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6第一百零四章 文 / 水心沙
自左塞王朝時期起有了古埃及第一座金字塔後,隨著不斷被後世帝王所遞增、宏偉化和奢侈化,由此,被它們所代表著的財富及奢華所吸引而來的盜墓賊也日益增多。盜墓手段亦層出不窮,到後來,猖獗得令當權者們不得不捨棄那些偉大而醒目的建築,轉而將自己的墳墓遷入荒寂的山谷裡,埋在深深的地下,但是,卻依舊無法抵擋住盜墓者貪婪的嗅覺和追蹤而來的腳步。
於是相對的,那些服侍在法老王身邊的祭司們為了保護自己的王死後不被侵擾,也都費盡心機,常年累月地在各地尋遍能工巧匠,為法老王陵墓製作了一個又一個精巧險惡的機關,以抵禦那些貪婪者的侵襲。
但無論多麼能幹的工匠,無論做出多麼設計精妙的機關,最後總會被盜墓者在屢屢失敗後找到更好的方法破除掉,於是這整整數千乃至上萬年來,無論古埃及也好,古中國也好,古代的任何一個帝國制國家,凡是有哪些偉大的陵墓存在,便總有保護陵墓和盜竊陵墓這兩類人存在,並始終都在明爭暗鬥,卻又好似一場打了無數個世紀都無法分出勝負的戰役,至今仍未停止。
而就在那樣一段被時間漸忘的歷史長河裡,風聞在古埃及的某一段時期中,曾經存在過一批特別強悍的機關製作者。
他們由法老王身邊最偉大的祭司團,以及整塊非洲大陸上最靈巧的手工藝匠人所組成。
為了抵禦盜墓賊的貪婪步伐,這些人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財力,在失敗了無數次之後,製作成了一種稀世罕見的墓室機關。據說這種機關不僅保護著法老王的陵墓不受盜墓賊的侵擾,最重要的一點是,它能有效防止陵墓所在地被那些偷盜者敏銳的鼻子所嗅到,從而令整座陵墓有效而徹底地隱匿起來,消失於所有世人的視線之外。
甚至連那些常年居住在建陵區、一步步將陵墓建造起來的工匠們也無法憑借記憶找到它,因為就連那些親手製作了這種機關的人,一旦將機關開啟並進入工作的狀態,他們也將從此再無法尋覓到那座陵墓的下落。據說那是因為機關同陵墓是連接在一起的,為一個整體。
若把整個陵墓比作一具軀殼,那麼那種機關就是軀殼內勃勃而動的心臟和血液。
它引導著整座墳墓如同一個活生生的生物般蟄伏在地底,並且每一分每一時每一刻,乃至每一天每一年,都令那座墳墓在機關的操縱下以一種設定好的軌跡在地底做著非常緩慢,並且幾乎找不到規律的旅行。
由此,與其說那是座墳墓,毋寧說它是一個巨大的、活動著的地下堡壘,經年累月變幻著它所藏匿的地點,亦因此無論多少年過去,它被那神奇的機關所保護著始終沒被任何外來的力量干擾過,如此安然且安靜地塵封著,任時光荏苒,始終完好無恙。
那個機關便是此時裴利安正一步步帶著我靠近過去的『阿爾塔瑪之心』。
而那座具有如此神奇,神奇到幾乎如同是科幻產物般機關的陵墓,就是建造了同樣堪稱為神奇的空中之城——安努城的法老王斐特拉曼的墳墓。
亦是那座在30年代時突然被人發掘出來,又在一夜間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36號墓。
千百年來它帶著它的主人在這片沙漠裡不停地遊走著,彷彿是個居無定所的幽靈。
但現在,它所守護的那座墓早已空了,主人不知去向,它卻就那麼極其突兀地出現在了我眼前。
週遭空氣中充斥著三千年未被更替過的氣味,腳下佈滿了三千年積累下來的塵埃和那些沙粒般細小又閃爍的晶體。這些東西在被裴利安的手下剛剛清除到一邊去後,就立即又重新聚攏了回來,然後沿著最初時的軌跡繼續慢慢地移動,似乎是有生命的,由此可見,它們具有某種磁力,但那磁力同空氣接觸後會發生一些變化,這變化導致它們之前如泉水般從洞內噴湧而出,直到再次被洞中『阿爾塔瑪之心』運轉時產生的某種力量穩定住。
我不知那究竟是種什麼力量,也沒有問。因為就在剛才那些沙粒般的東西被清除開的短暫時間內,我被眼前的一些發現轉去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我發現這洞內的地表上雕刻著很多花紋似的東西。
它們被篆刻在這機關所在地漆黑色的地面上,痕跡模糊,最初完全看不清那都是些什麼。直到又被裴利安肩負著往裡走了一陣後,我才漸漸看出來,原來那都是些文字。有意思的是,這地方依照裴利安所說是一處古埃及陵墓的機關,可是地上這些遍佈各處的文字,卻分明竟都是中國古代的篆體。
跟那從西漢墓裡挖出來的錦帛上的文字一樣的字體。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不是麼?
