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文 / Fahrenheit
媳婦兒李紈只說王爺和小姑十分和睦,可賈珠這回親眼所見:這兩位怕是不止「和睦」了,妹妹跟王爺也忒一條心了。首發哦親
妹妹和王爺合不來,他自然擔心;妹妹跟王爺太合得來,他又莫名地有點酸……
哥哥的複雜心情,元春可體會不到。
寧府倒霉,她不會幸災樂禍,但說心裡話,寧府因此跌個大跟頭珍大哥哥就此收斂,她準要在神佛跟前還個願。
於是她不由歎息道:「只是可憐蓉哥兒了。」
賈珠道:「咱們兄妹便多看顧他一些便是。」
前世的榮府,沒人有本事「開源」,因此兄弟,乃至他們的母親和妻子都在暗地裡你爭我奪,算計著日漸減少的那點子家產。
這一世,有哥哥在,娘家上上下下大多數人琢磨的都是前程,而非「錢」程。
這才是一個蒸蒸日上的人家該有的樣子。而且哥哥和姑父姑媽尤其親近,元春便問,「姑父知道嗎?」
賈珠笑了笑,「姑媽知道。」
那姑父也肯定知道了。元春頓時鬆快了不少,想想也是,哥哥若是沒譜如何會跟她說起這些?
不過她心裡也添了另一番愁事,哥哥若是打定了「報喜不報憂」的主意,她便又成了「睜眼瞎」:只能聽見人家想讓自己知道的人和事。
看著妹妹若有所思的模樣,賈珠不慌不忙地問起了健兒,「健哥兒可好?聽說妹妹把他托付給了王府大公子?」
說起兒子,元春神情自然地柔和起來,「叫來讓哥哥看看不就是了?」
這會兒正該是趙晗與王府長史說話的時候,元春便打發傲梅到大爺那兒去把兒子接回來。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健兒已經邁著小短腿兒進了門,行禮、撲腿、呵呵傻笑……簡直一氣呵成。元春揉著兒子的腦袋,指著賈珠道,「叫舅舅。」
第一次見到娘舅,健兒有點疑惑,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喊了一聲,「舅舅。」尾音略微上揚。
元春笑瞇瞇地解釋道:「這是娘的哥哥呀。」
健兒仔細地看了會兒舅舅,這才一手扶著母親的腿,另一手衝著舅舅伸了伸。
賈珠一把撈起了外甥,還掂了掂,「夠沉的。」
元春道:「王爺最愛餵他奶餑餑和奶豆腐。」
賈珠驚訝道:「王爺也喂健哥兒?」
元春道:「王爺當年也是這樣照顧我們大爺的呀。」
也就是大姑娘趙暄生的時候不巧,若是趕上父親經常在家的日子,她也能體會下父親的關愛,估計性子也就不是前些日子那副人見人嫌的模樣。
可賈珠真沒想到王爺這麼……樸實體貼還好說話。
遙想數百年前,晁錯一心一意為漢景帝謀劃,諸侯王們一個「清君側」喊出來,漢景帝還不是把晁錯腰斬了?固然晁錯為人處事有大問題,但漢景帝此舉又何嘗不讓人心寒?
前車之鑒在此,真想當重臣和孤臣,也得睜大眼睛仔細瞧一瞧再說。
至少在賈珠看來,王爺這樣不肯輕易結交臣子,並不大合適。當然,像大皇子那般來者不拒,也是要惹出大禍的。
看在王爺待妹妹如此真心,賈珠決定這回就跟王爺分說一番,哪怕冒著交淺言深沒準兒要觸怒對方的風險,也在所不惜。
他如此思量著,懷裡的健兒忽然開了口,「舅舅?」頓了頓,又字字清晰,「想什麼?」
賈珠也笑了,「這也忒精了啊。」
元春道:「天生就會看人臉色,」說著有些感慨,「我這也是喜憂參半啊。」
翻翻史書就知道,早慧未必是好事,多得是小時了了,大時未必,更要命的是……有些直接早夭了。前世她哥哥還不是應了後者。
妹妹的心思賈珠他猜著了大半,因而勸道,「因材施教嘛,我瞧著健哥兒極好。」
元春盯住哥哥,眼睛都不眨上一下。
賈珠無奈道:「等健哥兒長大些,我若是還在京城,便給他開蒙如何?」
元春這才瞇起眼睛,得意道,「這還差不多。」
健兒根本聽不懂,但看娘親笑了,自己也嘴巴一咧,露了小白牙出來。
冬日裡天黑得早,丫頭們開始點燈的時候,趙之楨也回到府中。
從兒子趙晗那兒聽說賈珠已經來了好一會兒的時候,他不慌不忙地派人去跟元春打招呼,自己則先脫去官服,換上便裝。
等他收拾妥當,剛踏進元春的房門,就聽王妃的陪房問道,「回側妃的話,王妃遣小的來問,側妃可要留舅老爺在府中用飯?」
王妃如今管著大廚房,王府來客飲食招待,她的確要過問一二。
不過元春身為側妃,再怎麼得寵,按規矩她的娘家人也不算王爺的正經親戚——只是賈珠如今貴為翰林,而韓大公子是個舉人,在刑部做個小官兒……
偏偏王爺平素頗重規矩。
元春聽了,並沒刻意糾正,還扭頭跟哥哥笑道,「哥哥留下用飯吧?」
抱琴此時稟報道:「王爺來了。」
 
那管事低垂著頭,心中暗喜:時機正好!
