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迷茫第二十四章 培訓的日子裡 文 / 西風黑馬
吳永成之所以要在培訓班開學典禮上,用小龍莊和魚佐明的事情,給來自農村基層的團干們上第一課,就是要告訴他們:只要努力,農民們也不會是永遠低人一等的。
他這也是為了盡快打消深藏在那些農村後生們心靈深處的自卑感,讓他們在團校培訓的日子裡,挺直了腰板,不要唯唯瑣瑣的,老是覺得低人一等似的。
不過,吳永成也知道:農民們多少年來,由於歷史的緣故,而形成的這種滲透到骨子裡的自卑感,並不能指望這麼一張薄薄的報紙、和他這一會兒三言兩語的鼓動,就能徹底從根子上解決這種心理癥結的。那還得一個比較長期的過程。
心病只能由自己來醫治。他這也只能算是給他們打一針強心針吧!他的這個目的,吳永成從大家眼睛裡露出來的那絲興奮,就知道已經達到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這批團干們培訓的教學課程,也是由吳永成親自和青農部嚴曉光部長、團校校長劉世慶幾個人擬定的,除了都是流行的一些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文件、講話資料以外,吳永成還主張他們把有關一些企業管理的課程,也加了進去。同時,還增加了一些最新的實用技術培訓課程。
這些課程中,有一些科目教師是團校所缺少地。吳永成就讓嚴曉光以青農部的名義,從省經濟管理學院、省農業大學、省農科院聘請了一批資深教授來授課。
加強農村基層團干們抵禦資產積極自由化思想的腐蝕,那只不過是吳永成用來召集這批人的一個接口,他可不想讓這批優秀地農村青年在三個月以後。變成唯唯諾諾、渾渾噩噩的一些只懂得唯書、唯上的「小黨棍」們!他要的是一批能夠在三個月以後接受了嶄新的思想觀念,脫胎換骨、有著現代改革意識地新農村展的引頭羊!
為了達到自己的這個目標,在團校舉辦的那個基層優秀團干培訓的前十幾天內,吳永成可以說,只要自己有時間。就和那幫後生們找機會聊聊天。無論是在學員們培訓的教室裡,還是在他們住宿的宿舍內。
起初地時候,這些從農村來地小年輕們,看見吳永成這麼大的領導和他們過來談話,拘謹得只會滿臉堆著笑,臉漲得通紅,「嗯」、「是」、「對」這樣從笨拙的嘴裡。出一兩個字符。來回答吳永成的問話,連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
反倒是那些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城市團干們,見到吳永成以後,一個個言倒挺踴躍的,新潮的名詞不斷從他們的嘴裡湧出來,力求能借此得到吳永成這位團省委副書記的青睞,沒有多少半點認生地感覺。
而且每當吳永成來宿舍找農村團干談話的時候,他們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把這些農村來的後生們打走。自己纏著吳永成談論一些時下社會上的新思潮和新論點。
沒有被安排進去農村團干地宿舍裡地學員們,這會兒反倒開始羨慕起那些混住的同學們來了:「看那幾個傢伙運氣多好呀!靠著新住進來地那幾個土老冒們,經常和團省委的吳書記能套上關係,看他們得意的那個德行吧!要不是咱們當初堅決反對那幾個土老冒到咱們宿舍來,哪能輪得上他們攤到那種好事呢?!」
「你說的倒也是這個道理!不過。我看咱們團省委的那個吳書記也就奇怪了。他一個堂堂的副廳級領導,整天和一幫土八路們混在一起。想幹什麼呀?!難道他還真指望這些土八路們再把他往上提一提嗎?!就連咱們學校的那些科長、副校長們也不想抬眼多看那些土八路們一眼呀?!真是一個怪人!」
這些風言風語慢慢地也傳到了馬柳平的耳朵裡,他也感到吳永成的這些舉動很奇怪。
「我說五兒,你幹麼不好好地在你的那個副書記辦公室呆著喝茶、看報,整天跑到團校這邊來幹什麼呀?那些從農村來的娃們,有我這個培訓科的科長伺候著就行了,你整天和他們泡在一起,也不怕別人笑話你?!」
此時,馬柳平是在吳永成的家裡,好心地提醒吳永成這件事情。
在外面的場合,馬柳平可是一直按照官場正規的稱呼。在這個團省委副書記面前,他可是沒有膽子再擺出那這個姐夫的架子了。
「三姐夫,你認為這樣會有損我這個領導的形象,是不是?!」吳永成微笑著反問馬柳平。
