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人人籌謀步步計(四) 文 / 楚寒衣青
當今的天下是百年前太祖武皇帝打下來的,傳到現在已是第四任皇帝。第四任昭譽帝有五子三女,除曾由已逝元後所出的皇太子、現任幽王黃煜之外,還有寧王黃烙,輝王黃熾,安王黃煥,晉王黃煊,以及安壽公主黃焐,瑞嘉公主黃燨,玉福公主黃熳。
公主且不去說,這剩下的四個皇子中,除了晉王今年剛過二十三之外,其他的皇子都是三十而立之年,一個個手頭的勢力都不算小,這周姨娘現在看來,只怕是哪一個皇子的人都有可能。
正是這時,外頭已經有人來報周姨娘被拿下,現在人就在外邊,問老國公是否要見。
老國公和徐善然都微微笑了一下。
跟著老國公說:「行了,就把人帶進來吧。」
還穿著夜行衣的周姨娘被人拖了進來,進來之後,那人蹲□將周姨娘被卸下的下顎再接回去,至於她口中塞在牙齒中的那顆毒藥,自然早就被拿了出來。
周姨娘一能活動下巴,就將一口唾沫呸到地上,冷笑說:「一屋子男盜女娼,工於心計的傢伙!」
老國公倒是樂了:「你這話有意思,你半夜睡覺不睡覺,摸出來殺人可以,我們就不能有些準備?」
周姨娘厲聲道:「狗賊休要多說!這些年裡你的那些傷天害理滅人滿門的事情,只怕多得自己都忘記了吧!也不知道下去了陰曹地府你這渾身的幾兩肉夠不夠一人啖上一口!」
簾子後的徐善知有點按捺不住,待要掀開簾子上前,肩膀就被自家父親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小聲說:「外頭那個賤婢在罵祖父!」
徐佩鳳沒好氣地說:「你是想衝上去和她對罵嗎?一隻狗發了瘋衝你吠起來,你是不是也要矮□子和它一樣四腳著地地吠起來?不學人話說狗話?」
徐善知略微尷尬地咳了兩聲,接著說:「那就這樣聽著麼……」他心想就算自家五妹妹厲害,這罵人肯定是罵不過自己的嘛,由此可見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徐佩鳳淡淡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她說兩句又怎麼樣了?你沒見你祖父和你五妹妹都還沒說話嗎?」
這時老國公不急不怒,只朗笑上一聲:「不錯,我這麼多年來滅人滿門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我還能夠數給你聽,由我領著文皇帝旨意滅門的有三家,施州曹氏,平涼方氏,延安俞氏,這三家通敵賣國,苛政虐民,死不足惜!由我領著今上旨意滅門的還有三家,贛州趙氏,南寧柳氏,廣西第五氏,這三家結黨**禍亂朝綱,插手科舉舞弊取士,還是死不足惜!至於我年輕時候在戰場之上,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屠過去的也不見少,記不清了。你來說說,你家裡是通敵賣國的,還是營私舞弊的,或者你是那焉支人,是那狄戎人?是這帝國中想要動亂國家根基的,還是那外族裡滲透我朝間我君臣的!」
及至最後,老國公的朗笑已經變成了冷笑。
周姨娘只是冷笑不語。
老國公便說:「看來都不是啊。」他話頭一轉,問身旁的徐善然,「乖孫女,知道他們廠衛是怎麼訓練外頭的人嗎?」
人活得久了,知道的事情就多了。徐善然笑道:「孫女彷彿聽說是撿那被人遺棄的孤兒孩子,從小就開始日日告訴他們他們的使命,就如同人三餐都要吃飯一樣,這樣年復一年的說下來,這事也就從別人灌輸的變成了他們自己的事。還有那額外被看好的,會特別準備一個籠子,這籠子中有一切那人想告訴孩子的,比如富貴的家世啊,正直的父親,慈愛的母親……最後慘遭滅門,一夕之間就從小姐淪落為奴婢,怎麼能不恨不怨呢?」
老國公哈哈一笑,鼓勵說:「繼續。」實則心頭很有些納悶,心道這種隱秘事自家孫女是怎麼知道的,想來想去知道這些的都是老成人,應該不會隨意開口……難道是孫女今日才回來的三舅告訴她的?
