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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大開殺戒 文 / 水夜子

    混雜著巨大的水浪聲,燕禮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傳來,似是在對元寶大聲說著什麼,卻又什麼也聽不清。

    『轟』地一聲,沉重的馬車終於墜入了河底。

    水,從四面八方灌湧而入,冷冰冰地灌入南宮霓的衣領,讓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因早已有所準備,南宮霓並未被水嗆到,可是,她身邊那兩個丫頭卻被這突來的狀況所嚇到,明明都是會水的人,卻還是被嗆得一個個面紅耳赤,在水下撲騰不已。

    馬車內空間太小,幾個人在裡面根本就施展不開手腳,燕禮率先游了出去,緊接著大手一拽,便直接將南宮霓拖了出來,以為她不識水性,他又一次試圖去攬她的腰,她卻一掌拍開他的手,以比他更為標準的姿勢,漂亮地游了開去。

    水流很急,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向上游動。可是,她才剛剛向上游了一點點,眼前卻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個快速移動的東西在向自己靠近,那東西來的太快,她根本閃避不及,斜斜傾了一下身子,卻還是被那東西掛到了手臂。南宮霓只覺得手上一疼,再回神,卻見手臂四周業已暈開一朵鮮紅的血花。

    箭,有人在上面朝她們射箭。

    這個認知讓她很是慌亂,暗道一聲不好,南宮霓下意識地開始尋找著燕禮的所在,才剛剛回頭,他,卻已倏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受傷了,她受傷了。

    那一刻,燕禮的眸間殺氣氤氳。

    水下視線模糊,可她臂上那刺目的紅,還是生生灼痛了他的眼。從記事到現在,從小到大,他經歷過的暗殺事件多不勝舉,卻沒有一次讓他如此生氣。他被激怒了,怒火中燒,且一發不可收拾。

    盛怒之下,他長臂一揮,朝著南宮霓的後背輕輕一劃,看似無力的一下,卻有如萬浪齊發,托載著南宮霓的身體乘風破浪般於水底激滑了開去。南宮霓震驚之餘,只能瞪大了眼看著已在眼前越來越遠的燕禮,只見他身形突然自水底暴起,剎那間,有如浪裡白條,馭浪而升,眨眼之間便已飛出了水面。

    緊接著,南宮霓只聽得一陣陣如連珠炮般的巨響,河水亦似被引流了一般,翻騰著,呈漩渦狀自河底抽湧著向上。巨大的離心力之下,南宮霓也差一點被那水流所捲走。好在方才燕禮推她的一下似是用了內力,是以,那股力道亦在最後的關頭,托著她將她生生扯出了漩渦,再然後,直接托著她,讓她浮出了水面。

    南宮霓憋著最後一口氣鑽出水面,大口的喘氣之餘,仍舊不忘回首看他,夜色漸濃,她只能憑藉著微弱的月華努力看清週遭的一切。只一眼,卻驚詫地發現,她目前所處的位置,離她落水之處,已足足差了幾百米。

    她明明只感覺他輕輕推了自己一把,居然就在水下讓自己滑了幾百米?幾百米啊!不說在水下,便是在陸地上,她也得跑半天吧,可他竟只是輕輕推了自己一下,便推了這麼遠?

    燕禮,這個男人還是人嗎?

    震驚之餘,南宮霓浮在水面四下尋找著燕禮的蹤跡,待她終於尋到他的所在,卻愕然又看到了更加令她難以置信的一幕。

    方纔,那差一點將她吸入中央的深水漩渦,此刻,正以水龍卷的姿態飛湧而起,環繞在燕禮的身周,像一道天然的水牆,將所有朝他飛射而來的箭失都一一彈飛了出去。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那些彈飛出去的箭失,不是胡亂的散落,卻彷彿長了眼一般,一個個朝著它們的主人回襲而去。

    慘叫聲中,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地,直到挽弓搭射的黑衣人盡數倒下。那環繞在燕禮四周的水龍卷,這才落幕一般,偃旗息鼓地轟然墜下。巨大的拍浪聲中,只見那原本已波濤洶湧的河水忽而又噴湧而上,海嘯一般砸岸而上。

    是的,砸。

    她也只能用砸來形容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因為那些水浪根本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一浪接一浪地狠砸著岸邊僅剩的黑衣人。

    「啊,啊啊啊!」

    一聲蓋過一聲的慘呼狼嚎繼而又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中,岸上剩下的黑衣人,亦在這巨浪的拍擊之下,一個一個消失在南宮霓的眼前。夜色太濃,又隔得太遠,南宮霓看不太清岸上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一股勁風順著河水撲面而來,緊接著,她便又一次聞到了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怔怔如傻,南宮霓在極度的刺激之下,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不夠用了。死了嗎?那些人,就那麼被河水活活『砸』死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說,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居然真的是事實。突然覺得手冷腳涼,南宮霓小臉慘淡,紅唇慘白地看著不遠處那勝似謫仙的紅衣男子,恍然間,甚至覺得他便是那傳說中的陰曹使者,地獄魔君。

    他終於游了過來,或者,用游這個字有些不恰當,因為,從南宮霓的角度看去,他,其實是飄過來的。對的,就是飄,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飄在水面上,從幾百米的遠處,慢慢飄到了她的面前。

    要不是知道來人是誰,或者,南宮霓一定會以為自己看見了鬼,可是,他究竟怎麼做到的?

