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卞氏 文 / 秀才娘子
且說張炳才那一頭。
自那日吃了容娘一頂,他下面吃痛,原不過一時之事,雖一家子人驚嚇得滿頭大汗,也不好去請得郎中,只在床上躺著修養。
他娘鎮日哭哭啼啼的,恨不得捧了那玩意兒在手心護著,到底兒子大了,不好去瞧的。她便成日搜尋珍貴補品,甚麼牛鞭、鹿鞭、驢鞭……,見了只公狗都恨不得閹了,將那鞭兒燉給她兒吃。
卞氏卻存了個心眼,只冷眼旁觀,看張炳才吃盡天下雄鞭。過得兩日,她估摸著時候到了,便將身旁人遣了出去,不動聲色的坐到床頭。
張炳才吃得大補,精神振奮,並不曾入睡。不過是躺得久了,閉眼想些事罷了。你道他想甚正經事,竟還是在思想著容娘那塊鮮肉,不曾吃到嘴裡頭呢!
得不到的便總是念叨著,正是此理。
那小娘子怎的如此心狠,差些將自己的寶貝給廢了呢!張炳才閉眼一笑,想起容娘那狠厲模樣,峨眉倒豎,烏黑的眼珠子中聚了一團怒火……。那小臉生的真好,無一處不可人兒,連那耳珠子都圓潤的很,真想含一含才好呢!
張炳才翻了個身,心中意亂情迷,身子便有些發燙。他只覺心中熱火無處發洩,不由得悶哼了兩聲。
耳邊驀地傳來一聲冷哼,那聲音,極為刺耳,正是他那娶了兩月有餘卻仍陌生如路人的婦人,卞氏!
張炳才下面一涼,軟了下去。他驀地睜開眼睛,卞氏那張干扁蠟黃的臉正在眼前,她那細長的眼睛裡滿是嘲意。
張炳才不理她,翻轉身去,對著裡側。
身後?,張炳才心中疑惑,翻過身一瞧,那婦人竟是在脫衣裳!
他大驚,問道:「你脫衣裳做作甚,青天白日的,也不害臊!」
卞氏嫵媚一笑,將身上褻衣去掉,只餘了一個紅艷艷的肚兜。可惜先天不足,她身子乾瘦,骨骼突兀,胸前未見丘陵,又不自知,反作了妖嬈樣子,越發彆扭。
「郎君,你與那李嬌兒又看過甚時辰麼,白日黑夜,想弄時,何曾有甚顧忌?那日,你截了那小賤人回來,又圖的甚麼心思?今日,我也不過破回例,有何不可?」
大約是做小娘子時在家中思嫁甚久,卞氏嫁到張家後,便完全脫了淑惠模樣,連裝都不裝了。說話比青樓中的姐兒還糙,人家還裝上一裝哩!
張炳才冷哼,不欲理她。左右自己不動,看她如何?
卞氏卻不怕,她湊到張炳才耳邊,輕聲道:「郎君,今日我可是著意要試你一試,若你尚能人道,也就罷了;若不能,我卻是不守這活寡,要回我卞家去的!」
張炳才大驚失色,不由破口罵道:「不知羞恥的賤人,你適才不是摸過,能否人道,你竟不知?你卞家怎生養得你這般不知羞恥的婦人,怪道無人娶你!」
卞氏不以為意,撇撇嘴道:「怎生無人娶?你張家不是上趕著求娶麼?你大伯是怎生求的我爹,你沒瞧見麼?做的那奴才樣,噁心!若非我伯父開口,我斷然不來這窮鄉僻壤,進你家這小門小戶。怎的,如今用了我的嫁妝,倒來嫌棄我?」
她眉毛一擰,厲聲道:「你做是不做?不然,直接和離了事,各人尋各人的快活!」
卞氏嫁進張家兩月,行事霸道,說一不二,竟是人人畏懼!偏她心機厲害,嫁妝裡頭拿了多少錢出來,定要打個借條,寫明償還日期。張家幾個家底,被張炳才花費殆盡。那兩個老的只好在她面前陪了笑臉,小心翼翼,只恐這個身份高貴的新婦,一不如意,回了娘家,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張炳才一向驕縱,如今卻是苦不能言,心中只怪大伯如何替他求了這麼個母夜叉回來!哼,難怪,早已說過各人顧自己那攤子事,忽地說給他求了門好親。除了嫁妝豐厚些,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如斯醜陋,哪裡好來?她那遠房伯父,雖說位高權重,卻是連面都沒見著呢?還不是大伯他們得的好處!
張炳才頓時有一種被售賣之感!
