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求旨賜婚 文 / 水夜子
接收到南宮霓的『指令』,燕禮配合地舉起了杯,遙遙一碰,滿口盡干,杯盞落桌之時,他亦同樣接收到來自於另一席的吃人目光。
吃吃一笑,燕禮竟又滿杯斟上,示威一般又遙遙敬向了花千樹。豈料,對方似乎根本沒打算給他面子,竟是視若無睹般轉過眸光。見花千樹如此無視於自己,燕禮邪邪一笑,直指他身側的七公主,用嘴型對她說道:「他不喝,你喝,這一杯,敬你。」
遠遠看著燕禮那得逞的嘴臉,七公主嘴角抽了又抽,好半晌,才生硬地舉起了桌上的酒杯。
不曾回首,花千樹的表情很僵硬,口氣也很生硬:「怎麼?朵兒也喜歡上燕禮那小子了麼?」
「皇兄,冤枉啊!朵兒只是不想失禮。」七公主苦了臉,心想著自己比竇娥還冤呢!他倆個泡妞爭馬子,怎麼就遷怒於她了呢?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關她什麼事的說?
悶悶地舉杯,悶悶地斟飲,花千樹斜眼看著燕禮所在的方向,不怎麼客氣道:「對他,用不著怕失禮。」
「皇兄,你別這樣嘛!大家都在看著呢!」
「看就看吧!反正,本王不在乎。」
從未像此刻這般不淡定,從未像此刻這麼不鎮靜。
花千樹一直都是優雅的,只是,這樣的優雅,在喜歡的人的眼光飄向他處時,卻再也優雅不起來了。他準備了這麼多年,為的只是能守在她的身邊,如若,他不能留下她的話,他又為何還要扮成那風度翩翩的儒雅樣?喜歡的人都沒有了,又扮給誰看呢?
「皇兄,有句話,朵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
猜到不是自己想要聽的話,花千樹只是繼續喝著悶酒,也不答應,也不反對。
「一定要公主姐姐嗎?一定非她不可嗎?」
「是。」
「可是,她分明就選擇了別人,皇兄還是不肯死心嗎?大丈夫何患無妻,皇兄你就看開點吧!」看不到花千樹那般頹廢的模樣,七公主苦口婆心地勸著。她的身體還是個小娃娃,可她的靈魂,卻遠不止那麼大。在她所呆的那個時代,她已經二十有四,大學都畢業了。
想一想,她還挺悲催的,某日吃多了跑去海邊玩跳水,一跳便把自己跳到了這個在歷史上從未聽過的朝代。起初,她也挺鬱悶的,不過,看到新身份是個公主的份上,她也就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傷心事』。只是,這還沒哈皮幾天呢!便被強拉著來這兒做太子妃。
好吧!其實太子妃的身份也不錯,太子也長得還算合口味,可是,為什麼太子的姐姐要和『自己』的哥哥,這麼恩怨糾纏,剪不斷,理還亂呢?即生瑜何生亮,既然有了花千樹,為什麼還要多出個燕十一呢?多了就多了吧!為什麼非要來搶她的親親親嫂子呢?她還想過幾天清淨日子,就不能讓她不這麼操心麼?
愁哇!愁死個人了哇!
「你怎知她選擇的是別人?」
「皇兄,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公主姐姐身上的那件新裝,你就不覺得看著眼熟麼?」話說,她都認出來了的華服,她不相信她這個高智商皇兄認不出。畢竟,那可是燕十一刻意拿到皇兄面前顯擺過了的。如今想一想,燕十一的人品,還真是險惡到令人髮指啊!
「……」
沉默著,花千樹的心口又痛了。
他當然認得出來,也正因為認得出來,才會如此心痛。縱然不喜歡他送的新衣,大可以改穿其它的,可是,為什麼偏偏要穿燕十一送的那一件?為什麼?
「皇兄,強扭的瓜不甜,咱還是算了吧!」
「若是本王不想算了呢?」
一聽這話,七公主心頭警鈴大作:「皇兄,你想幹嘛?」
「本王要當面求娶大公主。」
「什麼?皇兄,別衝動,別衝啊!萬一公主姐姐不選你,你豈不是丟臉丟到別人家了?」
啊擦!求親?
衝動是魔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啊!這麼多皇親貴族在場,這麼多文武百官也在場,要是越皇答應了也就罷了,可若是越皇不答應呢?好吧,就當是越皇答應了,那大公主呢?萬一大公主不答應呢?那又該如何收場?
「本王就是要賭一賭,看看她是否真的捨得讓本王顏面盡失。」
一聽這話,七公主頗有些想撞牆的架式,話說,被人甩了就夠丟人了,她這個皇兄是要鬧哪樣?嫌被人家無聲無息地甩了還不過癮,要鬧到舉國皆知的地步才算開心?