就在我為此而呆看著發愣時,裴利安的腳步停了下來。
隨後他用之前那些埃及人所說的古老語言對身旁緊跟在側的酒保說了句什麼,那酒保聽後立即回頭,同身後那些滿副武裝的阿拉伯人和埃及人打了個手勢。
那些人見狀立即也停下了腳步。隨後往後退,直退到數米遠的地方才再度停了下來,一部分人繼續清理著洞內那些沙粒樣的東西,一部分人則進進出出,同外面那些人一起把一些粗重的石條拖運至洞口,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他們在做什麼?」見狀我不由問。
裴利安沒有回答,只帶著我繼續朝裡走,但沒走幾步,隨著一股渾濁悶熱的風撲面吹來,我聞到空氣裡突然充斥出一股非常濃烈而刺鼻的香味。
那是一種類似樹脂和熏香混淆而成的香料味,這種香聞著讓人很不舒服,因為帶著種蛋白質腐爛發酵後生成的味道,雖然藏在那股濃重的香氣裡幾乎難以分辨,但兩相摻雜在一起,那種怪異感令我幾度作嘔。
「知道麼,我至今都還記得艾伊塔對我說起它時的情形,」這時裴利安再次停下腳步,低頭看了我一眼後道。「她對我說,她將能擁有一種改變一切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這機關是艾伊塔製造的?」我再問。
他依舊沒有回答,只沉默著將我從他肩膀上放了下來。腳一落地我立即便想朝不遠處那隆隆作響的『阿爾塔瑪之心』走去,但隨即眼前一黑,令我幾乎跌倒在地上。
他從身後扶住了我。
那一瞬,我覺得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我所熟悉的裴利安,他托著我的後背讓我靠在了他的身上,隨後帶著我慢慢朝前走,在迎面又一股熱風被那巨大的『阿爾塔瑪之心』鼓動出來的時候,指著它緩慢轉動著的身軀,低頭對我道:「很精湛的技藝是麼。無論三千年前的過去,還是三千年後的現在,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製造出這麼奇特的一樣東西,能讓一座墳墓在地下安然無恙地移動了整整數千年。」
「是的,的確精湛。」我道。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見到他手指上戴著枚戒指。
鮮艷如火般灼灼生光的紅寶石戒指。戒指內似有一隻金龜子在裡頭靜靜躺著,細看,卻是內部的裂紋,裂紋在寶石內部天然形成的金龜子形狀,而鑲有這樣一塊奇特寶石的戒指,從古至今也只有那麼一枚。
法老王斐特拉曼二世的戒指。
他的權力之戒。
此時被裴利安戴在了他自己的手指上,他想以此說明些什麼。
「這是斐特拉曼的戒指……」於是我對他道。
他朝我笑笑:「是的,但它曾經應是屬於我的。」
「是麼。」我不置可否。
而他話鋒一轉,問:「他曾對你說過他有個兄弟麼,a?」
這問題令我怔了怔。
隨即脫口道:「那個胎死腹中的嬰兒麼?」
「不是。」
「那……」
「同父異母的兄弟。那個弟弟是我。」
「什麼……」
一瞬間我將原本望著『阿爾塔瑪之心』的視線迅速轉向了他。
他那張臉依舊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令我無法判斷他這話究竟是真實還是僅僅只在戲弄我。
就再我為之狐疑著的時候,忽見他目光裡有些許神情微微一變。
似乎他在我身後看到了什麼。
某些會讓他情緒上有所觸動的東西,因他神色隨之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奇怪的令我不由自主掙脫開他的手朝後退了一步。
隨後轉身往他所望著的那方向看去。
而就再我一眼見到那讓他神情產生變化的東西的同時,我全身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孩子。
