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相遇就是一種孽緣 文 / 山重水復
從某種意義上說,隼清大概是世間最強悍的妖修了。
不僅敢對著真龍（龍子化形成功之後便為真龍）狂噴毒液劈頭蓋臉的訓，真龍還乖順得像小雞崽一樣垂頭聽訓,蔫頭耷腦的樣子配上他此時上人下龍的霸氣姿態看上去格外有衝擊力。
訓了大半個時辰，凌霜等得都快睡著了，隼清才把怒火跟恐懼瀉了個乾淨,滿足的放過白微,目光轉向了她。
不得不說，隼清的皮相實在是好,他不發飆不噴毒液的時候,看上去簡直就是無數少女的深閨夢裡人。
墨玉似的眼，精緻無雙的貌,一身白衣潔無瑕,若是把這一身妖氣遮了，以其清傲如蓮的氣質完全可以假冒九天上仙，還九成九不會被識破。
前提是，他別開口。
一張嘴瞬間就從上仙墮成凡人，還是最不討人喜歡的那種，落差之大令人瞠目，猶懷疑自己仍在夢中。
「你救了我。」非是詢問，而是淡然的陳述，心思重的難免會覺得他不知感恩。
不過，凌霜卻絕不會如此想。先前暗算了他的也是她，一害一救，勉強相抵就不錯了。
「剛才那聲鳳鳴……你是鳳族？」這句就不怎麼確定了。
雖然身邊養了一條龍，但龍鳳湊齊的驚天好事隼清還真沒敢想過。
凌霜沉默頷首，高傲又冷漠。
但隼清卻莫名感覺到了一絲溫和。他疑心是自己的錯覺。
「你覺得如何？」她的聲音亦是冷意十足，簡直能凍傷聽者的耳朵。
隼清眨了一下眼，終於確定方才絕非錯覺。
「無恙，只是臥久體乏。多謝。」所謂投桃報李，隼清難得沒有大展毒舌功力，有禮溫和，卻也疏離。
還是這種性格處著舒服。
凌霜暗暗喟歎一聲，頭一次因與他人交談而感覺輕鬆愜意。
她的性子本就清冷，不太喜歡鬧，也不喜與他人太過親近，而遭遇到的諸多不幸更令她對外界多了防備和排斥，唯有保持安全距離才會覺得輕快一些。
火鳳凰小呆能放肆的親近凌霜，不過是佔了與她神魂相系絕不會背叛的便宜，若是沒有這一層親密關係，以它那鬧騰的性情絕對會被凌霜所疏遠。
因此，隼清這樣客氣疏離的態度反倒令凌霜覺得舒服，特別他是一個沒害過她，以後也一定不會跟她產生太多交集的對象。
——從心中釋然開始，她就決定以後盡量不再跟白微接觸，只要確定他還是傻乎乎的跟在隼清身邊幸福的生活，她就滿意了，開心了。但若是他又變回前世那副死樣子，她就會立刻去尋仇，不死不休。
在凌霜的仇人黑名單裡，白微可是僅次於洛可麗的高仇恨值的存在。想讓她徹底放下，除非弄死神，從根上了結此事。
神之空間裡的白神瞪著神鏡，覺得整個神都不好了。
他去靜休之前一切的發展還在掌控中，洛可麗過得不好但又不至於毫無翻身可能，他打算讓她多吃點兒苦然後再給轉機，經歷了苦難磨練的她一定會做得更好。
但是如今這是什麼情況？洛可麗的身體哪去了？怎麼是一團神魂的模樣？而且還魔化了？！難道黑神趁他不在的時候做了什麼？（以神鏡窺視下界十分耗費神力，而白神黑神的神階並不高，之前因各種原因神力又消耗過多，所以無法一直待在神鏡前。時不時必須回宮殿靜休回復神力，但恢復速度極緩慢，只是杯水車薪。）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白神的臉色也隨之越發難看起來。
這算……報應嗎？
每次他算計黑神，黑神都會立刻反算計回來，而且還令他損失更重。難道他竟只能這樣敗於黑神之手，永無翻身之機嗎？！
不！他才不要！明明他才是代表正的一方，負不勝正乃亙古不變的真理，怎麼可能突然就為黑神所逆轉！
即使以此來說服安慰自己，白神乃控制不了思緒向最糟的結果滑去。
若黑神當真順利提升神格，他就不得不再次仰仗對方的鼻息而活，處處看對方臉色……
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不堪記憶掙扎著想要冒出頭來，又被白神狠力壓下，埋進更深更深的地方。
身心如置九幽寒獄，冰冷刺骨，白神面容扭曲，神經質的用力啃咬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森利白齒咬破血肉，深得露出刺白的骨，殷紅的鮮血則自指端齒間滴落，染紅了他泛白的唇，腥甜的味道喚回了他的神智，卻喚不回曾經的安寧。
不！那種經歷一次就夠了！他絕不會重蹈覆轍！況且他選擇的是正，天道有定——正必是勝過負的！若他這次又輸給黑神，那當初他搶先選擇當白神還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白神用力甩了甩頭，心念一動就將負面的情緒全從身體中驅逐出去，不留絲毫。
身為代表正的神，白神具有這樣的特殊能力。
負念一去，身體立時一輕，直如甩脫了沉重的枷鎖，連心也跟著輕鬆起來，腦袋也轉得更快更靈活。
一定、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種不利於他的境況！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再沒有比這句更能形容此時黑白兩神的狀態了。