正腹誹著花千樹的衝動,一抬頭,卻見身邊的人已大步流星地朝著殿中央走去。她那一聲不可以還卡在喉頭,可迎著眾人吃果果的目光,她卻只能又生生嚥回了肚裡去。完了,完了,這下完了,人都衝出去了,還要怎麼勸?
皇兄,皇兄你快回來啊!使不得呀!真的使不得。
歌舞還在繼續,但花千樹卻依然我行我素地走了出來,那些原本還在跳舞的宮娥們,看到他走近,一個個都停下了舞步,不約而同地站到了兩側。好奇地看著這個長相俊俏,身形飄逸的男人,神情肅然地走向大越的天子。
「小王爺,你這是……」
「皇上,小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成全。」
自站出來那一刻起,花千樹便知自己已無回頭之路,他相信越皇是贊成這門親事的,他也相信南宮霓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到底還是被逼到了這個份上,他除了出此下策,以皇恩相逼以外,竟已再無他法。他知道這麼做可能會讓南宮霓心生怨言,但,比起失去她的痛苦,他更願意讓她怨著自己,哪怕,因此她會怨他一輩子。
「這……」不明所以,越皇隱隱有些不安,想要拒絕,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踟躕幾許,終還是忐忑地問道:「不知小王爺所為何事?」
花千樹雙手一揖,畢恭畢敬道:「皇上,小王想求娶柔陽大公主。」
「……」
一語出,滿場嘩然。
最先被驚得自席間站立起來之人,竟是定國公林書堂。早前,有坊間傳言小王爺傾心大公主之事,定國公本以為只是流言蜚語,畢竟,以皇后與南宮霓的處境,想要攀上這樣的好親事,實在太難。
可現在,真的不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麼?
滿堂議論聲中,越皇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激動道:「唉呀呀!朕還道小王爺是為了何事這般激動,原來,原來是為了霓兒這個傻丫頭哇!」
「請皇上成全。」
花千樹語帶誠懇,一雙眼眸,更是直直地射向了南宮霓,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倆倆相望,他卻始終沒能在她的清亮的眸中,找到只屬於他的期待。那一刻,花千樹的心,沉了又沉。
「小王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這樣的親事,朕自然是滿意得很的,又怎麼可能會不成全?成全,絕對絕對成全……」越皇滿面紅光地笑著,一邊笑,一邊激動地說著,正說到興奮之處,南宮霓的聲音,卻幽幽自內殿響起:「父皇,霓兒不願意。」
南宮霓的話一出口,原本喧鬧的大殿,登時鴉雀無聲,
靜,很靜,靜到幾乎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清。誰也沒有想到,當這樣的好運砸在南宮霓的頭上時,她會選擇拒絕。誰也沒有想到,原本軟弱的柔陽大公主,竟敢在這樣的場合,當面拒絕皇上的指婚。定國公呆了,碩妃呆了,皇帝也呆了,就連皇后也被她嚇呆了。
終於,皇后在震顫之中找回了理智,漲紅了臉訓斥道:「霓兒,休要胡說,婚姻大事自有父皇為你做主,豈有你自己說不願意之理?」
「母后,霓兒已有心上人了。」
她心意已決,沒有誰可以拉得回,縱然這個選擇會讓母親失望,會讓弟弟擔心,但,總有一天,她們會理解自己,認同自己,甚至,支持自己。
皇后震怒了,氣得全身都在發抖:「霓兒,閉嘴。」
「母后,女兒非他不嫁。」
一句非他不嫁,皇后竟含著淚怔愣在了當下。
那一刻,她深埋在心底的某些不可碰觸的記憶,彷彿都回到了她的腦海中,那些心酸回憶,那些承諾的永恆。她看著自己的女兒,她是那麼像她,一旦愛上一個男人,便可以不顧一切。可是,這樣的選擇會帶來的惡果,她真的能承擔得起麼?
抖著唇,皇后再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面對身邊碩妃幸災樂禍的笑聲,她卻只能淚眼朦朧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呢?
不知何處吹來的風,突然捲起了漫天煙塵,她在迷濛的夜色之中遙望著他,他原本清雅俊秀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悲傷,他望著她,語調淒涼:「我只想知道,他是誰?」
「小王爺,請不要逼我。」
「是誰?」
「……」
他逼問著,她卻始終不答,不是說不出口,而是不想再傷他。
那一夜,似是滿天星辰都湮滅,她亦在那一夜深深地將他的悲傷的眼眸刻在了心底。今夜之前,她曾無數次地問過自己,她是否愛過這個男人,但卻始終不知道答案。直到今夜,直到現在,直到她無情面對他的絕望,她才明白,原來,習慣真的不是愛。
她只是習慣了他對自己的關懷,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默默地守候,也習慣所有人都說,只有他,才足夠配得上她的存在,只是現在,所有的習慣都應該改一改了。她不愛他,因為不夠愛,所以,才會選擇殘忍。因為不夠愛,所以,才會選擇在這一夜徹底將他放開。
花千樹,你可以恨我,寧可一生一世恨下去,也不要再愛我。
不要,永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