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6章 舊人空瘦 錦書難收:一輩子的驕傲 文 / 吉祥夜
蕭伊庭律所辦公室,門是開著的。
小魚自律所外走進來,背著一個包包。
「咦,你找蕭律啊?他在有事呢,得等會兒!」助理衝著她眨眨眼睛,眼神裡幾分促狹。
小魚便乖乖地坐在門口等,可以看到門內,那個酷似清禾姐姐的女孩,正坐在蕭伊庭對面,烏亮的長髮,柔順地披散下來,隨著她說話的節奏,頭髮上的光澤一片一片地,閃著光澤楮。
真像啊……
單單從這個背影,如果她不是知道清禾姐姐已經永遠地去了,她一定會以為,這就是姐姐了……
她並不想偷/聽他們的談話,可是那些話語還是細細碎碎地,傳入她耳內來:
「婚禮的流程就是這樣,純金流蘇的頭冠已經在趕製,你呢,準備好了嗎?」這是蕭伊庭在說話,語氣冷冷硬硬,聽不出溫度。
「嗯,好了,你看看這個。」孟清淺把自己手中的平板遞給他。
蕭伊庭接過來,目光便被平板上的內容黏住了,眼中的哀傷和悲慼,如潮湧一般。
「不錯,改成這樣挺好了。」他輕輕地評價,把平板還給她,「就這樣吧,其它的,都有我來安排吧。」
「好的。」孟清淺把平板收起來。
「有時間去試試衣服,能找到嗎?」他說。
「……」她有些遲疑,一家叫依戀的純手工衣坊,上次量身,是大家一起去的,現在她真不確定能否找到,「不一起去嗎?」
「不了,自己去吧!除非……」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莫可名狀的意味。
她頓時會意,紅了紅臉,眸中幾分氣惱,「那還是我自己去好了!」一如那日從醫院出來的女兒嬌態。
她起身,背了包包出門,看見門口的小魚,不以為意,輕盈走遠。
她真的好美……
美得讓人窒息……
小魚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淚水湧進眼眶,她氣質像清禾姐姐,可是,五官和清禾姐姐是兩種風格,而且,她看起來比清禾姐姐健康,活潑。就剛才她微笑著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那一瞬間,那樣的笑容是清禾姐姐沒有過的,甜蜜,甜美,應是十分幸福的人才有那樣的笑容吧……
「小魚?」還是蕭伊庭先叫的她。
她看著孟清淺的背影,完全入了神。
他將她喚回,她一雙淚眼看著他,帶著幽怨。
「進來吧。」他又道。
小魚含了淚,一步步挪近,最後走到他面前,眼淚掉下來。
她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任眼淚一顆一顆落在地面,而後,再用手背狠狠擦著雙眼,用力哭著,用力硬著聲音問他,「你要結婚了?」
其實,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於他什麼都不是,非但不是,或者還是他厭憎的角色,可是,這一刻,偏偏止不住地就想哭……
十二歲的她,也還是有幾分倔脾氣的,哭著哭著,便擰著脾氣,說話也帶了諷刺腔,「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和爺爺要回老家了!祝你新婚快樂!」
說完,眼淚還在大顆大顆地掉,卻從包裡淘出一疊錢來,扔在桌上,「這裡只有兩千塊,我回去以後還會繼續賺錢還給你!」
他看著那些錢,再看著哭成淚人的小魚,既有些覺得莫名其妙,心中某個地方又被觸動著。
始終沒有去碰那錢,卻只歎道,「不是說要九月份才上學嗎?」
「爺爺好……好很多……了,想……要回家……」她抽抽噎噎地說。
「什麼時候回去?票買好了沒有?」他問。
「不……不用你管……」她真的很難過,十二歲,懵懂的年紀,可還是有些懂事了……
他看她哭成這樣,苦笑,「想清禾姐姐是不是?」妹妹曾說,這個女孩像曾經的她,他倒是覺得,一點也不像,或者說,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像她……
小魚用力點頭。
他在想,妹妹究竟有怎樣的魅力?分明那麼清冷疏淡的一個人,卻偏偏的,每一個和她有過交集的人,都對她死心塌地,難以忘懷。付真言如此,蕭城卓如此,蘇蘇如
tang此,王哲如此,美國的喬思如此,就連這個相處時間不長的小魚也是如此……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她?」他聲音飄忽地問。
「我就是喜歡她……」
為什麼喜歡?這個連大人都解釋不清楚的問題,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又怎麼說得清?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她對我好,所以我對她好,人與人之間原本就是如此……
