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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五二章 離去 文 / 楚寒衣青

    今日較之往常特別許多,昨天一晚上沒怎麼睡的邵勁在床頭眼睜睜看著外頭的天空由暗轉亮,看著太陽光由院子裡的柿子樹葉上慢慢挪著,一點兒一點兒挪到窗欞上,又從窗欞一躍到自己身旁隆起的鴛鴦戲水錦被上。

    還有點早……他默默地想著,像挺屍一樣呆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倒是身旁被裹在被子下的人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兒的熱度,被被子裹著的身軀微微起伏了一下,閉上的眼睛也微有些迷茫地睜了開來。

    善善善善!

    邵勁開始用力搖起了尾巴!

    結果睜開眼睛的人只略微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似撐不住眼皮,當著他的面再慢慢閉上了眼睛。

    邵勁的尾巴頓時就僵住了。

    他看著對方重新閉上眼睛的面孔,聽著那不過一時就重新平緩下去的呼吸,只得再躺回回本的方向數數玩。

    一隻貓兒啊兩隻貓,三隻貓兒啊四隻貓……

    外頭有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六隻小貓撲繡球,再加一個當老鷹……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處,徘徊遲疑好一會之後,又默默地走了。

    邵勁又數,八、九、十、十、十……

    徐善然是在一片吵鬧中清醒過來的。

    她醒來的第一時刻就感覺肢體被馬車碾過似的疼痛,好不容易等她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又聽見耳朵邊像是聚集了一百隻鳥那樣唧唧咋咋吵個不停。

    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頭疼地想著,好半天了總算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耳朵也總算恢復了尋常的功能,接著她就看見邵勁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她床前嘀嘀咕咕說:

    「哎,善善,你總算醒了?絕不覺得很累?很累的話就再睡吧,睡一天也沒有關係!」

    「不過還會不會痛?嗯昨天咳咳,總之如果會痛的話要記得上藥,我昨天咳咳咳,你今天要記得再上上——」

    「還有如果真的疼得不行還是找個——」

    徐善然:「……」

    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要醒來的比較好,哪怕真有一百隻鳥在耳朵邊尖叫,也總好過聽某個男人在耳邊什麼有的沒有的都敢說的好吧?

    邵勁還真是一興奮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眼看著他要連那最不好意思的話都說出口,一隻自床上飛來的枕頭準準地朝他的臉上砸來!

    問題是一個力道若速度慢的枕頭怎麼可能真砸中武林高手?

    邵勁眼睛一瞥,連手腳都不用動,就歪個頭就敏捷的躲開了那枕頭拋出的弧度,但躲到一半,他突然感覺不對勁,頓時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還調整了下自己的角度,讓枕頭真的準準砸到了他的臉上!

    徐善然:「……」沒想到能命中目標,她抬眼看了邵勁一眼。

    邵勁嘿嘿:「沒事不疼,你的力道跟貓撓癢癢一樣,何況昨天——」

    徐善然再次果斷地把杯子拉到了頭頂。

    邵勁還不知所覺地在作死:「別害羞啊善善!……」

    又一個枕頭狠狠砸中了邵勁!

    邵勁面不改色地把第二個枕頭自臉上拿下來,隨手和第一個枕頭放在一起,再拿眼睛去看床上的人,只見剛剛還只是拉著被子蓋住臉的人已經把整個腦袋都縮回被子裡去了,連一根頭髮絲都不露出來。

    他臉上又出現了夢幻似的笑容,但也許是幸福太過夢幻,這一時間反而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邵勁左右看了看,發現所有擺設都好精緻不知道怎麼擺弄,只有剛才被妹子砸出來的兩個枕頭和周圍格格不入。

    他開始擺弄這兩個枕頭。

    先把兩個枕頭理了理緊密地並排擺在,只見枕上的山水與小童就連在了一起。

    感覺還不錯,但好像又有點不對……

    邵勁琢磨著想了想,又拿起其中一個,疊在另一個上面,見其上上下下都合在了一起再無縫隙,這才真正滿足了起來。

    貞弘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昭譽帝駕崩。

    貞弘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晉王登基稱帝,改次年年號為明德一年。

    貞弘二十九年一月初二,昭譽帝入皇陵,謚號明光天睿康平泰景神聖文皇帝。

    貞弘二十九年一月初九,明德帝大赦天下,加開恩科,免除賦稅,獄中所有囚徒俱邢減一等,天下皆歡。

    而在這兩個月中,除去皇帝駕崩,文武百官俱不上朝的二十七天裡頭,邵勁依舊十分忙碌。

    因為晉王登基前京中的大變,邵勁家中被亂兵衝撞,據說其新婚妻子受了驚嚇,一時竟纏綿病榻起不了身,直接導致剛剛護送輝王回來的邵勁勃然大怒,等二十七日之後就帶著京營的隊伍滿京城的找嫌犯,很是衝撞了好幾個文臣武官的宅邸,惹得本就沒有真正安穩的京中一時又人心惶惶,連明德帝連上了幾次申飭的聖旨都不管用,最後還是邵勁的老丈人徐佩東出了面,將人狠狠罵了一頓,這才叫這個私下裡被其他人罵做「瘋狗」的武臣暫時安靜下來。

