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二六章 哈哈哈哈哈 文 / 楚寒衣青
事情既定下來了,就再無拖延的道理,因此本就比徐善然慢上一步的邵勁剛剛到了京城的大門口,就被早守在那裡的何守給抓住,只說:「姑娘在那院子裡等你,邵公子若沒有其他事情,便先往那裡走上一趟吧。」
從小時候到現在,邵勁統共也就在外邊買了一個院子,自住在那裡的人離開之後,雖說心知怪不到死物上頭,但邵勁還是略想想心頭就不舒服的緊,久而久之也就再不曾往那地方去了。
現在邵勁一聽徐善然竟在那裡等著自己,頓時心頭就是一個咯登,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確實出了一點事,但我也不知具體是什麼……」何守想了想說,「姑娘的臉色不是太好看。」
這句話已經夠了,邵勁甚至沒工夫再和何守說上兩句,忙就往那地方趕去!
一路疾行,等到了地方一推門而路,邵勁就見徐善然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之旁。
她坐著的位置是側對門扉的,並未戴著帽兜,側顏便正正出現在邵勁的眼中。
邵勁只見對方眉頭微皺,臉上是攏了層陰霾般的沉鬱。
他只覺得自己心頭都被擰了一下,幾步上前,疊聲問:「怎麼了,怎麼了,除了什麼事?」
邵勁近來得快,聲音又出得突然,本在想事情的徐善然先是一驚,旋即才意識到站在自己身前的是誰。
她定了定神,自位置上站起來後,並不浪費時間,飛快便就將自己與老國公分析出的事情撿重點一一告訴邵勁。
這些內容說長也並不長,待得徐善然一一說了清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等這些秘辛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出我口入你耳之後,邵勁面色果然也嚴肅下來:「唔,原來是這樣,然後呢?」
徐善然:「……」
邵勁:「……」
邵勁:「?」
徐善然:「……就這樣?」
邵勁:「嗯……不就是狸貓換那個嗎?」他心說這種爛俗的劇情,電視劇都演爛了啊!他又撓撓臉,說,「其實這事吧,看你們想怎麼處理了……要不就錯有錯著當作啥都不知道一心一意跟著未來皇帝,要不就拿著這個把柄直接當作敲門磚去找昭譽帝,嗯……」
徐善然動了一下嘴唇,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自知道這秘密之後所有的積沉在胸口的宛如巨石一般的壓力突然有些鬆動了,就好像這兩句話是那一雙有力的手,輕而易舉的就撬動了心口的石頭。
對於這件秘辛,老國公乃至徐善然當然並非沒有絲毫辦法需要邵勁來提點,但就算心中要怎麼說才是最好,甚至在意識到這件事後就立刻做了決定,但做決定與感覺到壓力並不衝突。
不止是徐善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哪怕是見慣了陣仗昔年甚至敢當堂罵皇帝老國公,這時候只怕也有焦頭爛額之感。
大概……真的沒有多少人能像邵勁這樣,重視歸重視,臉上心底卻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害怕。
她又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見過的邵勁。
高興的、難受的、憤怒的、癲狂的……好像確實沒有害怕的。
她看上的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沒有『害怕』這種情緒在。
「怎麼了?」邵勁小聲問。
最初的緊張過去之後,邵勁頓時發現自己和徐善然因為說話的關係,已經挨得非常近了。
他們肩並著肩,他的眼睛稍稍一瞥,就能將對方臉上的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對方微微顫動的眼睫,不染而朱的唇瓣。而撲到臉上那微有熱度的氣息,應該是對方的吐息吧……?邵勁頸後的汗毛因為這個念頭而立刻豎了起來,他現在的感覺可比剛才聽到什麼「狸貓換太子」這種惡俗梗來得緊張多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肌肉底下一根根飛速繃起來的筋絡,他一面覺得自己應該立刻倒退一大步,一面又覺得,咳咳,真的有點激動啊,好想摸個小手親個小臉什麼的……
徐善然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兩個人的距離有些不妥,正是因為她的注意力一般在那秘密之上,一半則在邵勁身上。
現在邵勁的神態一不對勁,她就有所感覺,跟著就意識到了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
她本想要退後一步,但腳步才一動,她就想起了隨後還要和邵勁說的另一件事。
——如果陛下真將邵勁的官銜落實到實處,那麼你們即刻完婚!