馬柳平沒有聽出吳永成言外之意,大大咧咧地說到:「那當然了,你是領導,大家都不敢在當面和你說。可是背後呢,不管是團校的老師、領導們,還是那一批老學員們,都在笑話你就脫不了身上的那一身土腥味。不是三姐夫多嘴說你,那些農村來的娃們,連我們學校的校長們也不想多看幾眼,不就是一個短期培訓嘛,走點培訓完送他們走人就成了,難道你還真想和他們拉姑舅親不成?!」
「三姐夫,你這個剛剛從農村出來沒有幾天的鄉鎮幹部,怎麼也有了這種思想了?!」吳永成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這個三姐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敲打著他:「別人不想多看他們這些農村娃一眼,可咱們這些從農村走出來的農家子弟們,得對他們就必須要另眼相看,而且還得多看他們幾眼,多關心他們一點啊。我們的父老鄉親們這會兒可也都在農村,咱們農村以後展地希望。說不定就在咱們培訓的這一批學員之中呢!你可千萬不要小瞧了他們。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想和他們拉個姑舅親什麼的,三姐夫,這一次你還真說對了。天下的農民們是一家。本來就是姑舅親嘛!這個根本就不用拉扯地嘛!!」
「五兒,姐夫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姐夫我也不是那忘本的人,只要有我在培訓科一天,那些娃娃們肯定不會讓人欺負的。」馬柳平自以為已經懂得了吳永成的用意。拍著胸脯給吳永成打著包票。
吳永成哭笑不得地說到:「三姐夫,這不是什麼讓人欺負不欺負地事情,算了,我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說不清楚,你還是只管做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吧!有一些事情,說了你現在也不會懂得的!」
到了週末的時候,團校為了活躍學員們的業餘生活。一般每週都在團校的大食堂內舉辦舞會。這在社會上高喊著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同時,這可能也算是一個小小地特例吧。
「文麗,走,今天我帶你過去團校也放鬆、放鬆吧。」飯後,吳永成衝著正準備進書房備課地文麗出了邀請。
吳永成的家本身就住在團校的隔壁,也就是十幾米的距離。所以他也有條件經常過去看一看他的那些弟子們。
「吆,今天你怎麼又這麼清閒?別是又打著陪我放鬆的借口,又去看望你的那些小老弟們吧?!」文麗調侃著吳永成:「不過,你有這個心思還是值得表揚的。結婚以後,我們兩個也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輕鬆、輕鬆,我可是跟你跳過舞也有好幾個年頭了,今天咱們也重新找一找過去的那種感覺吧。」
這段日子,自從吳家老兩口堅決跟著吳家地二女婿馬林回到老家魚灣村以後。吳永成的家裡就只剩下了他們小兩口。吳永成整天泡在團校那邊。家裡也就只剩下了文麗一個人。
好在文麗今年又兼了一個畢業班的輔導員,工作也挺辛苦的。也就不覺得有多空虛。只是兩個人白天基本上難得見一面,到了晚上熄燈的時候,吳永成家地那張雙人床上,才會被塞得滿滿地。
「呵呵呵,文麗,實在是對不起你呀!咱們結婚的前兩年,我一直在下面地縣裡工作,一年到頭忙得脫不開身子。好不容易調回省城來工作了,可現在又遇到這個特殊情況。等這段時間忙完了以後,我陪你好好地過幾天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幸福日子。你看怎麼樣?!」吳永成笑著摟住文麗給她許著諾:「對了,你再給三姐也打個電話吧,讓她和三姐夫一起出來,一年四季她也忙得不得一點閒空,今天讓她也出來,開開眼界。」
「三姐家還有小孩呢!她能放心出來嗎?!」文麗依言拿起電話準備給吳永霞家去電話,一邊轉頭問吳永成。
「奧,她家的小麗今年也八歲了吧,已經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了,大閨女了嘛,也可以一起出來嘛!」吳永成說道自己三姐家的小孩小麗,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李琴的那個與小麗同齡的李小成。
唉,自己的那個便宜兒子今年也八歲了,自己這個不能露面的自私父親,也當得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只能是以後再找機會補償他們吧!
