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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54第五十二章 文 / 水心沙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當警笛聲開始在公路上大規模喧囂起來的時候,我同斐特拉曼就在離那兒不到百米遠的一片玉米地裡,確切地說,是玉米地邊上那座化糞池附近的小工具屋內,安靜地守著幾隻嗡嗡亂飛的蒼蠅。

    如果當時放棄這個地方轉向附近農舍,那麼此時我仍在幾乎一望無垠的農作物間拖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朝前走,也許根本就已經停止了前行,因為我的體力完全不足以支持我走那麼遠的距離。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很難不被人發現,並且因為形跡可疑而被帶走接受盤查,最終搞到不可收拾。

    不像此時,唯一不可收拾的,只是周圍的氣味和蒼蠅令人難以忍受的鼓噪。

    所以說還不算太糟。

    這真是間小得可憐的屋子。

    像立在田埂邊上的茅廁,窄而凌亂,容納兩個人幾乎已是它的極限。我盡可能地把自己擠在最裡頭的角落裡,才勉強塞進了斐特拉曼的整個身體。他仍昏睡著,把他拖到這地方耗盡了我最後一點力量,因而一坐下來整個人就垮了,昏昏沉沉在地上坐著發呆。

    嗓子眼疼得像是要裂開,但雖然自來水管就在田埂邊上,我卻完全沒有再站起來走一步路的力氣,身體一經放鬆,什麼樣可怕的感受都立刻隨之而來,疼痛,疲勞,酸澀,刺癢……心臟因此而出現一種近乎收縮般的悶脹感,彷彿隨時都可能因為一個呼吸,一個動作,而徹底崩潰。

    就那樣一動不動呆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好像快睡著了,這時外頭突然一聲輕響,把我從地上驚跳了起來。

    迅速抬起頭,透過磚頭的縫隙朝外看,我看到一個男人拖著把鏟子正朝這間小屋的方向逕自過來。看起來是準備進來放東西的。不由得暗罵了一聲倒霉,一邊將手摸到了邊上那根鐵鍬上,我把它握了握牢。

    這時那男人已經走到了門前。

    位置的關係,我沒辦法再看到這個人以及他的行動,只聽見那扇門卡的聲發出了陣輕響,隨即眼前一亮,陽光透過斜開的門縫朝裡投進了一片光線,以及一道黑糊糊的身影。

    片刻一張臉從外頭朝裡探了進來。

    我不假思索掄起鐵鍬照著他頭上就是一下,鐵鍬在腦殼上撞出砰的聲悶響,那人身體因此一晃,卻並沒有就此倒下。

    反而將臉朝我轉了過來,那瞬間我心臟咯登一個驚跳。

    因為那人的眼神很奇怪。

    明明把頭轉向了我,兩隻眼睛卻歪斜著,朝著地上昏睡不醒的斐特拉曼,並且在我遲疑的那個瞬間一伸手朝斐特拉曼的臉上抓了過去。

    我忙再次掄起鐵鍬朝他甩了過去。

    很重,我幾乎以為自己會把他打死。但顯然沒有,他只是頭朝邊上歪了歪,依舊穩穩站在原地。但動作停止了,他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斜歪著頭,目光依舊對著斐特拉曼的方向,頭微微低垂著。

    突然一些黑色的東西從他鼻子裡噴了出來。

    我吃了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誰知那些東西從他鼻子裡噴出的同時突然朝上一浮,彷彿活物般朝著我的方向直撲了過來。

    這令我不由得一呆。

    與此同時猛聽到一聲低喝:「蹲下!」我不由自主往下一蹲,隨即感覺頭頂上冰冷冷一陣風掠過,片刻撲哧一聲輕響,我身後突然間霍地掃進來一大片陽光。

    這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回頭去看個究竟,那男人突然身子一弓朝我猛地撲了過來,一頭撲在我身上,把我撞向了身後的牆壁。

    這時才明白身後的陽光是怎麼回事,因為我後面那片牆壁上破出了一個大洞,洞就在我頭的位置,上面冉冉飄著幾縷還未消散的黑色東西,像是燒焦後產生的黑煙。

    如果剛才不立刻蹲下,那麼這會兒破的,可能就是我的腦袋。思忖間我用力朝那男人踹了一腳,趁他朝後一個趔趄的間隙抽出衣袋裡的槍一把指住了他:「別動!」

    那人沒有動。

    頭依舊歪斜著,他兩隻眼珠慢慢轉向了我,繼而,又慢慢從眼眶裡鑽了出來。

    鑽出來?