——若陛下能做出這個安排,不管陛下用什麼方法,都證明了陛下不管是對謝惠梅還是對寧王,都還有一拼之力,也尚有一拼之心,既然這樣,湛國公府便要站在陛□前,而她和邵勁的婚姻,正是最直白的向陛下證明的方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情愛什麼的便要倒退一射之地,唯有權勢與利益,才是最終的通行準則。
想到這裡,徐善然竟微微一笑。
——可上天豈非總是眷顧有準備之人?
——她從數年前,就將兩者的目標始終維持一致,正是這樣,到了這個時候,邵勁終於變作關鍵之人,她也再不用在喜歡與責任之間做出選擇。
想到此節,徐善然心頭也並非一點感觸都沒有。
她要後退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只微側了下臉,彷彿不經意的說:「我家的意思,是你進宮去見陛下,並將寧王的事情暗中告訴陛下,若陛下什麼也不說,你出得宮後便要一刻不停,立即出城然後浪跡天涯,到時你出城之後自會有接應之人在那裡等著你……」
她見邵勁聽得認真,便稍一解釋:「這是最壞的結果了,若陛下什麼都不做,便是證明陛下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麼就算陛下本人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寧王,也難保他身旁沒有能挖出這個秘密的釘子,所以到那個時候,你只能跑,跑的遠遠的,隱姓埋名,這輩子再也不踏足京師半步。」
「而若是陛下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信任於你,並為你爭取到了這京師三大營甚至是五城兵馬司的位置——」
徐善然目光明亮地看了邵勁一眼。
邵勁聞弦而知其雅意,便說:「我明白,這樣子的話,就一門心思的幫陛下搞掉寧王與謝閣老,是不是?」
「不錯,但還有一事……」徐善然說著便頓了頓。
「什麼事?」邵勁奇道,接著看徐善然似有所猶疑,想了想就笑道,「我無所謂啊,站在寧王那邊站在陛下那邊都可以,反正他們都要搞掉謝惠梅。再說不管站在哪一方危險都槓槓的,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吧。」
「並不是……」徐善然也有些失語了。
「那是什麼?」邵勁茫然。
「……」徐善然。
她心道原來親自開口要一個男人娶自己的話這麼不好說,其實這事本來也沒有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親自開口的道理,只是這個時候老國公還不好見邵勁,要是讓徐佩東呢來的話,本也是一個方法,只是這時節能不節外生枝還是不節外生枝的好,若是中間出了什麼紕漏,便真正是毫無必要的損失了。
「究竟是什麼是什麼?」邵勁開始捉急了。
思索被這樣一打斷,徐善然微微咳了一聲,因為不好意思,便竭力裝作不以為然,用一種「啊我現在說的事情是剛才那些的添頭你也不用太在意」的口吻說:「如果陛下將你的官職落實下來的話,你便可以找官媒上湛國公府的門,我們就趕在這十來天裡直接成親。」
邵勁:「………………………………………………」
徐善然:「……」
一刻鐘後,徐善然難得無奈說:「別笑了……」
邵勁:「我沒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到一半,覺得有點不對勁,又連忙止住,說,「沒笑沒笑,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善然:「……」
邵勁忙道:「真不笑,真不笑!」然後他又開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善然:「……你。」
