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67第六十五章 文 / 水心沙
問的人是斐特拉曼。
不知道他是幾時靠近我的,手裡一塊比銅錢略大,品質極好的羊脂白玉,裝在只腐蝕得已經快辯認不出紋理的木匣子裡。所以雖然他的舉動有些突然,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他手上這件古物給吸引了去。
從色澤的老化程度來看,這塊玉至少在土壤裡浸淫了兩三千年之久,邊緣包金,所謂的金鑲玉。金子部分已有磨損,但玉身保存得極完好,中間穿孔,圈以絲線,絲線有點年頭,但和玉的年頭沒得比,至多也就幾十年的樣子。
就在我還在仔細看著那塊玉的時候,小錢在邊上噯了一聲,道:「這不是西漢將軍珮麼。」
「你見過?」有點驚訝於他的見識,我不由得問他。
他點點頭:「見過照片,是和那塊戰國雲錦一起影印給我們總部的,同屬那座軑侯夫人墓。難道你沒見過?」
似乎在某些人眼裡,小時候跟父親去過幾次挖掘現場,我就肯定得記住人家墳墓裡那麼多的陪葬品。但這是不可能的。於是我搖搖頭:「這麼多年,那麼小的一樣東西,就算見過也早忘記了。」
這回答令斐特拉曼微微皺了下眉。
「你在哪裡找到它的?」迅速瞥了他一眼,我問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朝王教授屍體的方向看了一眼。
屍體的位置離我們並不遠,之前因為一時的緊張和恐懼,我並沒有好好看過它,此時循著斐特拉曼的視線再次望去,不僅立時吃了一驚,還發現了一些之前完全沒有被我注意到過的東西。
屍體整個兒幾乎已經被之前那「人」的武器給射爛了,一張背血肉模糊,由於彈孔太大,於是也就看不清所謂的彈孔,只看到一片連著一片的肉沫,彷彿一朵朵仰天綻放的血肉之花。
依稀可辨他手裡和它所伏著的那張辦公桌上擺著好幾件文物,同樣也已經被子彈給射爛了,顯然,王教授被殺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正在將這些東西往辦公桌上放。
而這些文物來源的方向,應該就是我們身後那件暗室,因為它們身上全都掛著只有被歸入「合金箱子」後才會被按上的標籤。
所以由此意識到,之前當我們看到「合金箱子」門的時候,它並不是鎖著的,那是因為王教授剛把裡頭的東西取出來,並打算過不多久仍將它們歸還進去。但沒料到的是,才把它們取出來放到桌上,他就遭到了襲擊,卻也因此給我們留了條生路。
但他把這些東西從「合金箱子」裡取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思忖間,小錢朝我擺了下手:「先別管這些,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對了剛才那個……」
想問他剛才襲擊我的那「人」上哪兒去了,但剛問出口,突然發覺自己似乎並不確定那到底是「人」還是別的什麼,所以下意識住了嘴,小錢倒也反應得快,朝我看了一眼,立刻道:「那東西是機器人,很先進的先遣型戰鬥武器。在我追到這裡的時候它撤了。」
「機器人??」我愣。
「是的,沒想到吧,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對方會用這種東西來襲擊你。你到底惹了誰,a。」
「聯邦調查局探員都不知道的東西,你說我怎麼會知道。」
「呵……」這回答令他笑了笑。突然走道處卡啷一聲輕響,這令他臉色微微一變,一把拉開槍的保險栓朝門口處瞄準片刻,半晌沒再聽見任何異樣的聲音,確定周圍尚且安全,他這才抬起手對著朝前一擺,自己先行往外跑了出去。
大樓外此時已被消防車和警車包圍得水洩不通,大雨有效阻止了火勢的擴張,但滾滾濃煙讓這座建築看起來就像遭受了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無數記者被攔在警戒線外,鎂光燈在夜色裡此起彼伏,隱約分辨出那些新聞播報員在即時播報著新聞,聽那些內容,似乎是在對外宣佈,博物館這場爆炸和火災是因為燃氣管老化破裂所導致的洩漏而引發的。
「真蹩腳的解釋。」上了小錢停在大門外的車,我看著窗外那些繼續湧入博物館的記者隨口道。
「但很有效。」
「燃氣管洩漏,你覺得博物館裡親身經歷到的那些人會信?」
「當然。」笑了笑,小錢轉著方向盤把車駛離這塊鬧哄哄的地方。「襲擊你的人行動很專業,用的爆破手段和燃氣管洩漏引發的爆炸很相似,非專業人根本看不出箇中的區別。」
我看了看他:「那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為了那間幾十年前儲藏珍貴文物用的暗室,還是我?」
「雖然殺了兩個博物館的人,但他們並沒有破壞暗室,所以目標顯然是你。對了,說起來,你一聲不吭丟下我跑到這地方,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沒有回答,只是再問:「以你的經驗,你覺得這些人可能會屬於什麼組織。」