誰知趙之楨快步走進裡間,直接指著這位管事道,「把她送回王妃院子裡去。告訴王妃,管家先從管身邊人開始。」
王府大總管領命而去。
「閒雜人等」一一退場,趙之楨才看向賈珠,「賈大公子。」
賈珠與元春兄妹齊齊起身見禮。元春一臉坦然,王爺當著她的面兒處置人也不是頭一遭;倒是賈珠難免多想,王爺這是不見外還是當面敲打呢?
在跟王爺和妹妹一起吃過頓飯,再看王爺自然至極地抱著健兒跟他說話,賈珠也徹底看出來了:王爺真是拿自己當親戚待。
只是這樣一來,原本打算直諫的他竟然也改了主意——好歹先給王爺送份大禮再說。
原本榮府顯出了日漸衰落之兆,但在金陵仍舊是當地一霸,因為賈珠出挑,那些不大往來的親朋故舊又恢復了走動……若是不指望他們出手相助,打聽些消息可沒什麼問題,譬如甄家,便十分樂意通過榮府與七皇子和林海搭上關係。
要知道費家的根基多在北方,費大公子越界撈錢插手鹽務本就惹人厭惡——斷人錢財,與斷人活路有何差別?
只不過費大公子藉著太子的名義行事,南方眾多豪強世族暫時忍而不發罷了。不過這次,大皇子的人也南下了……
卻說送走哥哥賈珠,元春梳洗畢,從正在燈下看書的王爺腿上把健兒抱走,這才拉著他的胳膊道,「王爺,你得原諒我這回自作主張?」
趙之楨也不生氣,只是含笑問道,「你又打什麼主意了?」
元春認真道:「我托哥哥給健兒開蒙。」
「這是好事兒,」趙之楨道,「你哥哥應下了?」
元春應道:「這是自然。我哥哥得了空,不止教導兒女和自家兄弟,姑父家的表弟也在一起讀書。」
大齊朝內閣之中,必有宗室,也有勳貴,當然最多的還是讀書人出身的宰輔。
林海可謂集後兩者的身份於一身,頗有點「兵家必爭之地」的意思,可是這麼多年過來,他硬是在皇子、世家與士子的拉攏收買之間全身而退,其人手腕可見一斑。
賈珠看得出姑父林海入閣在望,趙之楨就更不在話下,可惜他不敢明晃晃地上前結交,那麼讓小兒子去親近一二,趙之楨求之不得。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便並肩睡下。
而王妃在自己房中……睡得也挺香甜。自打知道哥嫂二人挑選的丫頭直接惹火了王爺,她便對哥嫂乃至父母的安排都多留了個心眼:他們沒摸透王爺的性子,卻在臆測王爺的偏好,乃至喜怒哀樂。
她面對娘家人時,也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許是覺得她太年輕,經歷得少,娘家父兄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這種感覺自然讓韓緒頗為不滿。
這回王爺又命人把嫂子塞給她的陪房婆子送了回來,她……其實還是挺舒暢的:父兄壓在她頭上,她勉強忍一忍,可嫂子手伸得太長,還時不時地想替她做主,為她出氣……這可就恕她「敬謝不敏」了!