一個尚未完全成型的嬰兒,他以在母腹中安睡著的姿勢蜷縮著,在那台隆隆轉動著的巨大機關中間,那個圓盤狀的東西內,像一團枯黃的蝴蝶標本一樣,被安置在那個東西上,隨著它緩緩的轉動慢慢將整個身軀朝向我轉了過來。
那瞬我感到我突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好像一下子我的鼻子我的嘴乃至我的肺都石化了,於是情緒突地失去了控制,我一聲尖叫急轉過身匆匆對著裴利安大喊大叫起來,並對著他做著一連串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搞不明的手勢。
所幸他看懂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很快制止了我激烈的舉動,並立即將隨身帶著的氧氣罩扣到了我臉上,為我接通了氧氣。
隨著一縷清淡的氣流隨著塑料管迅速進入我肺部後,我漸漸安靜了下來。但心臟依舊跳得飛快,好像有某種極其恐懼又慌亂的情緒在我目睹那嬰兒屍體的一瞬從我身體內衝了出來。
排山倒海般衝撞著我的心臟和我的思維,令我手腳冰冷。
而裴利安依舊以他幾乎平靜無波的目光望著我。
在剛才情緒略微的變化之後,他很快恢復了原先的樣子,低頭看著我,用他那帶著斐特拉曼戒指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然後道:「看,你還是留存著一些記憶的,不是麼,a。否則為什麼會抖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要把一個孩子放在那裡?!」我無視他的話迅速問他。
他笑了笑,似有些不解地問我:「孩子,哪裡來的孩子?」
「裴利安!不要跟我裝傻!」
「但那真的不是什麼孩子,a。當年這可是你自己親口對我說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說它叫太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確實是這樣對我說的。我甚至還記得你抱著它朝我走來時的樣子……」說到這裡他話音頓了頓,隨後將手指輕輕蓋在我兩眼上:「別這樣看著我,a。好吧,我說錯了,我應該說,我甚至還記得艾伊塔抱著它朝我走來時的樣子,如此美麗,彷彿一場夢。」
「夠了!」我呼吸再度艱難起來,彷彿氧氣罩的作用正在減弱,亦或者因為空氣中渾濁的程度正在失控。「讓我出去!」
「為什麼要出去?總算這三千年來,我們終於來到了這裡,為什麼要這樣急著出去。」
因為我不是艾伊塔!
我想這麼說,可是嘴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似乎氧氣罩的塑料管卡住了我的氣管,我忙伸手想將它扯下來,卻在無意中朝前望了一眼後,又立即停了下來。
我看到那被鑲嵌在石盤的上『嬰兒』,此時它已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我面前,枯黃,蜷縮,樣子可憐得叫人心碎。
但它真的不是個嬰兒。
它只是看起來像而已。
沒有哪個嬰兒是長著根須的。
它有著長長的根須,那些根須令它牢牢固定在石盤上,令它看起來就好像被固定在標本架上的一隻標本。
所以,其實它只是株長得像極了嬰兒的植物,僅此而已……
意識到這點我腿一軟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見狀,裴利安也在我身旁盤腿坐了下來,似早已料定般微笑著看著我,然後從衣袋中取出支煙點燃了,輕吸了一口,將那淡藍而清香的煙吹到我臉上:「趁他們在固定這東西的時候,我給你講個故事好麼,關於三千年前一位年輕的法老王,他的弟弟,以及他們共同所擁有著的那位美麗、卻又令人捉摸不透的妻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