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私奔 文 / 秀才娘子
另有兩則消息是,磨坊買成了,卞氏私奔了。
此事需得從卞氏壽辰說起。
前幾天是卞氏的壽辰,卞氏的娘家終於想起了這麼一個遠嫁清平的女兒,而且這個女兒似乎也有些許可憐。加之張家來臨安辦事,特特的送了豐厚的清平特產,不回禮似乎不像話。於是卞氏壽辰那日,她的小弟,張家庶出的五郎,受家人囑托,來清平為卞氏賀壽。
張家自然極盡熱情款待。所上的菜餚,皆仿臨安豐樂樓而做,譬如大骨蒸軟羊,荔枝酷腰子,五味灸雞,魚蝦丸子,洗手蟹,甚至還有燴鱸魚這般少見的菜餚。在臨安,便是去豐樂樓,也需碰運氣方能吃到如此美味呢!至於酒水,亦是自臨安購來的玉髓。醇香濃郁,入口如滑,簡直可稱玉液瓊漿!
卞五郎在張家素無出頭之日,手中又無幾個錢使用,不過是跟在長兄之後,說些好話做些小,方能賺得一家子生活。如今這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加上張炳才慇勤備至,恰到好處的將他往上抬了一抬。雖旁邊的老姐一副嗤笑的模樣,也不損張五郎如錢塘江潮水般漲起來的好心情。
酒過一巡,卞氏便借口身子不適,不耐煩的起身離去。卞五郎與張炳才皆鬆了一口氣,你來我往喝的盡興。張炳才瞧瞧酒意剛好,便盛情邀五郎去見識見識清江河上的花船。
「五郎不必客氣。我若不是癱了,必陪同五郎去花船上遊玩一番。那姐兒可是良家女子哩,我叫他們給你備的乾淨貨色,五郎放心。」
張炳才眉毛一挑,卞五郎心領神會,笑臉蕩漾著去了。
張炳才送至門口,緩緩的斂了笑意,寒如冰霜的眼睛裡露出濃烈的恨意來。
卞氏穿過花園,回到自己的院中。看著那兩人她心裡煩,但回到冷冷清清的院子裡。又覺孤單。她讓婢女弄了幾個小菜,自斟自飲。喝了幾杯,身子漸漸熱起來,她擲了杯,自己執著鏡子看臉上的紅霞。
燭光裡,卻是酒微醺,妝半卸,醉顏微酡,腮暈潮紅。卞氏對鏡媚笑,自詡羨煞牡丹。羞死桃花。可惜如此佳人。卻只能獨守空房!
卞氏撫了撫臉上。覺得有些發燙。她的手沿著那抹潮紅往下,拂過脖子,來到跳得厲害的胸口處。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不經意間碰到那軟綿綿的物事。心中不由一蕩。她閉了眼睛,自己端著那處托了托,輕柔的呻吟逸出,心中卻越發空空蕩蕩沒有著落。卞氏微睜了眼睛,問道:「五郎可歇下了?」
孜兒回道:「郎君請五郎去河上的花船耍子去了,想來今夜不會回來了。」
卞氏停了一停,道:「去請趙郎來。」
卞五郎卻又回來了。河上雖妙,然而晚上風大,呼呼的河風吹得船艙裡的窗頁子啪啪作響。張家陪同的小廝遂出了主意。將那姐兒包下,帶回家來。
夜黑好辦事。雖客居張家,但此時張家人似乎都已歇下,只有兩個婢女留在外間服侍。卞五郎燈下看美女,越看越美。遂脫衣就寢。貼了芙蓉臉,攬了小蠻腰,雄赳赳行山踏水,氣咻咻翻雲覆雨。
誰料這屋子另有個妙處,隔壁不曉得是誰家,夫婦倆床上折騰得厲害。那婦人浪蕩,尖銳的笑聲尤為刺耳,若至高處,抖兩抖,又顫巍巍的跌了下來。
卞五郎心中寒了一寒,心道不曉得那漢子上輩子做的甚孽,討了如此婦人,簡直折壽!反觀自己懷中軟軟的身子,便是情不能禁時也羞答答的咬了唇,似有似無的呻吟,直叫人神魂俱失。
隔壁的聲響甚大,攪得卞五郎興頭又起。他邪邪一笑,翻身覆在那溫熱的身子上頭,重起風雨。
牆那頭,卞氏早已聽見這邊響動,奈何心火正旺,難以澆滅,也就由得去了。左右是家中不打眼的庶子,左右家中……!她冷笑一聲,越發抱緊那個滾燙的身子。
兩邊的折騰直至半夜方休。
秋日的夜晚,星空密佈。微風拂過,將一城人帶入夢鄉。
筋疲力盡的卞五郎,酣睡之中,突然被人喚醒。他的身子尚未甦醒,口角纏綿問道:「何事?」
「五郎,快些起來!隔壁娘子的院子著火了!」
那婢女驚慌不已。
卞五郎聽到起火,忙不迭起身。須知城中起火乃是大事,一個不慎,火勢蔓延,便會禍及鄰舍。臨安火起,燒了半片街的事情屢屢皆是呢!
