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1第九十九章 文 / 水心沙
當然所謂空中之城,並非指它是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而是同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一樣,它被建造在了一處很高的地方。
那是非常大規模的一片山脈,應該同帝王谷差不多類型,充斥著幾千年乃至上萬年不曾風化的堅硬岩石,是一座儲量相當豐厚的採石場。卻被用來改建成了一座高高凌駕於半空的城市,讓人想到亞述當年同樣憑借山體優勢所建造的不破之城,但相比之下,安努城缺乏水源,這是個致命的缺陷。
由於所有建築用材料只需原地採集便可,所以整座城市的建設速度很快,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斐特拉曼在位時間並不長,但卻能建造出這樣龐大規模的一座城市的原因,豐富的礦石資源造就了一座城市的迅速誕生,也鑄就了一個神話般的傳奇。
但那麼一大片山脈為什麼會完全消失了呢?甚至連一點廢墟也沒有留下。
想到這裡突然腦子裡一陣空白,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地朝著駱駝身下一頭栽了過去。
所幸離開地面不到半米距離的時候,阿努比斯出手抓住了我,讓我得以避免滾到地上後被那只遲鈍的駱駝踩踏的命運。
重新坐回到駝峰上的時候我神智仍是模糊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恍惚間背撞到了身後那男人的胸口,那厚實的感覺讓我整個人驟地清醒了過來。
我意識到之前我休克了,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間。
「你很糟糕。」隨即身後響起他的話音,靠得如此之近。
我忙使勁掙扎了一下。
試圖把身體挪開,就如之前一直所做的那樣,同他保持一個觸及不到的距離。但很快發覺這只是白費力氣,越來越多流失的血液讓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手腳和腰腿,於是只能繼續靠在他身上,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力量勉強壓制住胸口湧出來的那股強烈的憎惡和噁心感。
我真的是相當相當厭惡同這男人身體的接觸,因為每一下碰觸,都他媽會讓我腦子裡閃現出他進入我身體那刻時的全部情形,以及所有的感覺。
我不想去回想到那些東西,它們讓我無法忍受。
可是這種強烈的屈辱感卻又同時讓我感到相當費解。
誠如他所說,我連那時候的伊甸園都沒有抗拒過,為什麼要抗拒他。他同伊甸園當時的行為有什麼區別?
思來想去,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伊甸園對我施加的侮辱我可以忍受,並將它們慢慢消化在自己的腦子裡,他的卻不行。似乎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為此而憤怒,這種從未有過的無比屈辱的感覺,讓我即使是在眼下這種狀況裡,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怎樣可以遠離他,不同他身體乃至他身上的氣味有哪怕一星半點的接觸。
「啪!」正這樣僵持著的時候,臉上突然被他扇了一巴掌,然後下巴被他抬高,迫使我不得不抬頭看向他低垂下來的那張臉。
「你在做什麼,a?」之後他開口問道。「想用這樣愚蠢的方式從駱駝背上逃開麼?」
「呵……」他的話讓我無法控制地笑了。
這個自以為是的神,他認為我剛才的休克是一種逃脫的手段。
好吧,我倒真希望自己能有這樣了不起的手段,那樣至少可以讓我擺脫眼下的悲劇,而不是像個傀儡一樣死氣沉沉地靠在他身上等死。
所以在嚥了咽乾燥的喉嚨後,我像個傻瓜一樣笑呵呵地看著他,反問:「你知道人流失多少血液後會死麼?」
他微微一怔,然後搖了搖頭。