    這意識令我後腦勺驀地一陣發涼。

    眼看著那兩隻黑色的眼珠從他眼睛裡凸了出來,拖著一絲黑色的線朝我方向慢慢移動過來,我手指扣在扳機上,腦子裡一瞬間空得沒了任何意識。

    只怔怔看著那兩團東西閃爍著某種黑油油的光,在半空裡懸浮著,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幾乎就在一隻手的距離,突然它們猛地朝兩邊一彈,繼而啪地下爆裂在空氣裡。

    一些冰冷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上,我下意識用手摸了摸,味道很腥,像是血,但顏色是黑的,墨汁一樣。

    於是抬起頭看向那男人,發覺他整個人已經撲倒在了地上,頭朝下埋在地上一堆破爛間。

    斐特拉曼的手就壓在他的後腦勺上,手背青筋根根暴起,五根修長的手指彷彿鐵爪般扣著他不停掙扎著的頭顱。而他掙扎得極其厲害,不停的反抗令他半邊臉瞬間血肉模糊,但他彷彿沒有任何痛覺般始終不停在地上那堆鋼索繩套間用力扭動。很多黑色的東西在他掙扎的時候從他眼睛裡滑落出來,然後從鼻子裡,嘴裡,耳朵裡……那些凡是跟身體相通的孔洞,漸漸全都被那些黑色的東西所侵佔。

    我很難形容那東西的確切樣子,它們看起來像是某種霧氣,又好像一大團活生生的黑色的蟲子,它們蠕動著,在從那男人身體裡出來之後,迅速地蔓延開來,並且發出一種嘶嘶聲響。

    有那麼瞬間幾乎蔓延到了我的腳下,我剛用槍指住它們,它們又都突然朝後縮了回去,彷彿受到了某種刺激,頃刻間嘯叫成一片。

    聲音尖而細,好像一大群響尾蛇。

    繼而那些東西朝地下滲了進去,滲透的速度很快,彷彿墨水滴進了海綿。這時那男人的掙扎終於停止了,他一動不動躺在斐特拉曼原本所躺的地方,身體僵硬,沒有一點生氣。

    「那是什麼東西……」回過神見到斐特拉曼收回手,我穩住聲音問他。

    他沒回答,只用力吸了口氣,似乎想站起身,不知怎的突然腿一滑猛地躺到在了地上,隨即整個人蝦子般蜷了起來,在地上縮成一團。

    我吃了一驚。

    想伸手去拉他,他隨之而來的動作卻讓我一時間不知所措,因為他突然將自己的額頭猛地撞向了地上的磚塊,一下又是一下,不出片刻將額頭撞得血肉模糊。

    直到我終於反應過來撲上去扯住他的手,他的動作卻嘎然而止,與此同時我兩隻手猛地一疼,抓在手裡的槍不由自主掉到了地上。

    「你幹什麼?!」我立刻朝後退,卻根本無法動彈。他的手鐐銬般鉗制住了我的手腕,睜開眼,冰藍色的眼睛透過睫毛上垂下來的血絲冷冷望著我。

    「幹什麼!!」再次掙扎,這一次卻毫無預料的成功。他手鬆了開來,我因此一頭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站穩腳步我摸著手腕盯著他,不確定他還會繼續對我做什麼,這個無論情緒還是狀態都極不穩定的活死人。但他沒有更多的動作。只是安靜躺在那裡,看著我,也不知道是看著我身後那片滲入了陽光的牆壁。