    伸手,他將她一把從水中提了起來,而後,攬著她,抱著她,齊齊又飄上了岸。南宮霓在極度又極度的震驚之下,努力平復著心神,可仍舊用了許久的時間,才說出了她今夜所說的第一句話。

    「香如她們呢?」

    「有元寶在,公主不必擔心那兩個丫頭。」

    「元寶?他……」言至一半,南宮霓突覺心頭一顫,有些激動地道:「所以,這一路上是元寶一邊駕車,還一邊斬殺著追殺她們的黑衣人?」

    聞言,燕禮但笑不語,只是眉宇間的篤定,已給了南宮霓最好的答案。

    「元寶是絕世高手,那你呢?勾魂使者麼?燕十一,你真的是燕十一麼?」方纔所見,一直在腦海裡徘徊,她以為自己會害怕的,卻反倒沒有那種想法,只是莫名有種被騙了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很蠢。

    她的身邊隱藏著如此厲害的絕世高手,她居然一點也不知道,那麼之前燕禮所表現出來的頹廢與無能,又是為什麼?偽裝麼?還是說,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燕十一?

    「我當然是燕十一了,不然還能是誰?」

    「本公主怎麼覺得不像?」

    「或者,公主希望我是誰?」

    「……」

    聞聲,南宮霓沉默了。

    她希望他是誰?其實,她根本沒有這麼想過,只是,今晚發生了太多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所以,她必須一點一點弄清楚,否則,縱然是能活著離開這裡,她也無法再活得安心。

    冷靜地想過之後,南宮霓終於又恢復了平日的清冷,眸光如雪,冷冷掃過他俊朗非凡的臉,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幾分不容置疑的霸氣:「放我下來。」

    「會放你下來的,不過,在放你下來之前,你得先閉上眼睛。」

    「我才不……啊……」

    拒絕的話才剛剛說出口,他卻突然抱著她『飛』了起來,慌亂之中,南宮霓只能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以防止自己失足從半空中掉下來活活摔死。

    早就知道有些武林高手的輕功了得,可第一次真正感受的滋味,還是讓她很緊張。小心翼翼地抱緊了他的脖子,南宮霓整張小臉都嚇得慘白,她不怕高,可是,她卻怕他鬆手。他『飛』得這麼快,萬一沒有抱緊的話,後果……

    這麼想著,她更加不放心了,抱著他脖子的手,也開始越收越緊,直緊到連他都忍不住開口調侃:「公主,你抱得太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一聽這話,南宮霓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啐道:「誰想抱你來著?」

    「不想?那你倒是撒手呀?」

    恨得咬牙,南宮霓怒道:「燕十一,你給我閉嘴。」

    「閉不了怎麼辦?」

    他不理,仍舊是那幅笑嘻嘻的模樣,與方纔那弒殺天下,神魔難擋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

    「你,你……啊!你慢點……」

    突然而來的俯地疾衝,讓南宮霓瞬間嚇得臉色蒼白,知道他是故意嚇她,她卻還是忍不住尖聲尖叫。直到燕禮終於玩夠了,大發慈悲地抱著她輕盈落地,而她,卻還死死地窩在他的懷裡,如一隻埋頭的駝鳥般,瑟縮著不敢抬頭。

    「公主,這都著地了,你還不捨得撒手呀?」

    聞聲,南宮霓飛快地抬頭,當看清她們真的已在地上,她便飛快地跳了下來,緊接著,更是惱羞成怒的狠狠踢了他一腳。不過,當她真的結結實實地踢上他堅實的小腿,她原本便有些『舊傷』的腳尖,又開始隱隱作痛。

    抱著腳跳,南宮霓沒好氣地吼他:「你幹嘛不躲開?」

    「不是你說的嗎?你踢我的時候,不許我躲開。」

    「……」

    一語出,南宮霓無言以對,她確實是說過這種話的,現在這樣,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個燕十一,真是氣死她了。

    「很疼嗎?」

    腳疼,南宮霓火很大:「你試試看呀?」

    「喔!好!馬上就試。」

    說完,燕禮還真是煞有介事地做著準備,活動著右腳,一幅打算狠狠踢她一腳試試的樣子,南宮霓一看,嚇得連蹦帶跳地避出了好遠:「你想幹嘛?」

    「你說讓我試試的嘛!所以,我打算試試。」

    「你敢……」

    「踢石頭而已,有什麼不敢的?」

    說完,燕禮邪邪一笑,竟真的飛起一腳狠狠踢向了南宮霓方纔所站的巨石處,只聽那頑石悶悶嗡了一片,頃刻後,便當著南宮霓的面,瞬間化成了粉末。

    不錯,粉末,確實是粉末。

    倒吸了一口涼氣,南宮霓又呆了,又傻了,又愣了,一時看看那堆石粉,一時又看看燕禮的右腳,許久許久,心氣難平。

    不是人,這廝真的不是人。

    「不疼。」

    「……」

    不疼?不疼?他那是條假腿吧?怎麼能不疼?