她很安靜,安靜得讓你忽視了她的存在,可是,她又總是在那裡,在你需要的任何時候陪伴你,安靜地,給你她所能給的一切。後來,喬思如是說。
她很霸道,霸道地堅持她認為對的東西,並且有著強有勁的力量,牽引著你往她指引的方向走,而且,一步步地驗證,她是對的。後來,付真言如是說。
她很堅定,她認定的事,無論付出多少努力,她都會做到,並且有著強大的氣場,影響並引領著周圍的人,永不言棄。後來,王哲如是說。
她那麼溫柔,那麼弱小,讓人忍不住心疼她,保護她,可是,到後來,你才發現,原來,你才是被她保護的那個人。後來,蘇蘇如是說。
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我也不管她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當年她抱著我的時候,她這裡離我很近!我能感覺到!後來,蕭城卓指著自己的心口,如是說。
所有的人最後都指著胸口說:她不愛說話,看似封閉,可是,只要用心和她在一起的人才會體會到,她這裡是敞開的,真真實實,清清楚楚,親親切切……
他們所有人眼裡的那個她全部加起來,便是他的清禾,是他溫柔的,安靜的,霸道的,堅定的,真誠的清禾,而似乎,這一切的描述還遠遠不夠,世界上沒有人,沒有詞語,可以完整描述他的清禾……
就如此刻,他自己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愛他的清禾,或許只能用她日記裡的話來解釋,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只因那一日陽光正好,而她,那麼巧的,映入他的眼簾……
她一生朋友不多,僅有的幾個,卻對她死心塌地,包括眼前的小魚,縱然她的離去跟小魚有著間接的聯繫……
他凝視著對面哭泣的小魚,說,「如果時間來得及,就來婚禮吧。」
小魚難受至極,轉身就跑,可是跑到門口,又回轉身來,流著淚對他說,「對不起……其實我不是要責怪你……我只是覺得……剛才那個女人笑得好幸福,本來應該是清禾姐姐這麼笑的……」她抹了抹眼淚,抽噎著,「蕭哥哥,對於你和姐姐,我只有感恩和愧疚的心,姐姐已經走了,雖然……雖然我為姐姐感到可惜和痛心,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的……蕭哥哥,只要那個人能帶給你幸福,小魚還是會繼續懷著感恩和愧疚的心祝福你……」
蕭伊庭望著她,一時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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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氣的回暖,春光漸漸將這世界點綴得更加繽紛,枝頭上的嫩芽,比初春那時的淺淺黃綠厚重了幾分,越來越多的新芽層層疊疊,蔥蔥蘢蘢。
葉清禾在病房裡,再一次迎來姜漁晚的探視。
姜漁晚來探視她的頻率還是比較頻繁的,每每看到她有進步,就會很開心,而她現在,除了雙腿還無力,偶爾眼睛還會有些問題,基本已經恢復了。
這一次來,姜漁晚看起來十分高興,一進門就抱著保姆,喜極,「阿姨!有件大喜事!太高興了!」
葉清禾靜臥於床上,對一切都沒有反應,直到聽見姜漁晚說出「伊庭」兩個字來。
她神經質地往姜漁晚那邊一看,姜漁晚也正好看過來,眼神躲躲閃閃,似隱藏著什麼。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媽」。
「清禾!」姜漁晚走了過來,心情大好地拉起她的手,「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她點頭,「挺好的。」
「那就好!你好起來了,媽心裡這石頭也就放下來了,不然伊庭……」她說了一半,也打住了,最後,似實在忍不住一般,歎道,「清禾,實話對你說了吧,伊庭過兩天就要結婚了,我來看看你,因為過幾天肯定忙,怕顧不上你……」
結婚……
葉清禾眼前閃過那個穿湖藍色大衣的女孩,那安靜得如淺水繞松的畫面,目光頓時空了,微微地揚了揚唇,想說