「你再猜猜我身上現在這些血夠我背後的傷折騰多久?」
他沉默。
「這麼說吧,」我咧嘴笑笑,朝他比劃了下手指:「一個成年人身體裡血液大約有五到七千毫升,失去其中百分之三十的量,人就會掛掉。這過程能持續多久呢,十分鐘?二十分鐘?你看看我……聞到血的味道了麼?拜你們所賜,它一直不停在往外流著,好像一隻壞了閥門的水龍頭。所以,阿努比斯,你最好別指望我能和你一起進入斐特拉曼的墳墓,因為你斷掉了我的輸血供應,所以,我剛才不是要逃,那只是我的身體在告訴你,我很快就要完蛋了。」
一口氣把話說完,他鬆開了我,扯住韁繩把駱駝勒停: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這次換作我沉默了下來。
「還是你覺得,跟著我從那裡出來後,你能找到機會從我身邊逃開?」
我冷笑:「你覺得我這樣子能逃走麼。」
話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朝我衣領裡一把抓了進去,沒等我來得及反抗,他已準確地抓住了裡頭那件被我小心藏著的東西,收手一甩,將它用力甩在了地上。
「小心!」我驚呼。隨即猛地推開他的手朝地上撲了過去,一把抓住地上那隻金屬罐,用力將它抱在了懷裡。
「這就是你的輸血供應吧,我猜。」面對我的失控阿努比斯顯然並不意外,他坐在駝峰上,好整以暇的神情令人無法控制自身憤怒更加強烈的蔓延。
我沒有吭聲,只低下頭慢慢將手裡的罐子擦乾淨了再次塞進自己衣服裡,這一隻小型冷藏罐,裡頭裝著我離開『風村』時偷偷帶著的幾包血漿袋。
「但就算逃開,你又能走多遠呢,a。」隨後聽見他又問我。
我繼續沉默。
四周的風似乎平靜了很多,抬頭四顧,周圍被太陽烤得灼灼發光的沙礫刺得我兩眼生疼,而觸目可及的範圍,除了黃沙便是黃沙。所以,能跑多遠?這問題我從未想過,因為想了只能讓自己輕易喪失逃生的**。
「我猜你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耳邊聽見阿努比斯輕輕補充了一句。隨後見他從駝峰上跳了下來,站在我身邊,伸手在我頭髮上摸了一把。
這動作再次讓我噁心起來:「別碰我!」
說著起身就想跑,可沒等邁步腿已經先軟了下來,我不得不重新坐回地上,用力在自己發昏的頭顱處狠拍了一巴掌。
正想再拍第二下的時候他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又在我臉上摑了一掌:「很抗拒我碰你麼。」
「你讓我噁心。」
「如果換了斐特拉曼呢。」
「你可以把他叫出來試試。」
「呵……狡猾的女人。」
「也許他的床上功夫比你好一些。」
「是麼。」
我沒再回答,因為嗓子幹得讓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跟刀割似的。
「要喝水麼。」他看出了我的狀況,問我。
我點點頭。
他於是轉身從背包裡取出一壺水遞到我面前。
朝我晃了晃,我沒去接。這反應令他嘴角揚起一絲笑:「為什麼不接,a?你的嘴已經幹出血來了。」
「因為我不想在伸手的時候見到你把手收回去。」忍著痛,我一字一句勉強答道。
這回答讓他大笑起來。
笑夠了,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他看了看我:「用你能拿出的任何一樣東西同我交換,願意麼。」
我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罐子。
這令他嘴角再次揚起,然後將腿伸到我面前,踢了踢我:「吻我的腳。」
我抬眼朝他看看。
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幹得已經連口水也吞不下去了,這種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想我心裡非常明白。
於是慢慢低下頭,我將嘴朝他□著的那隻腳上靠了過去,直覺到他在注視著我,因而在碰到他腳背之前,我也抬頭朝他看了一眼。
他眼睛真美,即使是在這樣一種時候,這樣一種境地……仍是那樣如同湛藍的海一般清澈地美。
