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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09第一百零七章 文 / 水心沙

    那之後,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十五個年頭彈指而過,但對於年輕的裴利安來說,卻並非如此——

    在他父王當眾承認小斐特拉曼的王子身份所帶來的震驚過後,他很快忘記了那個身為質子的兄長的存在,也忘了去追究為何長時間以來,他父王要將一個親生的兒子去當做奴隸般對待。

    因他被更煩亂的事所困擾著。

    二十二歲,是個意氣風發的年紀,且因著裴利安的身份地位,原是應該更加多姿多彩的。但不幸的是,這年輕的王子在他十歲的時候突然得了一種病。

    並不嚴重,但無法根治,並令他終日必須靠著藥物來維持正常的生活。於是,原本他所被寄予的一切期望,便因此而變得遙遠,而他日復一日那些因病症而困住了他的生活,亦令他度日如年。

    他無法如他父王和母后所願,在他十六歲開始後陪同他父王一起處理朝政;也無法像他父王一樣騎在馬背上統帥千軍。每次當他不得不坐在大堆奴隸所抬著的轎子上,跟在那些騎著高頭駿馬昂首闊步著的軍人們身後,看著他父王如神祇般高高在上,並充滿了強而有力的威儀……他那時是有多麼羨慕他身下那些皮膚亮得折射著金屬色澤的奴隸。

    他們健康的身軀、他們堅硬發達的肌肉、他們通體散發出的汗水和太陽直曬出來的氣味……

    埃及王是沙漠之子。風和沙的子嗣,怎可以如他那般羸弱。

    每每在裴利安這樣望著老斐特拉曼的時候,那位法老王眼中淡淡失望的神色便是這樣告訴他的。

    於是他開始變得放縱。()放縱自己在宮中有時小小地任性一下。

    他會為了一點小小過錯去懲罰那些強壯、但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奴隸,他將他們吊起來,看著比他們更強壯的士兵用鞭子將他們抽得皮開肉綻,直至蜷縮成一團,用微弱的聲音向他乞求寬恕。

    這會讓他有種奇特的快樂感。

    雖然那快樂持續的時間並不久,有時甚至是曇花一現般。然後面對著侍女送來的藥,他會親手去把那些奴隸解下來,隨後看著他們身上那些傷,哭泣著乞求他們的原諒。

    這樣的過程日復一日,漸漸開始令他母親感到擔心,她不止一次來到他宮殿內,或者婉言相勸,或者厲聲斥責。不止一次地告訴他,為君王之道,不是以這種凌虐般殘酷可笑的手段,王者的威儀並不是這種可憎的面目。

    他這樣繼續下去必將令他父王失望。

    但父王本就已經失望了不是麼?他聽後每每都會如此反問。

    反問得令他母后由嚴厲到沉默,由沉默再到一聲歎息。

    隨後他會再次這樣對她道:「王者的威儀並不是這種可憎的面目,那麼當年,父王又是以怎樣的面目去對待他另一個兒子的?」

    每次那女人一定見他這句話,必然會痛哭失聲,彷彿被一把無比尖銳的利器刺中了她身體最軟弱的部分。然後她一邊用力地抽打他,一邊大聲道,你不會明白的,你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的!

    裴利安自然是不會明白他。

    他覺得他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個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也只有在這樣的一刻,他才會突然間再次從自己塵封已久的記憶中想起那個少年,那個終日穿的破敗不堪,臉比城外的流浪狗都還要骯髒的小斐特拉曼。

