡是昏迷不醒氣如游絲的雲行殊,她執起韁繩,回過頭深深地再次看了一眼自己長大的地方,很久很久。

    玉白晶瑩,滿山銀色,不知今年三月的時候,後山的那片桃花林是否還會那般灼灼光華?是否還有人會在櫻花樹下埋下新釀的醇酒,等待著來年的開啟?

    她緩緩從懷裡摸出一個面具,伸手戴上,轉身策馬,再也沒看一眼。

    鳳笛長順二十四年,也是雲霄淳熙十三年,一直駐紮在邊關,就連過年也不曾回來的四皇子寧王雲行殊,在皇帝一道詔書抵達之後,終於在遲到了將近半月之後才受詔回京。

    回京時,深受重傷,昏迷不醒已有半月之久。

    舉朝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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