    陽光模糊了他的臉,他看起來又平靜得和之前昏睡時一樣,但我知道他清醒著,並且在思考著什麼。

    「別再這樣了。」於是我對他道。

    「為什麼。」他問。

    「因為不會帶來任何好處。」

    「也許吧。」

    「我已經夠麻煩了,看起來你好像也是。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我們成為彼此的麻煩因而加重彼此的麻煩,那麼我們之間現在最好可以少給對方一些壓力。」

    「我讓你有壓力了麼,a。」

    他這樣明知故問,倒叫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略過這話題,我繼續道:「剛才你怎麼了。」

    「老毛病。」

    輕描淡寫一句話,我卻想起了曾在他記憶裡看到的那些片段。

    艾伊塔用某種方式令他看起來是死於他某種頑疾,現在看來,雖然他死而復生,那種病症卻依然跟隨著他,並且,發作的狀況的確同當時的樣子有點相似,除了……那樣痛苦到用頭撞向磚頭。

    「你在想什麼。」長久停留在他臉上的視線令他問了我一句。

    我踢了踢地上那具僵硬的身體。「在想他。」

    斐特拉曼沉默了一陣。

    片刻從地上坐了起來,他翻起了那男人的頭,那男人顯然已經死了,因為他兩隻空洞的眼眶裡除了一些黑色的粘液外什麼也沒有。「a,你說你已經夠麻煩了,是麼。」

    「是的。」從那張臉上移開視線,我乾巴巴地道。

    「但你還會更麻煩。」

    「因為這男人?」

    「是的。」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你還記得那些沙礫般的東西,那麼,剛才從他身體裡出來的,就是它們。」

    「什麼……」我一怔,因為我很難將那些東西同眼前的聯繫到一起。

    「長時間的存在,它們變成了這種樣子,有點脆弱,卻也更加棘手。」

    「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神罰的降臨。」

    「這似乎只意味著你的麻煩大了,斐特拉曼。」

    「為什麼。」

    「因為顯然剛才他攻擊的是你,不是我。」

    他挑了挑眉。手輕輕一鬆,那男人的頭顱悶聲落地,「因為我是被它們所禁錮的,而你是入侵者。」

    「什麼意思。」

    「聽不明白麼,a。當我被重新禁錮後,你也將逃脫不掉被消除的命運,就同之前所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所以你活著我就能繼續活著?」

    「只要你不繼續做出攻擊它們的行為。」

    「那麼你活著,我背後那東西能消失麼。」

    這問題令他再次沉默。

    「不能。」因此我替他回答。「所以,我無論如何還是死路一條。」

    「差不多是這樣。」

    「所以你放棄了親手殺死我,斐特拉曼,並非因為我不承認我同那個女人有一星半點的聯繫。而是因為,因為這樣可以親眼看著我一點一點死去,可以讓我更加深入地體會到當初你在墳墓裡一點一點死去時的每一點感覺,是麼。」

    說完我望向他,望向他那雙美得無與倫比的眼睛,那雙等待著看我一步步踏進墳墓的眼睛。

    「你很聰明。」然後聽見他道。

    「你很混蛋。」

    說完,跨過地上的屍體推門朝外走去,他慢慢從後頭跟了出來。

    「去哪兒。」靜靜跟了一段路,他問我。

    「想辦法找人把我弄出這個國家。」

    「然後去哪兒。」

    「你的國家。」

    「我的國家已經不存在了。」

    「埃及。」

    「它現在叫埃及了麼。

    「是的。」

    「它變了很多。」

    「你卻從沒變過。」

    這話令他笑了笑。「但你回去做什麼,a,繼續尋找存活下去的方法麼。」

    我停下了腳步。「不。但我也不想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並且毫無價值。」

    「你看,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停止過我的步伐,斐特拉曼,在我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如此,現在也是如此。所以,遲早我會找出這一切的真相,那些試圖殺我的人,那些fbi的人。並且還給你一個真相。」

    「還給我一個什麼樣的真相,a。」

    「我不是艾伊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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