    他都快記不得那少年究竟張得是副什麼模樣了,只記得在他離開這座城市的那天,他洗去污跡後驚鴻一現的容顏幾乎令整個底比斯為之沉默,亦為之歎息。

    於是,當有一天裴利安再次被勾起那些回想,想起了那個少年時,他不知不覺到了尼羅河邊上。

    那是天狼星帶來大量尼羅河水灌溉著這座城市的季節,河水漲得很高,河邊蘆葦搖曳。

    他記得那天他就是躲在這樣茂密的一片蘆葦叢中,目送那個應該被他乘坐兄長的少年坐在庫什人的船上,頭也不回地離開的。他記得他背影美麗而挺拔,如一名行將遠征的戰士。

    無數個夜晚他躺在自己床上,受著他經年累月所糾纏著他的疾病的折磨時,無數次將那背影想像成是自己。

    他想,若自己也有這樣一副健壯的身軀該多好,即便多年來被當做狗一樣驅使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卻依舊生成的那樣一副健壯的身體。若真是這樣,父王一定會很高興,因為他終於有一個強壯的子嗣,去為他分擔那終日困擾著他的內憂和外患了。而不是一個整日臉色蒼白,虛弱不堪地坐在一邊,連聆聽他教誨都無法堅持太久的弱小的孩子……

    那樣想著,他看到一個女人遠遠地朝他走來。

    眼中閃著驚惶和不安,卻如此美麗,美得令周圍一切聲音都彷彿一瞬間靜了下來。

    「大人……您能高抬貴手幫幫那個孩子麼?」她指著她身後一個被士兵強行從一艘商船上拖拽下來的少年問他。「我可以為此為您做任何事……」

    「他做了什麼?」他問。

    「他們說他是賊。」

    「那麼他是賊麼?」

    「當然不是,大人!」

    「你叫什麼名字。」

    「……我?艾伊塔,大人……」

    「那麼艾伊塔,你先跟我回宮吧。」

    同年十月,面對越來越不受控制南凱姆特要塞中那支部隊,以及管轄著他們的那個地位僅此於法老王的將軍,老斐特拉曼在宰相的建議下,同當時尚未建立國家的赫梯人悄悄締結了盟約。

    次年尼羅河氾濫的季節,在他們的幫助下,法老王軍隊出其不意從底比斯出兵,一舉攻下了當時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南部要塞,並當夜便將束手就擒的那名將軍斬首示眾,甚至連審判都沒有。

    地位重新獲得鞏固後,凱姆特便開始了同赫梯的貿易和軍事往來。

    由此,亦令逐漸統一起來的赫梯人在其部落大首領的帶領下,鞏固了其經濟和原本薄弱的軍事勢力,一步步也變得強大起來。並由此與凱姆特在邊疆區設立了聯盟防線,亦在庫什人毫無察覺的情形下增強了水上軍備。

    所以當有一天,赫梯在凱姆特的暗地幫助下通過水路攻破庫什的軍事要地拉比什,直攻進庫什大門時,幾乎是沒費任何吹灰之力就掃平了那座曾經不可一世的王城凱爾邁。

    那便是有名的拉比什戰役。

    據說那一場無比殘酷且殘忍的戰役,為了報復庫什軍曾經的野蠻侵略,赫梯軍鐵騎所踏之處一片血海,一片哀嚎。

    他們在戰爭中俘獲了庫什王年僅十八歲的兒子,並在遠征於他國的庫什王風聞此消息急急派使者前來和談的那天,將他頭顱割了下來,讓使者帶著這顆因『屈辱而死』的首級回到庫什王身邊。

    之後,正式成為赫梯王的赫梯大首領將老斐特拉曼迎進了剛被他佔領下來的凱爾邁城,將城裡大量的黃金和最美的女人贈送給了他。

    就在他享受著這一切,幾乎在那座城市中流連忘返的時候,凱姆特傳來消息,說裴利安王子結婚了,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異族女人,叫艾伊塔。

    緊跟著,在老斐特拉曼帶著沖天的怒火迅速集結了人馬,欲待趕回底比斯去阻止那場可笑婚姻的時候,底比斯再次傳來了一個消息,一個令他怒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震驚的消息。

    他們說,斐特拉曼王子回凱姆特了,但並非一個人回來,而是帶著庫什王的軍隊。

    他帶著庫什王安置在凱爾邁城以北的軍隊,在赫梯人進攻凱爾邁城那天,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取道凱姆特,並在赫梯人如此迅速地攻破凱爾邁城門那天,輕易而迅速地攻破了沒有法老王鎮守,而所有的重軍亦被移去孟菲斯,因而疏於防範的底比斯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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