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掙扎 文 / 草果
出了大殿的門，謝三停在那裡，望著懸在空中的月亮，呼了口氣，才接著往廂房裡回了。
一直等在殿外的隨從趕忙給他披了衣裳道，「公子，怎麼了？是不是今日累著了？」語氣沒有太多的討好，問話也沒有顧忌，想來平日裡在謝三面前是個得臉的。
「沒事。」謝三淡淡地道，眼中卻滿是疲憊之色。
隨從也不說話了，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相平凡，沒什麼出眾的地方，穿了青衣戴了青帽，打扮的中規中矩。
良久，謝三又長歎了一口氣出來，腳下步子不停，快步走著。
望著自己公子直挺的脊樑，隨從也在心裡歎了氣。
公子想必是想侯爺和夫人了吧？今兒可是除夕了，公子知事早，也沒有辜負侯爺夫人的期望，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罷了，哪裡能不想哪？
哎！隨從又歎了一口氣。
若不是侯爺這麼逼著公子，這大年三十的，公子哪裡就至於有家不能回了？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整出這些事情出來，公子也太可憐了。
謝三心裡也在想事。
大年三十了，不知道娘親是不是還在為他出走的事情傷心，渡海他們應該替自己報了平安了吧？只希望娘親不要太勞神才好，只怕自己這會兒還是不能回去。
什麼時候爹才能不逼著自己哪？
他實在不想娶那個晉琳兒為妻，不想連妻子都是由他人決定的。至少，至少在自己的生命中，有一樣是自己選擇的也好呀！
他可以照著他們給自己規劃好的路走下去，繼承家業。光大門楣。他可以做那些他討厭的事情，應付那些討厭的人，可他不能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難道日後回了家，自己還要帶著那副虛假的面具與妻子說話？那不是太悲哀了些麼？
到底自己要怎麼做，爹才會同意？
謝三突然想到之前聽到的那些話，也許，這會是一個，機遇？
他又聯想到剛剛蘇雪說這些話時的樣子，穩重而沉著。有時候直接的樣子卻又很可愛。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小丫頭。自己和她說話時。就好像面對的是那些歷經了人生滄桑的老油條，但是卻不厭煩她，只覺得舒服。
想著。他原本沉重的步伐也變的輕快了些。
後面跟著的隨從這才舒了眉頭，公子這是想明白了？也是，妻子是誰都無所謂，爹和娘可就只有一個，公子這麼明白的人兒又怎麼會在這上面犯糊塗呢！再不回去，說不得那位又要出什麼ど蛾子了，到時候又是一堆麻煩事情。
「青玄，你回頭讓大傢伙兒都早些歇息吧！辦完了上面交代的事我們就回都城。」謝三停在了房門前，想了想，對隨從吩咐道。
「哎！青玄明白！」叫青玄的隨從答應了一聲。心終於徹底的放了下來。
謝三這才打開了房門，又對青玄道：「我這邊不用候著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明兒還要早起。」說著就要進門。
「那怎麼行，主子還沒睡下僕人就先打起了呼嚕，就沒這麼個說法。」叫青玄的隨從見謝三想明白了，也就隨口開起了玩笑。
謝三也就隨他去了，二人一起進了屋子。青玄打了熱水，服侍謝三洗了臉腳，就要退下。
「青玄。」謝三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公子您吩咐。」青玄看出來自己公子是有事要說，就放下了水盆，轉身道。
「青玄，你和五朵」謝三卻突然住了嘴，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
他和青玄是從小玩到大的，甚至可以說，青玄就像是自己的大哥哥一樣。從謝三記事開始，就總是青玄陪著自己。騎馬射箭也都是一起學的，他和青玄的感情，說是主僕，倒更像是兄弟。
只不過，皇上冊封了他的世子之位後，青玄便堅持說上下有別尊卑有序，怎麼也不肯像以前那樣叫他三弟了。謝三想，只要感情是不變的，叫什麼都是無所謂。所以，從他十歲之後，這一年年的，和青玄也就成了最說得來的主僕。
謝三有什麼事情也從不瞞著青玄，從來都是共同面對的。這次出門，也只帶了青玄，其他人都是後來追上來看管他的，不讓他做出什麼不利於謝家的事情出來，順帶給他使喚。
可是，這要怎麼問出口？難不成問他，和五朵在一起的時候什麼感覺？
「嗯，我和五朵怎麼了？」青玄就問道。
他心裡猜測，是不是公子害怕和晉家小姐成親後，會合不來？
果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呀！青玄心想。
他往屋裡走了幾步，拖了個凳子過來做下了，「你想問什麼都儘管問吧！」
謝三很喜歡這樣的青玄，感覺倆人又回到了幼年的時候，他不是主子，青玄也不是下人，只是兩個調皮搗蛋的好兄弟罷了，可以談天說地，也可以廝打成團。
「你和五朵成親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謝三猶豫了良久，還是開口問道。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忘了。」青玄好笑地看著滿臉尷尬之色的謝三，故意打趣他。
青玄是謝三奶娘的兒子，和五朵是四年前成的親，還是夫人做的主，見倆人情投意合，就把五朵許給了他。小兩口一直好的如蜜裡調油，他雖然也出去吃花酒，可是卻從來不往屋裡領人的，否則五朵哪能這麼輕易饒了他？