兒子,苦了你了!!
吳永成心裡湧起來一陣酸楚。
團校的大食堂裡,也只是簡單地佈置了一下:拉開了平時吃飯用的桌椅板凳,頭上的日光燈管上,覆蓋了幾條五顏六色的彩紙,大音箱擺放了幾個。
當吳永成、文麗、馬柳平和吳永霞相跟著來到這裡的時候,食堂裡已經有舞曲的聲音流淌了出來,有十幾對男女青年們相擁著,在食堂的當中央翩翩起舞。
「五兒,你說,你和文麗要來跳舞,幹麼非要把我和你三姐夫也拉扯來?!我們兩個農民土包子那能做得了這種事情啊?你這不是要出我們兩個的洋相嗎?!」吳永成的三姐吳永霞看著中央摟著的那一對對男女們,嗔怒地抱怨著吳永成。
「三姐。這不就是個娛樂活動嗎?那還非要分出個什麼農村人不農村人來嗎?!」吳永成看了看四周,那一批來培訓地農村團干們只有稀少的幾個人遠遠地躲在牆角里,羞澀地看著熱鬧,就囑咐馬柳平說:「三姐夫。你打個人,把這次來培訓的農村學員們,都叫到這裡來,告訴他們,這也是這次來培訓的一個內容。到了結業地時候,誰不會跳舞,我就不給他們給結業證。」
「什麼,五兒,你不是瞎說吧?怎麼跳舞也算培訓的內容嗎?!」馬柳平瞪著眼睛、不知所措地望著吳永成,但扭頭見他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也只好轉身去找人了。
「吳永成。你不是在說笑吧?!你想讓那些平時扛著鐵鍬、橛頭的農村後生們。學會跳著交誼舞,那不是難為他們嗎?!」文麗也覺得吳永成的這個舉動實在是讓人難以理喻:「你不會是想讓他們回到農村以後,在田間地頭去推廣交誼舞吧?!」
「那有什麼不能地。」吳永成淡淡地一笑以後,對文麗和她的三姐說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跳舞也是一門學問的。交誼舞本身是一項融體育與藝術、健身與娛樂於一體的,具有推廣性的體育運動項目。它可以使人心情愉悅,精神振奮,情緒高漲,消除不良的心理。緩解心理的壓力。它是文明高雅生活地樂園啊!如果從農村來地這些學員們學會了跳舞,不僅可以改變著他們孤僻、自卑的性格,改善他們和外界的交往能力,同時,在他們的帶動下。也能提高農村群眾們的生活質量。這麼好的事情。我幹麼不讓他們回去以後推廣呢?!即使在田間地頭也未為不可呀!誰規定了交誼舞就只能是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們來享用的?!」
「好了,我的吳大書記。我知道你對農民們有著深深地階級感情,行了吧?我這也不過就是這麼順嘴一問,就引出你那麼多的高深理論來,真要是再說下去,你還要給我扣上什麼鄙視農民的大帽子呢!走吧,我們先下去跳一曲,然後你再開始訓練你的學員們,我來教三姐跳舞。」文麗嘴角含著笑,使勁地推了吳永成一把。
「好,那三姐,你先等一會兒,一會兒讓文麗教你跳舞。你先看著外面怎麼跳,聽一聽音樂,找一找感覺。學會跳舞,對你以後的生意那是絕對有好處地。」吳永成朝三姐打了個招呼以後,就邀請文麗下了舞池。「快看,吳書記也帶著他地愛人,參加咱們的舞會來了。」
舞會上有認識吳永成地學員們看見吳永成和文麗下場跳舞,一個個興奮的不顧禮貌,用手指指點點的。
周圍圍觀的學員們,也紛紛找伴進入了舞池,可是女伴太少,有的只好兩個大老爺們摟在了一起。學員們遇到吳永成和文麗時,紛紛笑著打招呼。吳永成也不時微笑點頭回應著。
不一會兒的工夫,馬柳平帶著人,把躲在宿舍裡的農村團干們都哄到了舞場。
