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忠言逆耳 文 / 水夜子
從佛堂到紫宸宮,南宮霓一路上都顯得心事重重,就連皇后跟她交待宮宴之事時,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皇后見她無心交談,便也不再擾她,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別太著急了,畢竟智兒還小,就算是大婚,也該能拖上幾年時間,到時候……」
本在出神,突聽母親如此一言,南宮霓立刻反對道:「母后,此事萬萬拖不得了。若不從根源上解決,一旦定了婚期,日後必成大患。」
「那你的意思是?」
「讓七公主主動拒絕掉這門婚事。」
要阻止七公主和智兒見面已是不可能,又不能告訴七公主關於智兒是弱智的真相,那麼,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破壞智兒在七公主心目中的形象,讓她討厭上智兒,自己主動拒絕掉這門婚事。
「可是,智兒他萬一讓七公主拒絕了話,你父皇對他恐怕是更加失望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皇后也疼南宮霓,但相較於智力低下的南宮智,一個先天不良的孩子,她自然要偏愛多一些。是以,聽到南宮霓打算這麼安排弟弟的婚事時,皇后還是有些不忍心。
「父皇畢竟只有智兒一根獨苗兒,再失望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可若是應下了遼國的和親,只怕智兒有命得這江山,也沒命坐到頭了。」
說來也巧,越帝后宮三千,妃嬪無數,卻只得一個皇子,便是皇后嫡出的太子南宮智。可南宮智偏在五歲之時便被診斷出先天弱智。得知此事後,越帝又特意充盈了後宮試圖再生一個皇子出來繼承大統,可說來奇怪,自那以後,凰宮裡一連又生出七八個公主,卻獨獨沒有一個皇子。
是以,在尚未有其它威脅的情況之下,南宮霓自然是不擔心弟弟的安全的,只是,皇后對她的說法,卻並不認可。
「霓兒,你怎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
她的若心母親並不理解,甚至還有些怨她對自己的弟弟如此毒舌,南宮霓有苦難言,只能委屈道:「母后,女兒說的就算不好聽,也是事實不是嗎?」
「會不會,會不會是我們太愷人憂天了?」
一語出,南宮霓心頭百味陳雜,愷人憂天?她倒真希望是自己愷人憂天了!
「母后,您不信女兒嗎?」
其實,她不怪母后不信自己,只因她之前太過軟弱無能,一直讓母后失望著。以為自己這個女兒還是以前的那一個,更以為她沒有能力保護好她們母子三人。她不能告訴母親真相,是以,唯有用眼神向母親傳達著自己的堅定。
她可以做到的,她也一定要做到。
那是皇后第一次在自己女兒的眼中看到了希望,那樣熱情的眼神,充滿了力量,讓皇后瞬間便覺得自己所有的擔心都是那麼的多餘,她看著自己的女兒,突然便感動到落下淚來。
「霓兒啊!母后自然是信你的,可是,智兒他若是失寵於你父皇,萬一別的妃嬪又誕下皇子的話,他的太子之位恐怕都將不保。」
後宮之中,母憑子貴,皇后雖鬥不過碩妃,但卻有太子在手,這也是她明明失寵於越帝,卻依然能屹立不倒的唯一的理由。是以,一想到這麼做可能會危及兒子的地位,皇后難免也有些焦燥不安。
「母后您錯了,若有別宮妃嬪誕下皇子,就算智兒未曾失寵於父皇,這太子之位,也絕不會再是他的了。」
一個癡兒,又如何能號令天下?