然那頭卞氏已爬進被子,往身上壓來。
張炳才心中哀道:罷了,看在她帶來的嫁妝份上,弄她一回。
少不得打起精神,狠狠將卞氏弄了一回。他心底惱怒,絲毫沒有憐花惜玉之心,只圖快些完事。
誰知那卞氏竟是十分歡喜,哼哼唧唧的受用不已。心中猶自盤算:原來竟是怕了我回娘家,日後只拿了這一處來要挾,不怕他不下力!
張炳才卻是越做越悲哀,往日只有女票人的,今日竟似他被人女票了?
兩人一處合了,兩處心思,也做的驚天動地。
張宅人盡皆知,郎君無事,生龍活虎,與卞氏將那結實的拔步床搖晃了一下午。
宅中僕人紛紛丟了手頭活計,尋了隱蔽處互通消息,到最後此二人之床上戰鬥是這樣子的:
「卞娘子一個餓虎撲食,便將郎君撲倒,竟叫他動彈不得哩!」
「郎君勇猛,豈是被人欺負之人。定是郎君想嘗嘗那婦人在上的滋味,嘻嘻嘻……。」
「那楠木做的拔步床,清平縣第一床,何等結實,居然叫做的散架了,嘖嘖嘖……。」
「可不,連房梁都震動了呢,外頭屋簷下燕子窩也掉了下來,掉了一窩的乳燕。造孽啊!」
……
容娘卻有些不好,她腰上傷口,早已化膿,如今竟有潰爛之勢。早先著涼燒了一回,如今這傷口潰爛,身子竟又開始發燙,且來勢兇猛。
容娘以手撐地,費了大勁將身子側臥,身上的傷口被地上的草茬刺到,似是刺破了瘡口,尖銳的痛。她深吸了一口氣。
身上燙的很,連帶的腦袋也昏昏沉沉,不辨日夜。
六郎,六郎……。
容娘趴伏在乾草堆上,心道,為何如此難受,莫非我要去了麼?若是死在此處,神不知鬼不覺,從此與六郎便是天人永隔!
她微微張了張眼睛,屋子裡仍是暗沉一片。
這天,竟是不亮了麼?
她閉上眼睛,渾渾噩噩睡去。
……那是什麼?為何竟似東京家中的模樣?阿爹的鎧甲掛在架子上,那個細心擦拭的是娘啊,旁邊那個小娘子,嬌憨的靠在娘身上,吮著飴糖。那是誰?
東京的一切隔的那樣遠,如何今日這般清晰?
娘,你回頭,給容娘瞧一瞧,給我瞧一瞧……!
容娘哭泣著朝娘伸出手去,多想要碰一碰呵,那溫暖的身體,似能驅趕寒冬,驅走惡魔。
那小娘子嬌笑著,拉了娘的手往外拖。她是誰,為何奪了我的娘去?
容娘心中著急,極欲去阻擋。然身子沉重,竟是不能挪動絲毫。她大驚,開口呼喚,口中竟然沒有聲音!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二人要開門而去。忽地,那小娘子跑了回來,跑向自己。那模樣,怎生如此熟悉?是誰,她是誰?娘從後頭跟了過來,那笑容溫婉,十分好看,竟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呢?
容娘笑著迎上前去。孰料竟是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容娘大驚,手腳並用,向前爬去。那一頭,卻忽地白光一閃。
一切,寂然消失!
……
容娘驀地驚醒,外頭有人輕聲呼喊,她勉強支起身子,答道:「在呢,恩人。」她的聲音嘶啞,似是喉嚨破了一般,隱有嘶嘶之聲。
門口有開鎖的聲音,那人竟然走了進來,房中豁然光亮。那竟是一個形容秀麗的年輕婦人。
「恩人,如此無礙麼?可會給恩人惹來麻煩?」那卞氏那樣狠毒之人,只想著讓自己低頭,毒打一頓之後,日夜派人守著,不讓稍離。
那人悄聲道:「無礙。」她輕輕放下手中水盆,朝容娘笑了一笑,解開容娘衣裳,取了針,幫容娘擠掉膿液,又絞了帕子,替她擦拭。
那水稍燙,一股濃烈的藥味傳了過來,竟是藥湯。
擠膿液之時,實是疼痛難忍,然那婦人輕聲細語,那聲音溫柔低沉,竟似有種魔力,可以消除苦痛,撫平傷痕。容娘痛的滿頭大汗,恍恍惚惚的聽著她說話,不知不覺間她竟已收拾乾淨。
那婦人留下一罐藥湯,道:「明日不知能否進來,先留下藥湯在此,一日兩次服用。若是守衛鬆懈,我還來替小娘子擦洗。郎中說了,如此,吃得六七天,便可慢慢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