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四六章 上門 文 / 楚寒衣青
此時何氏與徐善性已逕自入後院與徐善然相見,徐佩東則由邵勁接見。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相較於愕然於色的徐佩東,邵勁在驚訝的同時,更多的是則是對徐善然看問題入木三分的佩服,以及對昭譽帝狠毒的警惕。
愕過半晌,徐佩東皺眉說:「這是怎麼一回事?」要不是昭譽帝相較於先帝並非重色之徒,昭譽帝與他女兒的年紀又相差過大,只怕這樣的巧合之下,徐佩東也不得不多想一二了。
邵勁將徐佩東請入上座,不提成婚之後,哪怕成婚之前,他也做了徐佩東許久的弟子,此時察言觀色,當然能夠確定徐佩東的想法。
雖然知道自己岳父不可能不愛女兒,但是邵勁窺探到的東西還是讓他自己有些輕微的不舒服,他發現這個時代的又一陋習就是有了什麼事情,涉及女性的,總要先往女性身上找找原因——但實際上,小到家族興衰,大到朝代更迭,哪一件事真是從始至終因女人而起,為女人而終的?
白擔了個名聲啊!
這話邵勁至多也在心裡想想,他這時便詳細地向徐佩東解釋了昭譽帝此刻的心態,還有貴妃犯得忌諱——正是這太孫妃一事,讓現在的長皇子輝王黃熾都失了太子之位。
邵勁親自沏了一壺茶,說:「現在輝王應該也回過味來了,指不定在府邸裡如何懊悔呢。」貴妃有撮合自己聯宗的女兒和輝王黃熾長孫一事,兩家肯定私下互通聲氣過了,他們一拍即合的同時卻忘了昭譽帝病歸病,可還沒死呢。兩家這一拍即合,可把昭譽帝置於何地?
徐佩東端了茶在手中,他想過一會,說:「我現下也未能面見陛下,風節你見得陛下的面,覺得陛下現在如何?」
「我也未能——」邵勁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外頭伺候的灰衣小廝就按著自己的**一統帽一溜兒跑進大廳,叫道,「老爺,老爺,宮中來使,宣老爺進宮!」
「……」邵勁。
「快去吧。」徐佩東失笑,跟著他正了神色,囑咐說,「克勤克儉,惟警惟勤,不該摻合的,千萬不要摻合了。」
「謝老師指點。」邵勁亦正色說。
一路上再無他話,等邵勁到了宮中面見昭譽帝的時候,馮德勝就和上一次一樣,依舊笑瞇瞇地站在昭譽帝的寢宮之前,充當值守之人。
「咱家今日起床見那枝頭喜鵲又叫,就猜到邵大人又要來了。」馮德勝迎上前笑道。
邵勁多大臉能讓昭譽帝身旁的中官如此對待,當然趕忙謙虛不提,接著他看馮德勝心情頗好,便心頭一動,也不急著進去,只站在原地與對方閒聊:「陛下今日如何了?」
馮德勝一瞬間就切換了肅然哀傷之色:「今日精神好些了,之前虧得太多,此刻唯有好好調養。」
因著昭譽帝前段時間就因身體不好罷了朝,事情既已公佈,邵勁此刻問也並無妨礙,要不然他敢問馮德勝還不敢說。
邵勁又道:「那不知,陛下今日找我是……?」
馮德勝便若有所指說:「素來一個巴掌拍不響,陛下先頭解決了一個,也還有一道旨意尚未發出呢。」
邵勁心頭有了數,等面見昭譽帝,得到昭譽帝的「幫助輝王整理行裝,護送輝王即刻出京」的命令之時,便一點兒也不驚訝了。
昭譽帝這時是真正身體欠佳,近半月一月的罷朝休養並未讓其稍有好轉,稍微囑咐上一句話,他就面露疲憊之色了。
伺候在旁的馮德勝給邵勁遞了一個眼色。
邵勁十分知機,一句話不多說便高了退。
退出寢宮自然還是由馮德勝送的。
馮德勝近日對邵勁十分看好,覺得邵勁正是難得的聰明明白之人,一路便與相談甚歡。待兩人在宮中七拐八拐,也不知經過了哪裡,遠處忽地傳來一陣吵雜辱罵之聲,間中還夾雜著尖利的女音,聽得分外耳熟。
邵勁皺了一下眉:「公公,這是……」
馮德勝笑道:「一些不死心之人,很不必理會。」又對左右說,「還不快些去看看?免得什麼阿貓阿狗都衝撞了大人。」
邵勁略覺有異,面上卻不動聲色,一路和馮德勝走到了宮門之處,兩人作別,邵勁離開宮廷,站在護城河邊駐足想了一會,才突然恍然大悟:剛才那道尖利的女音怪道自己耳熟,他曾隔著簾子聽過貴妃說話,那音色不正是貴妃的音色?
剛才馮德勝是在向他示好?所以兜了這麼一大圈,特意讓他撞見這一幕?
