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文 / 屢敗屢戰
「我一定要多花點心思。」蘇曼青對林丹兒這麼說。林丹兒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和手中的蔬菜進行搏鬥。蘇曼青接著又說:「你不要看方平對什麼事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其實他這個人嘴挑得很,最喜歡吃好東西,可又不喜歡一直吃,所以我要每天都變換一些花樣。好在他的口味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一直都喜歡吃甜的。他從以前就喜歡吃巧克力,對不對?」
「啊?可能吧,我沒太注意。」林丹兒有點尷尬。上學的時候她真得從來沒注意過劉方平,現在她倒是想注意了,可又沒辦法近距離觀察了。劉方平喜歡書,喜歡京劇,她倒是知道,再問別的她就真得一無所知了。和蘇曼青站在一起,林丹兒總是有點心裡發虛的感覺,特別是在蘇曼青展現了她的廚藝之後,林丹兒就更感到心虛了。要說做飯呢,林丹兒也會做幾道家常菜,像炒個青菜了,下個麵條了。這在她們這一代已經是值得自豪的事了,可跟蘇曼青一比…沒有可比性,人家做的是糖醋排骨!
「曼青姐,你每天只做這些買菜做菜的事,難道不煩嗎?劉方平不是那麼霸道,不許你出去工作吧?」在確認自己在廚藝方面沒有任何希望能勝過蘇曼青之後,林丹兒開始說另外一個話題。她手裡的那些青菜也有幸逃過了一劫。
蘇曼青微笑道:「丹兒,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你應該比我熟悉,剛畢業的大學都很難找到工作,更何況我比你們還大了兩三歲,哪有這麼容易就找到工作的?好在我來有一些積蓄,所在生活還不成問題。我和方平已經想好了,等過些日子找到合適的店面,我們就開個書店或者花店,不管生意好壞,總有點事情做。」
林丹兒心裡有點酸酸的,說:「開書店一定是劉方平的主意吧?這個傢伙最喜歡書了。」
「不是的。」蘇曼表停下手裡的活,回頭笑道:「方平是主張開花店的,因為他覺得我跟花在一起比較配,倒是我主張開書店,這樣方平看書也比較方便。當然,他還喜歡唱京劇,不過說實話,他唱得實在很難聽,而且開音像店花銷也太大,還是開書店比較好。」
林丹兒啞口無言,所謂「全心全意為對方著想」指的就是蘇曼青和劉方平這樣的吧?她真得有點妒忌了。不過林丹兒並不討厭蘇曼青,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經明白劉方平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女人了。體貼入微,性情溫順,善解人意,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幾乎全都集中在蘇曼青的身上了,除了守身如玉這一點。
雖然蘇曼青表現得很快樂,但林丹兒從她眉宇之間那一閃即逝的哀愁還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有心想問問,蘇曼青是不是還在為申雲說的話而不開心,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她不是那種經驗豐富的三八,對這種觸及別人**的說話實在陌生。想了一會,林丹兒才道:「曼青姐,我總覺得你對劉方平太好了,太過遷就他了。男人是不能慣的,一慣就會出毛病,特別是這個劉方平,不是我在背後說他,他的花邊新聞實在太多了!」
蘇曼青切菜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很平靜地道:「可能吧,因為我總覺得我欠他的。丹兒,我們都是女人,男人的心理我們都瞭解,像我這樣一個女人能找到方平這樣一個男人,不盡量對他好一點又怎麼辦呢?」
「為什麼?就因為…曼青姐,你的思想也太陳舊了!周信佛不過是你的過去,如果劉方平因為你的過去就嫌棄你,那就說明他根本配不上你!」林丹兒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曼青姐,你可能也看得出來,我也喜歡劉方平,而且我也談過戀愛,難道因為這樣我就得矮他一頭嗎?再說劉方平和你也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啊,王海蓉,申雲,還有一些別的女人。他為什麼不心虛,因為他們是男人,我們是女人嗎?」
「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問題,也不是…是不是第一次戀愛的關係。」蘇曼青不好意思說男人多多少少都有「處女情結」,只能含糊其詞,「我和周信佛不是普通男女這麼簡單,我…」說到這裡,她又說不下去了。
林丹兒心想:「不就是你花得是周信佛的錢嘛!這有什麼了不起?那麼多大明星不都有這種事嗎?男人就是喜歡編排女人,非說什麼包養,搞得女人自己心裡也發虛了。話又說回來了,劉方平前些日子不也花過王海蓉的錢嗎?這間房子還是王海蓉的呢,當然,我的那間也是。他算不算被包養啊?也沒見他心虛過!男人就是比女人臉皮厚!」她這麼想著,臉上就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說:「曼青姐,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了,劉方平這個人不太懂得察言觀色,你要是平平常常地對他,他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你這麼故意遷就他,反而容易讓他胡思亂想。你要是真這麼在意的話,不如就跟他當面說清楚。如果他真那麼自私,接受不了你的話,那你就跟他分手好了!這種男人甩了也不可惜。我可沒有別的意思。」林丹兒怕蘇曼青誤會自己有意拆散他們,趕緊又補一句。