於是在房裡只剩自己真正的心腹,還有那自作主張的婆子之際,韓緒冷笑道,「真是嫂子命你幫我不成?」
至於給側妃上眼藥……韓緒心裡再明白不過:這位側妃可絕不是母親和嫂子口中「給爺們取樂的玩意兒」,她一直沒給自己上眼藥就該燒高香了。
那婆子還兀自辯解,「王妃就是太好脾氣了!」
韓緒怒極反笑,「你若不是我帶進王府的,此時已經生死不知了。連王爺罰你,你都不認,我可用不起你這樣的人!」言畢,身邊兩個媽媽上前先堵了嘴,再一左一右地把這婆子拖了出去。
不過韓緒的嫂子見到了送回來的婆子,聽說了這婆子被趕出來的緣由,在覺得顏面受損之餘還十分地不以為然,「王妃這是怨上我了?」又裝模作樣的歎息道,「王妃還年輕,總會知道還是娘家人最是貼心。」
韓大公子深以為然。直到趙之楨的長史上門,把他的門人以及他媳婦娘家弟兄打著王爺旗號胡亂許願的證據送到手上……
娘家人是不是貼心不好說,貪心卻是一定的……韓大公子立即到王府賠罪。
趙之楨沒見他,招待他的還是王府長史。
長史笑瞇瞇地看著韓大公子,又遞上了個厚實的信封,「王爺吩咐,這些要當面交給大公子。」
信封裡厚厚的一沓子箋紙上,不止寫有為結交太子幕僚的花銷,更有不少他手下分別打著太子與七皇子的名義招搖撞騙的諸多「事跡」。
看著韓大公子臉色逐漸發白,長史又補充道,「便是費大公子有什麼不妥當,太子依舊倚重費家。」
韓大公子沉默良久,終於起身一揖,「在下受教了。」
他敢去討好太子,其實也是源於「七皇子亦是站在太子這邊」,總歸大家都是一個陣營,提前親近一下也還說得過去。
如今他終於意識到七皇子的不滿從何而來了:七皇子難道不大看好太子?可大皇子……
奪嫡與~謀~逆,其實不過是一線之遙。
從王府出來,回到自家,韓大公子這副若有所思,甚至有點魂不守舍的模樣,落在他媳婦眼中,便成了那位做了王妃的小姑在王爺跟前吹風,連累大爺也跟著落埋怨的「明證」!
於是韓緒
緒的這位好嫂子柔聲道:「王妃也是為難,畢竟府裡還有個得寵的側妃,她想幫襯娘家,人家自是看不過去。」
韓大公子聞言猛地抬頭,「你是說那位賈側妃從中作梗?還是你抱怨我妹妹不顧娘家?!」
他與妻子結縭十餘載,如何不知妻子的性子,又如何不明白妻子這番話名為勸解實是告狀?
他媳婦兒聽著這話不對,連忙問道,「我這也是猜的……大爺在王府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了?」
韓大公子當機立斷,「你最近不要出門了,王妃那邊你也不要再插手。」
說完,韓大公子也不理會一臉震驚的妻子,直接叫了府中官家和妻子身邊的丫頭婆子,把這些日子與王府的往來仔細問了一回。
他一直疑惑,為何妹妹事先沒送出半點消息,讓他對王爺冷遇毫無準備。合著妻子已經把妹妹得罪了一回啊!
不怪趙之楨對韓家總是熱絡不起來。
相比對自己幾無幫助還險些拖了後腿的第三任大舅子,元春的娘家哥哥可給力太多了。
賈珠再次拜訪,雙手奉上了個信封,臉色更是十分平靜,「一點心意,王爺還請笑納。」
初始趙之楨還以為是年禮的禮單,等回了書房越琢磨越不對勁兒:這禮單也忒豐厚,而賈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不缺錢?
於是這封本想原樣送到元春手中的書信,趙之楨還是先過目了一回:看完他頓時喜憂參半起來,這東西可真是燙手!
裡面的確是禮單,但卻是原封不動抄下來的副本,一封是送給費家,而另一封則是屬於大皇子妻族的。關鍵是送出這兩封禮單的商家……賈珠在頁眉上親筆寫了個字:鄭。而平南王就姓鄭。
思及此處,趙之楨嘴角一挑:這東西如何送到父皇手中最為妥當呢?
作者有話要說:給力這詞出自《魏書》:詔員外諫議大夫、步兵校尉、奉車都尉、羽林監、給事中、積射將軍、奉朝請、殿中將軍、宮門僕射、殿中司馬督、治禮郎十一官,得俸而不給力,老合外選者,依常格,其未老欲外選者,聽解。
意思和現在差別不大呀——
這兩天太忙,相好的留言沒來得及回復……等我緩緩,一併回復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