摩擦著神鏡的邊框，黑神唇邊噙著一抹笑，一雙眼卻如無底的冰窟，幽冷深邃得駭人。
成神後，時間就變成了最不缺乏的東西。活得越長久，很多人很多事便越容易消逝在記憶的長河中，唯有仍停留在身邊的存在變成了無法分割的長久。
可惜，這個「長久」並不喜歡他，甚至憎惡他。
黑神不太能理解，若說他曾做過諸多錯事對白神多加折辱，對方如此仇視他還說得過去。問題是，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曾經對白神做過錯事壞事，甚至連念頭都不曾動過。而且，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是有恩於白神的。
最初的最初，他們自各自的世界升上來的時候只是最末位的無階小神，白神自一群小神中引起黑神的注意不過是因為他是最悲傷的那個，不僅眉眼浸著淚水，連身周亦滿是沉重的悲哀氣息在環繞，似乎下一刻都會大雨傾盆。
這大概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神吧。
當時亦是小神的黑神如此想著。
在一群或冷漠或欣喜若狂的小神中，白神的存在實在太過顯眼了，看上去完全不像能夠成神的強者，也許身體足夠強韌，但是心……似乎過於脆弱。
考慮了一下之後，黑神選擇了走上前安慰，出於一時的心軟或興趣，又可能是別的什麼。他一向隨心慣了，想做便做了，常常不去細思原因。所以他直到現在亦想不明白當時為何自己會去接近一個明顯是大麻煩的傢伙。
估計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也不一定。
輕言細語問出的結果令黑神想要發笑，然後他就真的笑了，而且在白神陡然變得鐵青難堪的臉色中越笑越大聲。
位面萬千，世界就萬千，而一個世界只能支持一位成神者成功碎空。
作為代價，這個世界會毀滅。只有它毀滅，成神者才能憑借剎那爆發出的強大力量登臨神界，躋身神列，獲得神格。
想要成神者越是接近成神的關頭，越能碰觸到天道法則，從中得到一絲隱密的信息。這條必要的條件則是最基本中的基本。
明明知道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仍然選擇成神，然而成神之後卻開始哀悼起母世界的毀滅無辜者的死亡……
最有趣的是，他的悲傷是真的，哀悼也是真的。
懷抱真誠的偽善者……嗎？
倒是個新奇的玩意兒呢。
因著這點兒興趣，黑神開始有意的接近白神，越來越發現對方真是個矛盾又奇特的存在。
明明不聰明，卻總自以為精明；明明總惹麻煩，卻在他幫忙解決後一臉憤恨，不僅不領情還覺得他在害他；明明實力極弱只能依仗他的保護，卻一邊享受著安逸一邊將之視為奇恥大辱……
越是熟悉，黑神越是明白對方是個多麼卑劣古板又不識好歹的傢伙。
最喜歡自作聰明，最常做的是自怨自艾，最擅長的是拖後腿……
一無是處啊。
這種傢伙怎麼會成神呢？
黑神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越是想要解開這迷惑。
不自覺就越走越近了。
不自覺就把對方放在心上了。
不自覺就變得無法捨棄對方了。
哪怕輕蔑，哪怕厭惡，哪怕鄙夷，他仍然沒辦法放著白神一個不管，任他自生自滅。
於是當確定神格之日來臨，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他被跟白神這個沒用又狹隘的傢伙綁到了一起。
黑白雙神，共用同一個神格，此消彼長，共生共存。
真是極度符合他們之間的關係，至高神的眼睛還是挺利的。
有點兒不甘的憤怨，又有點兒如願以償的滿意，就連黑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個更多更確切。
總之，他們從此分不開了。
看著白神急急的搶下「正」，黑神慢吞吞的將「負」握進了掌心。
對方在想什麼，他早就能猜得一清二楚，更何況對方還將情緒寫在了臉上，想要裝不知道都很困難。
就這樣繼續糾纏下去也挺不錯的，黑神想。
等到哪一天白神終於下定決心掙個魚死網破，或者他徹底厭倦了拖著對方一起同歸於盡，他們總歸還是得在一起的。
如今看來，這個「哪一天」已經越來越近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在親們的大力支持下（誰支持你了啊？！=皿=）我入v了，希望以後大家依舊多多關照多多支持~話說，碼這三章我快吐血了有木有，對一個每更2000的爛作者來說，寫一萬字簡直揍是快要斷氣的前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