我為自己的想法輕輕歎了口氣。
然後猛張開嘴一口咬在了那隻腳背上,感覺到血突地從皮膚下湧出,身體不由自主一陣顫抖,隨即像吸著最甘甜的飲料般對著那些液體狠狠地吮吸了起來,直到他一腳將我踢開:
「你這個蛇一樣的女人。」
我跌滾到一邊。
喉嚨仍沉溺在微腥的甘甜帶給它的潤滑裡不可自拔,但意識已清醒了過來,因而見到那男人的腳步再次朝自己靠近時,我迅速朝後退開,盡自己最大的力氣爬出了一個自認為算是安全的距離,用力喘著氣,抹掉嘴角的血抬頭看向他。
他沒有再繼續跟過來。
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他任由自己腳上的血流淌著,帶著絲意味深長的神情看著我,朝我笑笑:「一點都沒變,雖然你丟光了她的全部記憶。」
「你不應該和我做什麼交易。」
「也許吧。不過,倒也讓我想起過去一些已經很淡了的東西。」說著,在原地坐了下來,他把手裡的水瓶丟到我面前。「告訴我,a,如果不知道我身上這個小小的秘密,你說我們相處得還會不會這樣糟糕?」
我迫不及待擰開蓋子朝嘴裡猛灌了幾口水:「不會。」
「為什麼。說說看,我和斐特拉曼的區別在什麼地方?」
這問題讓我皺了下眉。
區別在什麼地方?我還真的說不出他們兩者的具體區別在什麼地方。同樣的外表之下,無論說話方式還是看我的神情,阿努比斯和斐特拉曼都是差不多的,如果阿努比斯不透露他們之間的秘密,不將他的本質實際地表現出來,我根本分不清楚誰是阿努比斯,誰是斐特拉曼,因為這兩個人,我對他們一個都不夠瞭解。
「說不上來是麼。」
「是的,」又朝嘴裡倒了兩口水,我按了按自己發昏的腦門:「人格分裂者都比你們更好區別,當然,那是因為人格分裂源自自身性格的強烈衝突,而不是體內存在兩個靈魂。」
「所以如果我說現在在你面前的其實是斐特拉曼,你信麼?」他突兀問道。
我一怔。
沒等開口,他朝我伸出一隻手,指了指我懷裡的冷藏罐:「把那東西給我。」
我遲疑了下。
想拒絕,但不知怎的下意識就將它遞了過去,剛放到他掌心,他突然反手一轉抓住我手腕一把將我扯到了他身邊。
這變故讓我大吃一驚。以為他又要對我做些什麼可怕的事情,但他只是把我推在一邊,隨即取過罐子將它打開,從包裡取出簡易輸液工具很熟練地插了進去,拔出針頭,準確地扎進了我手腕上的筋脈裡。
「斐特拉曼??」見狀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這個名字。
他聽見怔了怔,隨即手一伸,抓住我的臉一把扯到他面前:「是什麼讓你突然覺得我是斐特拉曼?嗯?因為我剛才問你的話,還是我現在做的這些事?」
我啞然。
怎麼會突然把他當成了斐特拉曼?這似乎同他所說的那兩個原因都有點兒關係。
前者在我腦子裡留下了一點點催眠,而後者就如同催化劑,讓我一下子產生了他可能真的就是斐特拉曼的念頭。沉默間見他輕輕笑了聲,然後甩開我的臉:「看,我倆還真是很難讓人分辨不是麼。所以你怎麼確定你意識裡在反抗的到底是我,還是斐特拉曼。」
「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也是。無論我還是斐特拉曼,眼下誰也阻止不了你生命的流失,這一點是比較可惜的。」
「作為一個神化解不了區區一個凡人的詛咒,不是更令人感到可惜麼。」
「放肆!」突來的喝叱令我一個驚跳。
急急朝後退開,我沒想到我的話會讓阿努比斯臉明顯轉色,這是完全沒有料到的。
似乎這句一時衝動而出的話比我想像得更令他介意,他倏地站起身低頭看著我,蔚藍的眸子冷得如同兩點冰晶一般。
「這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然後他踩住了我的腿對我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所以……」剛說到這裡,突然臉朝上一抬,兩眼微微瞇起,他注視著前方整個人驀地靜了下來。
這同時我感覺到身下的沙礫一陣顫動。
細微而悠長,並且隨著這股幾乎無法感覺到的波動,一陣奇怪的聲音突然間從我身後傳了過來……
喀拉……
喀拉拉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