邵勁這回艱難地說:「我,我不笑了……」他努力把自己高高咧起的唇角給壓下來,說,「就,就是天上掉了一個純金餡餅的感覺你……」然後他又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明白……哈哈哈哈哈哈……嗎……哈哈哈!」
徐善然真的無可奈何了。
她看著面前樂不可支的男人,也不知心頭掠過了什麼,唇角也跟著輕輕揚了揚,旋即便似被無形的力量感染了一般,「撲哧」一聲,真笑了出來。
此刻和邵勁先後叫進城門的王一棍正在跟何守磕瓜子。
他說:「你主子和我東家在裡頭幹什麼呢?怎麼裡頭傳來的笑聲怪寒磣的。」
何守:「……」
王一棍又笑道:「早晚兩家變一家,怕啥呢。」
何守板著臉:「瞎說。」
王一棍又嘖嘖笑道:「其實我家東主傻歸傻了點,但這世上我看能忍你家主人的也不多啊,不如就趁早抓住了?也免得日後後悔?」
何守不屑一顧:「呵呵。」
王一棍向後一瞥:「哦,人出來了,看來兩家真的馬上就變一家了!」
還說!何守威脅地沖對方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就聽背後傳來招呼自己的聲音,他也顧不上教訓王一棍,忙忙跟了後頭駛出的馬車走。
這時王一棍走到一臉陽光明媚的邵勁身旁,沖對方眼前揮了揮手,納悶說:「人都走了,怎麼還傻著。」
「哈哈哈哈哈!」邵勁。
「這是幾?」王一棍比了一個二問。
「哈哈哈,是善善!」邵勁。
「……」王一棍也真的拜服於地了,他哭笑不得問,「還真心想事成得償所願了?」
邵勁沒跟他計較,他看了王一棍一眼,笑容燦爛說:「我有辦法了!」
王一棍:「……」這辦法是怎麼嫁給徐善然嗎?
當然這辦法肯定不是要怎麼嫁給徐善然。
自徐善然的馬車快速離開之後,邵勁又和王一棍在那小院子裡呆了好一會,一直等到天色堪堪變得深藍,他們兩人才騎著車馬緩緩來到懷恩伯的府邸之前。
這兩天裡,由寧王給邵勁做貼身小廝的釘子並沒有隨邵勁到處跑。
正因為這兩人對彼此的角色都心知肚明,所以相處之時至少表面上都會給對方一些面子,而心底嘛——反正恭恭敬敬迎出來的釘子已經在心頭給邵勁劃上了無數的叉叉,只等到了十天一次的傳遞消息日,便將邵勁這幾天來的沒有眼色大書特書,好爭取能早日回到那有前途的王府中去!
這時候馬匹與車輛俱都停在懷恩伯府之前,邵勁瀟灑下馬,那釘子正要上前慇勤服侍,就見邵勁理都不理他,一轉臉就慇勤地親自去掀了背後那鑲金嵌玉的奢華馬車的簾子,再恭恭敬敬地對著車廂中伸出手來,只如小廝一般地服侍著馬車中坐著的人下車。
釘子一見之下,不由心頭一動。他仔仔細細地看了邵勁扶下車的人,但見對方是一個國字臉稍顯落拓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布衣,神色微有倨傲,對伺候自己的邵勁也愛理不理的,很有幾分名士的瀟灑風度。
不過——
他的目光在那中年文士的腳上轉了一圈:腿腳微跛,不良於行嗎?這究竟是什麼人?
既有疑問,便要趕緊弄清楚,釘子再接再勵地上前去,不服侍邵勁了,轉而慇勤地幫邵勁扶著中年文士,嘴裡還說:「公子,這位大人是?」
「這是王道行王先生。」邵勁言語簡練地說道,跟著吩咐那釘子,「叫廚房好好整治一桌菜上來,我有事要請教王先生,還有,屋子與原子裡都不用安排人伺候了。」
這話答的,既什麼都沒說,偏偏又透露了些很不一樣的東西。
釘子心頭抓耳撓腮似的好奇,又不得不按照邵勁的吩咐一一準備妥當。等一切完畢後,邵勁還真的一點面子也不要,當場就關了院門,將所有的窺探直接擋在院子之外。
釘子這回真正無可奈何了,只得坐立不安地在外頭等待著,這一等就從華燈初上等到了星幕早垂,好不容易,那閉得緊緊的院門打開,釘子第一時間趕到邵勁面前,只見對方失態似地大笑一番,跟著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說:
「我有辦法了!你即刻通知尊上,便說我知曉如何為尊上分憂解難!」
作者有話要說:5.7日的!
今天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