他透過後視鏡朝我看了一眼:「這問題可問倒我了,a。現在只要有錢,哪裡都弄得到軍用裝備,所以你這問題涉及的範圍是世界性的。」
「這就是說,即時有你這個fbi的人在,我們也只有被動等他們找上門的份?」
他臉色微微一紅,輕輕揉了下鼻子:「也不是,至少那台機器人可以看出些端倪。它是美**方去年才投入使用的fx-88型。」
「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它在私人銷售上應該還沒被普及很廣。」
「那可以查出可能開始銷售使用的那些名單麼?」
「難,能最先買到這種貨色的,一般不止財力,階級地位也不簡單,即使是聯邦調查局,也未必能有權利去搜集關於他們的情報。」
聽他這麼說,我有點不以為然。「也有不需要特意去搜集情報就能知道的對象。」
「誰?」
「美國政府。」
「美國政府?」他再次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為什麼要把它列入你的懷疑名單?」
「因為美**方是率先使用它的不是麼。」
「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來殺你,a?如果他們真的要殺你,又為什麼派我來找你。」
這問題問住了我。
是啊,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於是我只能沉默,轉頭看向車窗,窗玻璃上倒映著斐特拉曼的臉,側對著我,閉著眼,抿著唇,似乎是在打著盹。「你還好麼。」於是我問了他一聲。
也不知道是汽車發動機太響,還是我聲音太輕,他依舊閉著眼,在車身微微的振蕩中保持著寂靜的沉默。
這時車身突地轉彎,令我身體不由自主一斜,胳膊一下子撞到斐特拉曼,被他膝蓋上擺放著的一樣硬東西撞得隱隱作痛。
「你把這個帶出來了?!」一眼認出那東西是裝著西漢玉珮的木盒,我吃了一驚。
而聽我這麼問,斐特拉曼終於睜開了眼,並在我試圖抽出那只木盒的時候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你把它帶出來做什麼。」於是我再問他。
他側過頭朝我看了一眼:「它不屬於那個地方。」
「它屬於什麼地方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你怎麼知道沒有。」
這反問令我愣了愣。
按在我手背上的手慢慢鬆開,他又道:「你真的沒見過它麼。」
「沒有。」
他目不轉睛朝我看了一小會,然後點點頭:「那就算了。」
「你失望了?」
「我說算了。」
「呵……」算了?我忍不住冷笑。
但見到小錢從後視鏡望向我們的眼睛,我忍著沒有繼續吭聲,只收回手仰頭靠到車座背上。直到小錢的目光從我們這邊移開,被前方有點擁堵的交通狀況吸引去了注意力,我才在四周的嘈雜聲裡側過頭,壓低聲音對他道:「別告訴我你的艾伊塔曾經見過它,斐特拉曼。無論時間還是國家,他們都不可能碰到一起。」
這話令斐特拉曼的嘴角微微朝上揚了揚,我不確定那是笑還是什麼。但他並沒有回應我,甚至沒有因此而朝我看上一眼,只是低下頭在那只腐朽的盒子上輕輕摸了一把,然後將它打開,從裡頭取出那枚白潤如脂的玉珮。「剛才你說它叫什麼,將軍珮?」
隔了老半天,小錢才反應過來,斐特拉曼那句話是在問他。當下臉再次紅了起來,幾乎有些匆忙地點了下頭:「……是的,將軍珮。」
真是個特別容易靦腆害羞的男人,不禁讓人有些奇怪這樣一個人是怎麼被他混進fbi的。或許因為他有某種常人所不能有的特長,不過,該人的缺點極可能蓋過特長的鋒芒。
「為什麼叫它將軍珮。」將玉珮在手指間翻了個個兒,斐特拉曼再問。
「因為,你仔細看看它上面,正面還不知道反面,有字,那是漢武帝的御筆親批。」
聽小錢這麼一說,我倒來了興趣。漢武帝的御筆親批麼?是批給誰的。
於是慢慢湊到斐特拉曼的身邊,可巧他將玉珮再次翻了個身,這時由於是特別留心了的,所以我很快憑我的直覺在玉珮邊緣處看到了一枚淺小的龍紋印章,以及一行幾乎不易察覺的小纂體:『御賜去病元狩五年』
「是漢武帝賜給霍去病的東西??」我脫口而出。
小錢點點頭:「是的,所以給命名為西漢將軍珮。」
「但霍去病的玉珮怎麼會在軑侯夫人的墓裡?」
小錢聳聳肩:「我不是史學家,小姐。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問我可就問錯對象了。」
說得也是,小錢知道得再多,也不過是從他手頭的資料上知道個大概。真想要瞭解箇中的原因,只有去找對此深有研究的那些人,比如我爸爸,比如王教授。
但他們都死了……
想到這裡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氣,小錢在後視鏡裡朝我笑笑,一言不發將車停了下來:「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