「這一批人是兩廠一衛自己發展的探子,不見天日,不上名冊,或是大戶人家的僕婢庶出,或是江湖上的豪俠幫主,也有可能是走街串巷的販夫走卒,只有兩廠督主與錦衣衛指揮使心中有數。這些人的名號很多,記得不太得了,或許還一日一換,不過我曾經聽說過一種說法……有人叫這些人作『籠中鳥』,孫女以為十分貼切。」徐善然說。
這一席話說下來,一句一句沒有特別指誰,但一字一字都朝周姨娘直射而去,便是老國公也覺得這話說是唇槍舌劍也不為過。
不想周姨娘居然只是諷笑:「五姑娘好口舌!好心計!不怪我那女兒什麼都沒做就被你誑得進了廟裡!這都說完了?」
徐善然輕輕瞟了周姨娘一眼:「不必著急,還差一句。」跟著,她對老國公說,「祖父,孫女有一個建議,說出來您聽聽是否妥當。」
「什麼?」
「我們家也不知做了什麼,竟招來這樣的人。依孫女的意思,不如就把人送到五城兵馬司處,想來那些慣於查案的大人們肯定能給出一個叫祖父滿意的答案。」徐善然說。
這一句話落,老國公還沒有表示出什麼,周姨娘已經臉色驟變,大聲說:「五姑娘你真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沒有人知道嗎!」
徐善然失笑:「不是早被你傳出消息去叫人知道了嗎?否則我一個小女孩家家,如何需要動用探子來投毒?無非是見我這裡好下手又有下手的理由罷了。只是一次失敗之後,你那背後的人見付出太多,本沒有想下第二次的手,但你因為女兒因我進了廟裡之事,就瞞著那背後的人再次出手了——」
「我來猜一猜吧。」徐善然說,「不管你背後是誰,總不會是寧王,否則他要知道了我的事情,哪裡有不寢食不安的道理?只怕付出再多也要將力氣都往國公府使,你說是不是?」
周姨娘口舌乾澀:「你就不怕我在那大堂中說了出去……」
徐善然微微笑:「那只怕你背後的人比我還更急著要你死了。我說得是也不是?他尚且還沒有告訴寧王呢,你就先替他做了主,這倒打主子的棋子,可叫人如何容忍得下?」
話到此時,也無須多說其他,自有人來將那周姨娘帶下去,又持著老國公的名帖去往那五城兵馬司處收押。
臨走之際,老國公盯著面色灰敗的周姨娘看:「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恨國公府沒錯,要說為自己女兒報仇也沒錯,就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在這裡嗎?」
自聽到要被送去見官之後,周姨娘就有些木木呆呆的,此刻聽見老國公的話,也是過了半晌,才呆滯一笑:「什麼兒子女兒,流著你們血脈的,也是該千刀萬剮的孽障!」
自來見慣大風大浪的老國公怎麼會因為這句話有所觸動,問出這些,不過是以防萬一,試探那兩個雙胞胎的血統有沒有問題罷了。現在眼見著周姨娘如此,自然揮揮手叫人趕緊把她拖下去。
事情自此算是完結了一半,徐善然見東方的天色將白,也不再多呆,向老國公行禮之後便退下。
這時那一直躲在簾後的兩人也才再次說話。
徐善知吭哧了一會,對自己父親說:「妹妹有點厲害……」
徐佩鳳瞟了兒子一眼。
徐善知便哭喪著臉:「兒子就是拍馬個兩三年也不一定趕得上啊!」所以爹啊你還是行行好讓我繼續吃喝玩樂吧!