    「公主,更深露重,你這衣服又是濕的,還是先進山洞再說吧!」

    一聽這話,南宮霓警惕地又退了一大步:「山洞?進什麼山洞?你想對本公主做什麼?」

    燕禮的眼神,不懷好意地掃過南宮霓不算豐盈的胸部,表情,頗有幾分嫌棄的意味:「能做什麼呀?你除了臉蛋長得好,其它也沒什麼吸引人的本錢嘛!」

    看他眼神所落之處有些奇怪,南宮霓低頭一看,粉嫩的小臉,又一次燒紅了大半邊,雙手抱臂交叉在胸口,南宮霓轉過身子罵了他一聲下流後,又惡狠狠地命令道:「本公主是不會進什麼洞的,你,馬上送本公主回宮。」

    「要送你回宮也不難,不過,至少得等到天亮。」

    南宮霓也拗上了,堅持道:「為什麼要等天亮?本公主現在就要回宮。」

    斜斜看了她一眼,燕禮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讓人覺得變幻莫明。終於,他開口了,只是語氣很生硬:「要回自己回啊!也沒人攔著你。」

    「本公主不認識回宮的路。」

    「關我什麼事?」冷冷地,燕禮又開口了,只是語氣比方才更讓人生氣,南宮霓一聽,也火了:「本公主命令你,馬上送本公主回宮。」

    燕禮無視於她的怒火,只閒閒道:「我不是大越的子民,可以不聽你的命令的。」說罷,他再不看南宮霓一眼,只是逕自轉身,朝著一處光禿禿的石壁走去。

    「燕十一,你……」

    見他真的不肯幫她,南宮霓氣得跺腳,恨惱之下,也賭氣轉身:「哼!不送就不送,本公主自己走回去。」

    方才了幾步,身後又涼涼飄來一句話:「黑衣人還沒死絕呢!那個方向,至少還有十幾個殺手。」

    聽到這個,南宮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左轉,豈料,身後又一次飄來了燕禮興災樂禍的聲音:「現在這個方向還不錯,只有七八個殺手。啊!千萬不要朝右走,那邊至少有三十幾殺手在等著你自投羅網,要是你真過去了,恐怕……」

    話還沒說完,南宮霓卻已怒氣沖沖地走到了他的跟前,如星的美眸,冷冷盯住燕禮的臉:「你還有完沒完?」

    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燕禮終還是繃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突然又伸出大手掐了掐她粉嫩嫩的臉:「好心沒好報,我是在提醒你。」

    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南宮霓冷冷一哼:「提醒?難道不是在嚇唬本公主?」

    燕禮挑眉:「是嗎?」

    「你怎麼知道還有多少殺手在等著?其實,他們是衝著你來,不是嗎?」怪不得她一直覺得奇怪,怪不得她始終想不通,原來,是自己一開始便先入為主地想錯了方向,原來,她之所以會落得如此狼狽,不過是因為『沾』了這廝的光。

    「也許吧!」

    「燕十一,你故意讓本公主坐你的馬車,用意何在?」

    燕禮搖頭,失口否認道:「你很聰明,不過,有些事遠比你想像中要複雜,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進山洞吧!我會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你。不過,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也沒必要跟你說太多了,反正,死人是用不著知道真相的。」

    她笑,目露凶光:「你還想嚇我?」

    燕禮一笑,一針見血道:「是不是在嚇你,你很清楚不是嗎?縱然那些人本意是衝著我來的,可是,在看到我為你殺了那麼多人之後,你以為他們還會放過你?」

    「……」

    聞聲,南宮霓又沉默了。不是被燕禮的話所嚇到,而是因為,她想的,其實和他是一樣。她確實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也確實明白僅憑自己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的,只是,最讓她不解的是,燕禮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以他的能力,至少以一擋百,就算是沒有元寶的幫助,憑他一人之力,也能殺光所有。可是,他偏偏沒有那麼做,為什麼?

    還有,以他的能力,就算有這些殺手在後追殺,他也完全不必策馬荒效,更不用將自己弄到如此狼狽,可是,他偏偏也沒有那麼做,還故意將自己帶到了這裡,為什麼?

    最重要的是,就算今夜發生的這一切都無可避免,就算他們的落水純屬意外,就算現在還有許多的殺手在追殺他們,可是,以燕禮的能力來看,根本就不可能懼怕那些黑衣人,卻為何偏偏要將自己帶來這裡?用意何在?

    種種的種種,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那便是不讓她今夜順利回宮。為何?他為何要這麼做?難道,燕十一也被碩妃收買了,是西華宮的人?

    想要知道真相,唯有一個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洞在哪裡?」

    聞聲,燕禮一笑,大手只那麼高舉在上虛空一抓,他身後那原本寸草不生崖壁突然便轟轟隆隆地向兩邊移動著,很快,南宮霓便看到了燕禮所說的那個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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