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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情深 文 / 草果

    到了井窪子街街口的時候,蘇雨回頭望了一眼,輕輕拉了拉蘇雪道:「他回去了。」

    蘇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就目不斜視的拐進了街口一家雜貨鋪子裡。裡面坐著個半大小子,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見鋪子裡進了人,忙衝著隔了簾子的一間屋裡喊道:「娘,有人來了。」

    「你這孩子,有人來了你不能招呼一下,你娘正忙著剁肉餡給你包餃子呢!」說著,有人掀開了門簾,走出來一個瘦高個兒的漢子,手裡還拿著擦手的抹布。看見了蘇雪,就笑著迎了上來,「姑娘買點什麼?」又對那小子說道:「去,幫你娘和面去!」

    小子不情不願地從火筒裡站起身,摸了摸腦袋,進去了。嘴裡還咕咕噥噥的:「大冷天買什麼東西呀,累我也跟著受罪。」

    蘇雪見他是這麼個人兒,又想到蘇雨的勤快和細心體貼,心裡不覺更有了一種母愛泛了起來,最後那一點點對於命運弄人的怨憤也消散無蹤了。

    「有沒有湯婆子賣?」蘇雨見她怔在那裡,就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對掌櫃的說道。

    「有的有的!要多大的?這樣的五十個大子兒。」那人忙從身後的貨架子上拿下來一個扁扁圓圓的銅製品,上面是帶了螺旋的蓋子,遞給了蘇雪瞧。

    「這樣的就行。」她應了一聲,又指了一卷針線和一些油鹽醬醋買了,然後從貼身的布袋裡掏出來一塊五錢的碎銀子遞了過去。倆人每天吃呼紅薯和鹹菜就粥,她嘴裡是一點兒味兒都沒有了。

    收好了找回來的三錢銀錢和幾十文錢,倆人出了雜貨鋪又往布店去了。

    這劉橋鎮就這一家布店,專門賣價格比較低廉的棉綾和綢緞莊、成衣店裁下來的邊角料。雖然劉橋鎮是個大鎮,有錢人也多,但還是有不少的平頭百姓們一年到頭也置辦不了一件綢衣,能扯的起布做一兩件衣裳已經是不錯了,所以這布店裡的生意很是紅火。

    剛進鋪子,就見裡面擠滿了小姑娘大姑娘,原來是這徐二布店裡剛從綢緞莊拉回了一批邊角料,邊角料雖然做不成衣裳,可是做個手帕荷包用也是特別有份兒的。

    蘇雪沒往那邊湊,直接來到了布料的貨架前,她和蘇雨一人要做一身棉衣和裌襖,還要做條棉褲,另外她還想做一床褥子和兩個坐墊。針線什麼的難不倒她,前世她就都是自己縫縫補補的過來的。棉花也不難買,前頭兒就有店裡有得賣。

    她拿了一匹布和一個尺頭,就結賬去了。顏色都是最平常不過的青色,上面連個花兒朵兒都沒有,整匹都是素淨的青色。

    「這整匹的青布是最便宜不過的,料子也結實,只收您二百個大子兒,這個尺頭不敢多要您價,一百二十個大子兒就夠了。再給您添塊這個,您瞅瞅,這花色,做成個帕子誰不羨慕啊?」店裡的夥計舌綻蓮花,算盤打的啪啪響,整個井窪子街都知道他們鋪子實誠厚道了。

    這種時候,蘇雨自知自己是沒有發言權的,也就沒有進鋪子,只在外面等著。不知道怎麼的,家裡突然就是蘇雪當家了,其實他心裡對於這樣懂得持家的蘇雪是認同的,就是覺得自己突然沒有了用武之地,還被保護起來了。角色的逆轉讓他有些不適應,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默認蘇雪的做法,自己並不多嘴。

    買完布,蘇雪拿出來的碎銀子就剩了幾個銅板了,雖然有些心痛,可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冬天才過去一半,倆人總不能凍死餓死在家裡吧?

    對於蘇雪這樣地大手大腳的採辦蘇雨有些不同意,他自己身上穿的這一身和家裡換洗的那些就夠了,實在沒必要再給他添置衣物。倒是蘇雪,哪個姑娘不愛俏?她才應該多買些帶花色的布料做成衣服穿,那麼淡的顏色,實在不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丫頭。在蘇雪付賬的時候他提了提,卻直接被無視了。

    懷裡抱著買的雜物和布料,倆人又往前頭專門彈棉花賣棉花的店裡去了。和店裡的掌櫃說了要做什麼,需要多少棉花後,又買了一車棉花,先付了錢,讓夥計送到李家莊村西頭去,連帶著把手裡的物什兒也架在了平板車上一起讓他們送過去了。

    本來蘇雨以為倆人也該跟車回去了,可蘇雪卻從往井窪子街旁邊的一條岔路上去了。他知道那邊只有劉橋鎮上唯一的一家書店,旁邊就是劉橋鎮上的學堂,再沒有其他的鋪子了。心裡雖然隱約有個猜想,卻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就不願意往下深究。

    哪知蘇雪徑直進了書店裡就問:「老人家,有沒有五兩銀子左右的筆墨?另外再要一沓紙,不用太好的。」

    「不用買的,我平時就拿雞毛沾了水在桌子上寫就好了,等家裡條件好了再買不遲。」蘇雨見她進了店,說不上來是激動還是不安,本來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拿起書本了,沒想到她卻記著這個事兒。「現在咱們有了餘錢,你再打兩件首飾戴。你的那些東西都當完了,正好添兩件。」蘇雨絕對是真心的,看到別人家的妹妹都有一個兩個戒指耳墜什麼的,可自己的妹妹的東西卻都當了,他很恨自己沒用。每當想起當初小妹死死抱著妝奩不放手的樣子,他就忍不住難過。

    店裡只有一個白鬍子的老人,身上穿著綢緞面料的冬衣,頭上戴著一頂護著耳朵的羊毛帽子,手裡正捧著一卷書在搖頭晃腦地讀。看見倆人進了店,就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也沒搭話,就拿了一個長方形的木匣子推到了蘇雪的面前,「上好的湖筆和徽墨,五兩銀子。」又去架子上的一個匣子裡拿了切的方方正正的一沓紙,「一錢銀子。」

    蘇雪前世為了談成各項生意,也和不少愛好風雅的富豪打過交道,自然也去報了幾個速成班,她本來就不是笨人,自修了大學課程,學起來也肯下功夫,毛筆字寫的也算馬馬虎虎,反正能看,筆墨紙硯也有些研究。

    對於毛筆字,前世有人對她說了一段話:都說字如其人,但是如果沒有一支好筆來練手,怎麼寫都寫不出韻味來,沒有風骨。可是紙就沒有必要了,那些好紙寫出來的,只是拿出去給人看罷了。真正的好字不管寫在什麼上面,都有著自己的性格。正如做人,首先要正自身,再做正事。正自身就需要心裡有一支好筆,做正事卻是無論在怎樣的環境下都可做的。

    那位老人是商界的風雲人物,她很是敬佩,也就記住了這些話。蘇雪阻止了還想勸她的蘇雨,二話沒說就給了銀子,她知道,老人聽了蘇雪的那番話,特意少報了價多拿了紙,也就記在了心裡,然後就和蘇雨出了書店回家去了。

    蘇雨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兩人間的氣氛就有點兒沉重。平時都是他盡力去打破這種沉默,可是今天,他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唯有以待將來自己會如何去做,才能表達他如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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