有的學員們挺高的個子,卻因為害羞弓著腰、縮著脖子,生怕別人認出來自己似的。還有的學員們,卻驚訝地看著場上男男女女們摟在一起,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一曲終了,吳永成把文麗送到他三姐吳永霞旁邊以後,走到舞池中央,拿著一個麥克風,對學員們開始了訓話:「來自基層的優秀團干學員們,可能馬科長已經把我的意思告訴了大家,從今天開始,每個週末的學校舞會,也是你們培訓的場地,三個月的時間學會交誼舞,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明天我也會和青農部的同志打個招呼,凡是三個月之內學不會交誼舞的,一律當作培訓不合格,回去的時候將拿不到結業證。所以大家也要把跳舞當作一門必修課程來完成。在場的會跳舞的學員們,就是你們的老師,希望大家抓緊時間開始學習,我這裡也就不耽誤大家的學習時間了。」
接下來,吳永成揮手叫過來兩名學員中有影響力的老學員,讓他們組織人手,馬上開始對新學員的交誼舞教學工作。
那兩名學員能得到團省委書記的親口指示,那當然也是興奮不已,馬上分頭在人群中尋找合適的交誼舞教師。
而那群來自農村的學員們則是一臉苦瓜樣:老天,怎麼什麼時候這摟著女人跳舞,也成了培訓的內容了?這要是在俺們農村,那是要被人當作流氓、指著脊樑骨罵的呀!!
不管學員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在吳永成的強壓之下,也不管你情願不情願的,只能是隨著音樂,三三兩兩的拉起手來,跟著旁邊的教練的口令地,規規矩矩操練起來了。儘管許多人的動作顯得那麼僵硬、可笑,逗得場外的觀眾們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不少農村學員們本來就不願意學這勞社子,讓圍觀的人一笑,更是覺得心慌意亂起來,鬧得臉紅脖子粗的,再一不小心,乾脆就一腳踩在了旁邊人的腳上,頓時場內不時有人尖叫著:「啊呀,痛死我了,你小心點,好不好啊?!」
文麗在一旁看著場上人們笨拙的動作,笑得肚子也疼起來了,一手拽著吳永成,一手指著場上:「我說,吳永成,這算不算你缺德哪?!怎麼你就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呀?!快笑死我了!」
「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跳舞的。我剛開始的學的那一會兒,出的醜比他們的還多呢!」吳永成不以為然地說道:「文麗,要不然,你也當一會兒教練吧,我看你跳舞跳的比他們幾個好多了。」
「我說,你快饒了我吧。我可是怕一會兒回家的時候,腳也被人踩成個肉團、還得你書記大人親自背我回去呢!我、我還是教三姐跳舞吧。最起碼,她就是踩我一腳,我也能扛得住!」
文麗說完,急忙閃人,跑著去找吳永成的三姐了。文麗是個聰明人。她是兩事相權取其輕。
吳永成望著文麗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一曲終了,無論是舞場上的學員也好,還是教練員也罷,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老天呀,總算是結束一曲了。
有幾個來自梁州地區的學員們,和吳永成已經相處得比較熟悉了,紛紛聚集到吳永成周圍,七嘴八舌的開始訴苦了:「吳書記啊,這個跳舞這麼難學,就是學會了又有什麼用處哪?!有這時間,還不如讓我多挑幾擔大糞送到地裡當肥料呢!」
「就是啊,吳書記,咱農村又不像人家城裡人似的,整天閒的沒有活兒干,可以摟摟抱抱的跳個(五)舞、整個六的,我要是回家拉著個女人跳舞,非讓我爹一腳把我踹出來不可。」
「那是,就連你媳婦也非得和你鬧離婚不可。吳書記,咱農村人的腦子笨,哪能學會這城裡人玩的這洋玩意呀!要是打個籃球什麼的,我們也不一定就比他們城裡人差勁。你不是說學校要舉辦什麼運動會嗎?運動會上有沒有籃球比賽呢?到時候我們培訓班出一個隊,保證落不到其他班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