就算能瞞得了一時,又如何瞞得一世?但凡皇室有一絲一毫的辦法,也是絕不會將大權交到一個癡兒的手裡的。是以,一旦皇室後繼有人,南宮智的太子之位,遲早不保,除非,除非南宮智也後繼有人。
但他畢竟還太小,只有十三歲,再拖兩年,只要兩年便好,一旦南宮智可以娶妻生子,她一定會全力輔佐,助自己的侄兒,榮登大位。
「霓兒,你怎能如此說你弟弟?」
「母后,忠言逆耳。」
「……」
聞聲,皇后再不言語,只是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忠言逆耳,但到底傷了皇后的心,為此,南宮霓其實也很後悔。是以,自回了紫宸宮後,她便一直陪在皇后身邊,待到皇后小憩睡去,她才喚了香如和香怡一起出門,直赴平陽殿而去。
平陽殿乃是凰宮之中最偏僻的主殿之一,也是各宮質子所居之所。與冷宮遙遙相鄰,本是個妃嬪宮婢們誰也不願多沾的地方。
一路行來,陸陸續續遇到不少宮人內侍,南宮霓知曉個中緣由倒也未有多言,倒是香怡好奇,心直口快地問道:「公主,您不覺得奇怪嗎?此處何時變得這般熱鬧了?」
「遼國乃是強國,小王爺既然在此居住,又豈能含糊?」
按理說,以花千樹彼時的身份,本是不該賜住平陽殿的,但因他主動要求,於是越帝也便乖人之美應了他所求。但,因平陽殿實在簡陋,是以,花千樹入住之日,越帝便調撥了上百個宮人內侍們前來打點服侍,人多自然便顯得熱鬧了。
「噢!原來如此。」
聞聲,香怡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稍後又搓著手笑道:「不過,小王爺面子可真大,居然連紫彩和明霞都調來服侍他了。」
緩行的腳步,微微一滯,南宮霓側身而問:「紫彩和明霞?這不是瓏兒的近身侍女麼?怎會調來平陽殿?」
見南宮霓不信自己所說,香怡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不遠處的九曲迴廊道:「公主,不信您自個兒瞧瞧,那邊,就是那邊,那可不就是紫彩和明霞兩大惡女了?化成灰奴婢也不可能認錯。」
紫彩和明霞平時仗著有碩妃替她們撐腰,再加上二公主的縱容,在凰宮一直都是橫著走的。又因南宮瓏喜歡和南宮霓鬥,而每一次都必須爭個贏頭,是以,香如和香怡首當其衝便成為了紫彩和明霞的下飯菜,平時也沒少受她倆的氣,是以,香怡此番才會如此激動地說,化成灰她也認得那兩個惡女。
抬眸,定晴望去。
一紫一碧兩個宮婢,看身形倒確實是紫彩和明霞,南宮霓美眸微微一凜,淡聲道:「難道,瓏兒也來平陽殿了?」
聞聲,香怡噗哧一聲笑了:「啊!二公主也來平陽殿了?該不會是又相中這遼國小王爺了吧?」
驚聞妹妹一語,香如當即變了臉,急急喝道:「香怡,休得胡說。」
被姐姐唬了一大跳,香怡才驚覺自己失言,當即便噗通一聲跪到了南宮霓的腳下:「公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諒奴婢這一次吧。」
南宮霓僵立在那裡,沉默良久。
人未開口,但臉已漲紅,那又氣又急的表情,也不知是因為香怡的嘴碎而鬱結,還是因為害怕香怡所說成真而煩燥了。
香如見南宮霓神情莫辨,連忙也跪了下來,替自己的妹妹求情:「公主,您就原諒香怡吧!她知錯了。」
「公主,奴婢不敢了!」
香怡急紅了眼,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南宮霓重眸看了她一眼,終道:「起來吧!以後這種事便不要再妄加揣測了,如有再犯,本公主一定重罰。」
「是,奴婢知錯了。」
心知自己有些失態,南宮霓亦未再多言,只轉眸又看了看迴廊之處的兩個丫頭,便從容道:「走吧!先去會會小王爺。」
禍從口出,她無意指責香怡什麼,只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凰宮,行差一步,說錯一句都是要掉腦袋的事,她可以原諒香怡的魯莽,但換了別人,卻絕對不可能容忍,是以,縱然她再大度,也絕不能讓自己的人說錯話落人把柄,否則,牽連的絕不僅僅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