    當然這邊又有另一種說法,說是那傳說中被亂兵衝撞了的邵夫人在臥病月餘之後總算是好了起來,這才叫那瘋狗稍稍消停了一些。

    這些街頭巷尾的小道消息並沒有真正傳到邵勁與徐善然的耳朵裡,或者就算傳入了,這兩個人也並不以為意。

    在邵勁總算消停下來的沒幾天之後,他們就一起回了一趟徐善然的娘家,湛國公府。

    國喪的百日已過,這一次的家宴裡雖亦不能找那戲班做歌舞取樂,可眾人的衣衫上總算是多了些鮮妍的色彩。

    大廳被幾道屏風一分為二,徐善然在這邊與女眷們說了些閒話,偶爾也會聽見另半邊處傳來的觥籌交錯的聲音。

    當日夜裡,他們辭別湛國公府,坐在回家的馬車,邵勁就湊近了和徐善然嘀咕說:「我今日第一次見到你祖父衝我笑啊!怎麼,難道我最近又長得更帥氣了?其實我就說了,按照我這種老少通殺的性格來說,不可能不討你祖父歡心的啊!」

    徐善然莞爾:「我祖父……」有道是子不言父過,雖徐善然不覺得老國公的性格有什麼,但她還是選了一個相對委婉的說法,「正欣賞年輕有為的子弟。」

    事實證明這個說法似乎太過委婉了,邵勁這邊聽得簡直一頭霧水。

    要知道如果昭譽帝還在的時期,昭譽帝那樣信任於他,這才能將他出身個武官又沒有親眷這種硬傷給遮掩一二,好聲說上一句「年輕有為」。

    但現在明德帝登基了,不要看他現在能隨便帶著兵到處咬人,那是因為明德帝初初上位位置做得還不穩,他幫著明德帝咬明德帝想咬的那些個人,咬完了還把這些人的身家什麼的全部上繳給明德帝,這才讓這皇帝緩緩對他動手來著……但明德帝是什麼人啊?

    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他覺得自己現在也是咬人咬得差不多了,大概沒過個兩三天,明德帝就要把他也給處理處理了吧,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何況他還不是明德帝的心腹,頂了天不過一個比較順手的野狗。

    徐善然提醒:「你這段時間處理的人中可不少我祖父討厭的對象呢。」

    邵勁恍然大悟!

    徐善然又笑道:「也有不少我外祖家討厭的對象,你沒見我娘親今天見你也高興麼?」

    邵勁不屑:「娘每次見我都高興。」

    徐善然簡直無奈了:「總之就是因為這個了,回頭估計我娘家和我外祖家都會送一些禮過來。」

    「這些都你處理吧。」邵勁不以為意,就他來說,反正不管再怎麼夾著尾巴,他肯定會被皇帝看不順眼,會被貶官離京,那在離去之前做皇帝的走狗表明自己對皇帝服軟的同時再處理掉一些湛國公府和何府討厭的傢伙,那簡直就是順手而為一舉兩得的事情,完全當不上一聲謝。

    「不過我估摸著我們也快離京了……」邵勁有點猶豫。

    「嗯。」徐善然回應。

    「你有沒有想過……嗯,會去哪裡?」邵勁又問。

    「西北如何?」徐善然說。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已經回到府中,王一棍正在外書房內舉著燭火照亮邵勁一封全國的簡易地圖。

    他沉吟著:「西北麼……東主此次出京,一路所見所聞想來心中有數,應知西北多苛政,民亂尤重;又因為朝廷的掌控力弱,那裡很是不安穩。」

    「若我真去了安穩的朝廷觸手可及的江南水鄉,還有得幾年命在?」邵勁淡然說,他在地圖上圈出了幾個地點,又不以為然道,「西北正好,江南靡靡之風太重,沒人肯當兵,從身體素質來說,也有所欠缺。」

    王一棍歎息一聲:「東主不再想想?」

    「要再想想的可不是我。」邵勁冷冷道,「這世上若真正吏治清明歌舞昇平,我縱使想攪什麼渾水,也並無人失心瘋了肯拿著全家的腦袋跟我干。他有朝一日若真正從那九五之尊之位跌了下來,不是因為我邵勁,是因為這天下千萬萬食不果腹的子民!」

    一陣疾風忽然從窗戶外灌入,被王一棍拿在手中的燭火猛地搖曳一下,角落的陰影登時張牙舞爪地竄了上來,他只見那一貫開心得不太著調的東主屈起手指狠狠敲了桌面上的地圖一下,神色嚴肅之間,被這陰影一渲染,竟有了幾分狠厲之態。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應該還有一章=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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