他草草披了衣裳,趿了鞋子,便往外走。果然隔壁院裡火光熊熊,甚是嚇人。許是鄰舍都起來幫忙滅火,叫叫嚷嚷的,亂的很。
婢女將卞五郎引至花園裡,這裡空曠,又有個大池子,自然安全。張家大約是門戶大開,張炳才與他爹嘶吼著,許諾鄰舍些錢財,只求快些汲水滅火。
「將門撞開,讓娘子出來!誰來與我撞開門,我許他十貫錢。」
卞五郎忽地聽到張炳才嘶叫,他心中咯登一下,想到昨晚那婦人的尖叫,不由心中一寒。原來,那婦人竟然是阿姐!怪道聽著熟悉,早聽說阿姐與姐夫不合,不想竟然荒唐至此!
此時潑水的人竟然緩慢停下,通往小院的月華門處漸漸讓出一條道路來,卞五郎眼睛一閃,看見一個僅著中衣的男子,神情狼狽的抱著一個婦人出來。那婦人,披頭散髮,叫人看不見頭臉。卞五郎卻清楚,那自然是他的阿姐,曾經卞家嫁不出去的「老」娘子!
院中充斥著可疑的竊竊私語,火光映得那些人的眼睛鬼鬼祟祟,一副想看又極力遮掩的模樣。
「快滅火,愣著作甚!滅了火,賬房這裡支錢!」
張炳才咆哮著。
卞五郎搖了搖頭,記起他帶來的姐兒,便回頭去尋。
那火勢不大不小,忙乎了大半夜,火已盡滅。鄰舍們笑嘻嘻的討了錢,嘀嘀咕咕地回去了。次日,清平城中俱曉,張家的媳婦。卞大娘子偷人了!
偷人一事,張家人知曉倒無事,卞氏只當他們家欠自己的,氣氣張家人也好。但全城人知曉,那又是另一回事。非但那幾個婢女臉上不自在,那薄薄的圍牆,似乎也遮擋不了外頭的流言蜚語。更有小娃編了甚齷蹉曲子,在外頭嬉戲遊唱。
卞氏便似做了一個夢,未嫁時的自己,雖霸道些。循規蹈矩那是不差的。誰料好不容易嫁了人。居然落到如此地步!
她渾身發冷。抖索了一陣,對那婢女道:「去,叫上回那個牙儈來,便說我要賣磨坊。五千貫,今日便賣。」
重陽節次日,暈暈沉沉的卞五郎醒來,原待無論如何,也要辭了張炳才的盛情回臨安去了。雖說此處吃好玩好,但日日聽張炳才訴苦可不是那麼好受的。自己那個阿姐,卻是不好相與的。自己去勸,反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哼!
卞五郎有一口每一口的舀著清粥喝,一早上不見人的張炳才踉踉蹌蹌進來。失魂落魄道:「五郎,你阿姐走了!」
卞氏走了,帶走了所有細軟,便是搬不動的重物,也已去了大半。想來是賣了。所有田契屋契,一律不見。屋中只餘了幾件半舊衣裳,那兩個婢女也不見蹤影。只有隨嫁過來的幾個婆子,哭哭啼啼的守在房中。
……
容娘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曉高九郎在從中做了何事,做到何種地步,如此行事,她隱隱覺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出為什麼。若是那卞氏自尋其苦,便也罷了。
「嬌兒姐如何?」
八斤沉了臉道:「被那毒婦餓的奄奄一息,暈死過去。張府人說是身上沒得一塊好肉。郎中說,看喂幾貼藥如何?若醒來,自然有望,不然,只怕不好……。」
容娘的心猛然墜了下去,為苦命的嬌兒心疼不已。可是此時,她卻又幫不上忙,只能等著她快快醒來。
容娘心中存了事,便有些精神不濟。早上服侍徐夫人時,恍惚間直將篦子往那鬟上插,徐夫人看見,便笑她:「你如今便粗心吧,待你成了親,莫出我的醜,說我沒有教好你。」
容娘聽見,嗔怪地喚了一聲娘。玉娘在一旁擠眉弄眼,打趣道:「倒是不用改口了,娘倒好,省了改口費。」
容娘待要計較,徐夫人拉了她與玉娘的手,道:「莫貧嘴,去婆婆那屋吧,也該用早飯了。」
幾人踏進老夫人的屋子,不由一愣。屋中人甚多,卻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老夫人臉色陰鬱地坐在榻上,她見徐夫人幾個進來,臉上更是一沉,喝道:「容娘,你做了甚麼好事?」
容娘心中一震,心道,莫非九郎有些不妥?然她並不知曉九郎如何行事,也不知曉老夫人為何如此。旁邊進之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難道叔父又告了甚狀?
徐夫人握著容娘的手一緊,陪笑道:「娘,有甚事你與媳婦說。媳婦做得不好,娘儘管罵。」
老夫人生氣之時,眼神卻是陰鷙的,讓人心中寒津津的。
「玉娘退下。」
老夫人沖玉娘喝道。玉娘有些不安,徐夫人輕聲要她回去了。
容娘想了一想,先福了一福,才道:「婆婆息怒。不知婆婆可是為的磨坊一事?張家雖可惡,然磨坊原是容娘的主意,不過是錢財不湊手,方才由高家九郎得了先機。不想轉來轉去,張家得了手,又要賣掉。容娘斗膽,自作主張,將磨坊買下。如此大事,未及告知長輩,是容娘托大了。」
徐夫人聽見,不由歎道:「你呀,膽子也忒大了些!如此大的買賣……!」
「彭!」
老夫人大手拍在榻上的矮几上,顯然怒及,胸口也起伏得厲害。她的臉色鐵青,一時方喘過氣來,道:「真娘,你可知,與卞氏有私的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