句什麼話出來,卻生生被什麼東西勒住了喉,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清禾……」姜漁晚握緊了她的手,「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伊庭和淺淺,真的很合得來!除了你,我再沒見過他跟哪個女孩這麼合適了。你也知道的,我從前是要把錦兒給伊庭,但伊庭不喜歡,我怎麼逼他,也沒能把他逼上婚禮,但這一次,是伊庭自己要結婚的。清禾,再深的愛,再濃的情,久了,也會累,伊庭他到底是個普通男人啊,他為了你,辛苦了那麼多年,能撐到今天,已是不易,現在好不容易把一切都放下,肯接受另一個女孩,你也就把他放下了吧,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
葉清禾唇角始終保持上揚,只是目光呆滯,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字字乾澀,「媽,我不難過……放下……挺好的……」
她真的不難過……
這樣,便真不用再牽掛了,這,也算得上了斷了吧……
「好孩子,真是懂事,媽媽謝謝你……」姜漁晚俯下身來,激動地抱了抱她。
她閉上眼,姜漁晚身上特有的香味濃濃地將她籠罩,高檔香水的味道,不刺鼻,卻憋悶,悶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清禾,媽媽知道,你和伊庭法律上的婚姻關係還存在,伊庭結婚是不合理的,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伊庭,就不會計較這個的對嗎?淺淺都可以為了伊庭暫時不要結婚證,你和伊庭這麼久的感情了,不會不如淺淺吧?」姜漁晚不放心地,又道。
葉清禾笑了笑,這是激將法呢?不過,無論姜漁晚是否使激將法,她都知道該怎麼做的……
「清禾……」不知是不是葉清禾這樣的笑讓姜漁晚感覺沒底了,眼中又閃過惶惑,「清禾,伊庭已經三十二了,為了你,他吃了很多年苦,我們娘兒倆,也把話說直白了,這麼些年,他就跟個和尚一樣的生活,他自律,他自好,可是,也是自我折磨啊!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你能理解他的苦嗎?放他一條生路,讓他幸福吧?過一個普通男人應該有的,正常的生活?好不好?現在,已經過去一年了,還有一年的時間,他就有自由了,清禾,把這一年給他,把一輩子的幸福給他,給他和淺淺,這個健康而又年輕的女孩,好嗎?」
健康,年輕,果然是美好的女孩啊……
她不敢睜開眼,哽道,「媽,我從來沒說,我要去做什麼啊……」
「嗯!」姜漁晚終於滿意了,撫摸著她的臉頰,「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葉清禾始終閉著眼睛,就好像,在姜漁晚的安撫下睡著了一樣……
後來,便聽姜漁晚在和保姆說話,討論的全是那個叫淺淺的女孩,和他們的婚禮。
於是她知道了,那個女孩美麗,溫柔,古典氣質,中國畫尤其棒,曾經在一襲煙綠色的旗袍上手繪荷花,並因此而吸引了蕭伊庭的注意……
又說到他們的婚禮,蕭伊庭很是重視,每一個流程,每一個細節,從頭飾到服裝,都是他自己親自過問,婚禮的地點也是他自己挑選並且親自設計,用盡了心思……
她知道,只要他用心去做某件事,就一定能做得非常出色,出色得讓她引以為傲,她呵,曾經偷偷地將他視為一輩子的驕傲,他可曾知道?
所以,他認真準備的婚禮,一定是極其值得期待的吧……
姜漁晚的輕言談笑,漸漸成了一聲聲魔咒一般,嗡嗡地繞著她的耳,讓人昏昏沉沉,頭陣陣發疼。
她的身體,自然而然產生一種抗拒力一般,牴觸這樣的聲音,拒絕她的談笑。
她真的不是有心去抵抗,而是生理上不由自主地反應,然而,越是牴觸,這聲音卻越是清晰地往耳朵裡鑽,腦袋裡的轟鳴聲也越來越大,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往被子裡鑽,用被子堵住耳朵,可儘管這樣,仍然不抵事……
她明白,這不怪姜漁晚,只怪自己,到底還是看不穿罷了……
或許,需要的,只是時間吧……
十幾年,她都無慾無求地過來了,現如今,也是可以做到的……
姜漁晚一直說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吃晚飯了,親手下廚,在小廚房給清禾做了菜,並和她一起用過飯才回去,臨走,反覆交代保姆照顧好她,叮囑她自己愛惜自己,這星期就沒時間來看她了……
姜漁晚終於走了,世界彷彿也清靜了,保姆的心情不錯,一直樂顛顛的,想來也是真心為
她家的孫少爺開心……
兩天後嗎?
那她,只能在這裡,遙遙地對他說一聲:二哥,我的驕傲,我的至愛,你一定要幸福呀……
卻是但願,他不能感應,就當她,果真,已經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