徐佩鳳真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最後只能說:「知恥而後勇也不懂?你趕緊給我滾下去!」
徐善知如蒙大赦,一溜兒就走了。
這時徐佩鳳才掀開簾子,往那廳中走去。
還坐在那裡的老國公似早知道了這簾後的兩人,也不回頭,只問:「現在你怎麼看?」
這一天工夫裡,自家妻子和兒子都被人套入袋中了,徐佩鳳還能怎麼說?只說:「父親慧眼如炬。善姐兒既有這個本事,要進書房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只是終究有一點……」
「未來是別人家的人?」老國公笑道。
徐佩鳳默認。
老國公說:「我倒是有點想把這孩子留在家裡……」
徐佩鳳一時都嚇了一跳,忙說:「父親這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女孩子嫁人生子這才是人倫大道啊!」他心裡還害怕自己父親那看人全看他有沒有用的毛病又犯了,既害了孩子一輩子,又攪得四房雞犬不寧。
老國公斥道:「多大事也一驚一乍的,雖說是女孩子,我看你四弟沒本事生不出兒子把這丫頭留下來招贅也無所謂。」
徐佩鳳只不同意:「招贅能招到什麼好人?沒的害了侄女一輩子!四弟還這麼年輕,就算四弟妹子嗣上頭不豐,再要個好生養的妾也就是了。」
「先千挑萬選討了個妾生了個雙胞胎,結果是別人安插/進來的美人蛇,你這平日就不怎麼愛美色的四弟還不駭得夠嗆自此只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啊?」老國公一樂,又說,「其實不招贅也無所謂,先找個短命鬼嫁了,等那短命鬼死了之後就自住在別院裡,仿那前朝公主養上數個小白臉取樂,又能幫家裡又自由,也不知道多逍遙呢。」
徐佩鳳聽到這裡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心說您老能不要這樣不靠譜嗎,他被刺激得太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也都開始不著調起來了:「我的侄女真的金!尊!玉!貴!——」
徐善然走回自己院子的時候,那些顯眼的痕跡都差不多收拾掉了,只有一兩道落在傢俱角落的鞭痕針孔沒來得及遮掩。
綠鸚皺著眉頭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邊給徐善然散發,一邊不高興說:「這東西都要換掉呢,那麼多人進來看過了,真個一件也不該留下來。其他也就罷了,唯獨這床的木料好,又是那數十個老匠人一點一點細細雕琢而成的。」
徐善然只是笑。
待綠鸚要犯愁自家姑娘現在怎麼休息,是不是去那其他房間臨時搭個鋪蓋的時候,徐善然已經說了:「打水進來我泡泡就好,這時候也不用睡了,免得待會起不來。」
綠鸚一想也是,現在距離天亮也就一個時辰多點,還不如在水裡泡泡,洗一洗疲乏,便自去做事不提。
等那晨風終於吹散雲翳,闔府上下就連那最後一點痕跡也被人拂去了。
這個時候徐善然已經坐在自己父母身旁了,她聽著徐佩東奇怪地對何氏說:「怎麼會有下人說我們昨天去主院和大哥大嫂吵架?這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何氏也一頭霧水:「是啊,怎麼會傳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們昨天都沒有踏進主院啊。」又說,「周姨娘今日竟遲到了,是不是昨天累著了?」
徐佩東正要說話,外頭就有小廝進來說老公爺叫老爺過去。他自然放下話題,起身跟著那小廝往外走去。
何氏便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哄著徐善然叫她多吃一些。
徐善然沖母親笑了笑,低頭的時候,邵勁和任成林也正好都進來了。
她聽著這兩個人給母親請安的聲音,直到此時,才忽地記起了自己昨日並沒有在意林世宣是什麼時候走的。
可記憶裡的有些事情便正該如此刻一般被當做塵埃隨手拂去,她想過一瞬便將這事情放下,只在吃完東西之後走到邵勁身旁,與對方悄聲說:
「懷恩伯是自吉安那裡出來的,你有沒有想過回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w=就算古人,也是多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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