想到五朵，青玄面上不由顯出了淡淡的笑意。
謝三有時候甚至很羨慕青玄，至少。他能選擇自己的妻子不是麼？可自己呢？
他本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安排，所以最近才總是長長歎氣。望著青玄的臉色，謝三暗自握緊了拳頭。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要爭一爭的！
半晌，青玄才開口道：「我和五朵的事情你也都知道，說成親是什麼感覺，說實在話，當時我還很不樂意哪！」
謝三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他記得，當時青玄高興地都喝醉了？
「你想想，成了親，我每年只能去那麼幾次花樓。喝幾次花酒。你五朵姐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我若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少不得又是一番雞飛狗跳，所以我才不樂意啊！」青玄回憶道。
「那你」那你怎麼還求著我，讓我娘把五朵許配給你啊？謝三想問。在這之前，倆人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謝三自然不瞭解大他五歲的青玄是如何想的。
「那我怎麼還和五朵成親？」青玄就道，「不管五朵有哪些不好的地方，可只要我認準了一點，那就是她心地善良，只要這一點就做夠了。雖然不樂意成親，可是至少這個人不太差就夠了。」
謝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到底，和誰成親根本就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握好這個度。你可以不喜歡她，你可以不願意，但你要知道，也許下一個還不如她，這樣想就樂意多了。」
青玄接著道：「有幾人像我似的，能和一個中意的女子成親？多少盲婚啞嫁的不說，有些人不是更可憐？還沒出生就被惦記上了。」
他說的好笑，謝三也咧了嘴角。
「三弟，你為何不願意和晉小姐成親？」青玄見他心情好了些，便問道。
「」謝三半天沒有說話。
青玄就替她回答道：「是覺得她不夠好？」
「不是。」謝三搖了搖頭。
「是你還不想成親？」青玄又問。
謝三搖了頭，緊接著又點了點。
「你是不想連妻子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吧？」最後，青玄一語揭穿了他的想法。
謝三平日裡是很不喜歡被人猜透的，可是對於此刻青玄的理解，卻感到由衷的欣慰。「青玄，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青玄打斷了他的話，「可是你想想，我剛剛說的有沒有道理，多少人盲婚啞嫁不說，甚至又未出生就被定了親事，連對方是瘸子是麻子都不知道，相比他們，你豈不是應該知足？至少，你見過晉家小姐，你們也都互相熟識，晉小姐更是個溫柔美貌的。」
「青玄，你是這麼想的？」謝三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熨貼瞬間就被澆熄，青玄竟也是不支持自己這麼做的？
「三弟，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青玄卻忽然大聲質問起來，「你若是想為了這麼一門婚事和侯爺離了心，丟了自己的前途，便宜了那些小人，那你儘管放手去做好了，我青玄絕不攔你！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這麼做值不值得！毀了你這麼些年的努力值不值得！」
說完，青玄站起身，就退了出去，彷彿剛剛那個坐下來，溫和地和謝三說話的人不是他。
謝三呆呆地坐在屋裡，似乎正在思考。
是啊，值不值得？
自己現在擁有的這些，也不是那麼輕易就得來的，其中艱辛，只有娘親和自己知道。爹是個不管俗物的，那個兒子爭氣，他就喜歡誰，願意捧著誰。可是謝家，爭氣的兒子不止他一個，能得爹歡心的也不是他一個。
若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自己做的這些事情，豈不是如此可笑？
爹和娘也是糊里糊塗地成了親，不是也和和美美地麼？哪怕娘會為了那些女人傷心，哪怕爹爹會幾日幾夜也不來看她，他們不還是這麼過下來了麼？
那麼，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是不是遂了他們的心意一不錯？畢竟晉琳兒也是很有才情的美貌女子，自己還有什麼好挑剔的？謝三迷茫了。
忽然，他腦海裡閃過了蘇雪的面容來，她的每個表情和動作，她的冷清與迷糊，與晉琳兒的樣子重疊起來，最後，漸漸清晰，定格在她開口說「機遇是成事的機會，命運是自欺欺人的說辭」這一幕。
對，我要自己抓住機會，改變這一切！謝三在心底吼了一聲。
ps：
ps：大家是不是覺得男主不夠霸氣？果果只是想寫出一個正常的十五歲騷年該有的迷茫與不安來，不想把男主寫成一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超人，他只不過懂的比別人多些，不代表他已經天下無敵了，果果不喜歡那樣完美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