不,並不止這樣。
邵勁念頭又轉:昭譽帝雖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貴妃,但一多半只怕是出於病人的喜怒無常,若是果斷時間昭譽帝回過了神來,又或者想起貴妃多年來的貼心之處,未必沒有貴妃再出頭之日。
而貴妃顯然和馮德勝關係不算太好,否則這個時候,馮德勝只怕早已提醒貴妃了,也不至於叫貴妃在昭譽帝下了旨意之後,還在宮禁之中攪風弄雨。要知道之前太孫妃一事尚可歸於愚蠢或者對昭譽帝病勢的急切,而等貴妃現在在宮廷中的所作所為叫昭譽帝覺得自己的安全再次受到了威脅,那才是龍之逆鱗,貴妃也必然永無翻身之日。
「這才是大權監啊。」邵勁自言自語。
作為皇帝的心腹,看準了時機,嘴上一歪,手上一斜,有什麼人他們真正搞不掉?
「大人?」邵勁的自言自語被左右聽了一鱗半爪,左右出聲詢問。
「沒事。」邵勁翻身上馬,說,「去輝王府,我們幫輝王搬家去。」
這一路縱馬疾馳,等邵勁與傳旨的宦官一同來到輝王府,那宦官宣讀完聖旨,年逾四十的輝王當場就倒了下去。
府中登時哭聲一片,又有輝王妃想要上前懇求,中官面無表情地退後一步,示意邵勁開始。
邵勁指示左右士兵攔住府中眾人,同樣面無表情說:「聖旨在側,臣不敢抗旨。聖上著令王爺與王妃今日出京,王爺與王妃請快速指揮下人整理行裝,夜禁時為一更三點,京中禁止出行,王爺王妃想來如何也要趕在酉時出發了。」
這話一出,倒惹得旁邊的中官看了邵勁一眼。
要知道聖旨上是說今日離開,但上午也是今日,下午也是今日,若是心狠嘴歪一些的,不給收拾的餘地,說個即刻就走,難道已經被聖上厭棄的輝王還能反抗不成?而這王府中剩下的那些浮財,哪怕絕大部分要交回宮中,可他們是主事者,拿上頭一手,也無任何人說得出個不對來。但問題是,邵勁眼看著真要奉公守法,分毫不取了……
自來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在皇宮中當差不易,出來宣這種貶官啊抄家啊的旨意向來是太監們的最愛。這出來宣旨的中官在宮中也是個有頭臉的,但饒是如此,他為了爭這一趟路,也很是得罪了一撥人,現下眼看著預料中的好處馬上就要沒著落了,臉色當然就有些陰了。
只是邵勁目下是能和宮中馮德勝大爺爺說笑自如的人,那中官也不敢輕易得罪,便帶著自己的人站到了一旁,卻不過一會,便被轉醒的輝王著人請到一旁上座奉茶,又有那府中長史匆匆過來,遞給了中官一個小小的荷包。
中官神色淡淡的,只待這人說那些叫他回宮轉圜一二的話語,但等了半天,卻不想那長史送完東西也不過長揖一下,接著轉身就走,並不提他預料中的什麼個條件,心裡登時就舒服了一些;等他再打開荷包一看,這才轉怒為喜,取出其中一張千兩銀票,隨手遞給自己帶來的幾個小太監,笑道:「且自去分潤吧,也就是這樣曉事的,我們辦差的時候也能省些功夫不是?」
廳中自然一篇阿諛。
不說這邊一群無根之人如何評價龍子皇孫,另一頭的邵勁也得了一注和中官相差不大的浮財。
剛才他窺見了跟自己一同來到輝王府的中官的臉色,再想想太監們一貫的風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當下就指了一個人去暗示輝王妃。
輝王妃是輝王的原配嫡妻,現在也是人到中年,經的事多了,人就穩得住。剛才不過一時慌了手腳,現在被人提點一下,立刻就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
現在既然另一方沒有了問題,邵勁這邊也不會特意拿捏,王府隨即佈置了酒菜,款待跟著邵勁來的士兵。
那些士兵前來請示,邵勁無可無不可,只交代:「安排好值守的人,兩班倒著來,不准喝酒。」
這話一出,不止士兵連連應是,就連王府上來的長史也連連保證說:「請將軍放心,我們萬不敢壞了將軍們的要事。」
這話說罷,那些酒菜由王府的侍婢接連送上,邵勁因為並不和底下的人坐著,就被單獨迎進另一間水上涼亭間。
他剛剛坐下,就發現這地方很不錯,四面通風溫度適中還罷了,關鍵是視野頗高,正能看見周圍情景,有什麼事情也能立刻發現。
他索性盤腿坐下,剛剛坐好,長史就帶著一隊侍婢上來水閣中,將香茗瓜果等事務一一放好。
旋即,那群侍婢盡皆退下,只留有長史和其中一個。
長史滿面堆笑說:「大人,這是輝王府中的三小姐,三小姐有些事想要詢問大人……」
邵勁要送到嘴邊的茶杯堪堪止住了。
他這杯茶就是這跪坐在旁邊的少女遞上來的。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移到那跪坐在旁的少女身上,這才發現對方穿了淺碧衣衫,雖不施脂粉,亦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