蘇曼青也想過要和劉方平當面說清楚,可又有點害怕,她怕聽見那最壞的結果。劉方平和她分了手,還有不少選擇,王海蓉,申雲,還有面前的這位林丹兒。她呢?現在劉方平已經是蘇曼青的唯一寄托了,如果劉方平也拋棄她的話,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辦了。她知道劉方平是個好人,可好人有時候比壞人更能傷人的心,她不敢冒這個險。
「再說吧,唉呀,我少買了一樣豆腐。方平說他今天想吃家常豆腐的。我得下去買!」蘇曼青手忙腳亂地放下東西,就要出門。
林丹兒勸她:「我看不用了,今天的菜已經很好了,用不著再做別的了。你做這麼多,方平他也吃不完啊!你要真想買,我下去買就行了!」
「不用,不用,還是我自己去買吧!」蘇曼青穿好衣服,笑道:「做家常豆腐,豆腐很重要,我得要自己挑。反正又沒有多遠,要是方平回來了,你讓他等我一會兒。」
林丹兒歎了口氣,她知道蘇曼青不是真忘了買東西,她是心裡有點亂。林丹兒心想:我實在不是勸人的材料,這不越幫越忙嗎?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淑真來安慰蘇曼青。她正這麼想著,劉方平開門走了進來。看見林丹兒在這裡,他就是一愣:道:「丹兒,怎麼是你在這兒,曼青呢?」
「曼青姐知道你喜歡吃豆腐,下去給你買豆腐了。」林丹兒說完吃吃地笑了起來。
「豆腐?我喜歡吃的豆腐她還用買嗎?她身上就有啊。」劉方平一副色狼像地湊進了林丹兒身邊:「你想不想知道那種豆腐怎麼吃啊?要不要我教教你啊?」
林丹兒把臉一揚:「我敢學,你敢教嗎?你小心等會曼青姐回來,我告你的狀!」
劉方平看著她的粉臉,心裡一陣發顫,下了幾次決心也沒敢動,只能訕訕地道:「你整天跟著淑真也學壞了,連這種玩笑也敢開!」
「這有什麼不敢的,還用得著跟淑真學嗎?我在我們公司經常開這種玩笑。」林丹兒滿不在乎,「倒是你,你以為我今年多大?我早就不是在學校裡的學生了,不管你怎麼想,我現在已經是二十七八歲,戀愛都談過兩次的人了。該會的事兒我全都會了,怎麼,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覺得跟我交朋友,很丟面子啊?」
劉方平覺得林丹兒語氣有點不對,這位小姐很少發脾氣,劉方平認識的女人裡除了蘇曼青,就數她的脾氣最好。今天這是怎麼了?這火發得點有邪啊!劉方平這時候又想起申雲來了,一個平時脾氣很大的變得很溫柔,一個是平時很溫柔的卻亂發脾氣,看樣子今天要出事。他略一尋思就猜出了林丹兒的潛台詞,知道她是在為蘇曼青報不平,便笑道:「我說大姐,你就算想替人出口氣,也得告訴我原因啊。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讓你發這種邪火?」
林丹兒冷冷地道:「你最大的錯處就是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錯在哪兒!曼青姐多好個人啊,你既然喜歡她,就應該讓她幸福。可你看看現在的曼青姐,比前幾天憔悴了多少?你是沒看出來啊,還是沒往心裡去啊?沒看出來就說明你根本不關心她,要是沒往心裡去,哼,那就是沒有良心!」
劉方平歎了口氣,說:「你們怎麼都衝著我來啊?曼青不好過,我也不好過啊。我的臉色很好看嗎?可,可這種事讓我怎麼說啊?」
「怎麼不好說啊?」林丹兒反問道:「你就坦白告訴曼青姐,你對她的過去不在乎,不管她和周信佛之間發生過什麼,都跟現在沒有任何關係,別人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好了!這話有這麼難說嗎?還是說,你真得很在乎曼青姐的過去?」
「我為什麼不能在乎?我為什麼非要故作大方?」劉方平也爆發了。他這火是從申雲那兒積累起來的,一直找不到機會發洩,終於在這個時候發作了。「我是個男人,一個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的過去難道不應該在意嗎?我是很在意,但那是因為我很恨周信佛,我也恨我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的話,我早就可以把曼青從周信佛身邊帶走了!她就不用像現在這麼痛苦!我從來沒有怪過曼青,我為什麼要怪她?我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你為什麼不和曼青姐說清楚呢?她還一直以為你很在意呢!」林丹兒被劉方平的回答驚呆了,過了一會才開口說話。
劉方平苦笑道:「我一直都想跟她說,可她根本就不讓我開口,我知道她怕我是要跟她分手。我想等過一段時間,她會自己慢慢想開的,到時候我再和她說,可沒想到她越想越差。」
「曼青姐何止是越想越差啊,她已經快要精神崩潰了!依我看,你還是快點和她說清楚吧,免得她出什麼事!」林丹兒擔心地道。
「我本來打算一回來就跟她說清楚的,可就這麼不湊巧,她又出去了。唉,她去哪買豆腐了?也應該回來了吧?」劉方平看了看表,皺眉道。
外面隱約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劉方平沒往心裡去。像s市這樣的大城市,交通意外實在是太普通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反正都是別人的事情,用不著管那麼多。他正想出門去接接蘇曼青,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蘇曼青就這麼走了,她說去買塊豆腐,回來給劉方平做家常豆腐,出門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據警察說,蘇曼青是在買完豆腐回來的路上被一輛摩托車碰了。那輛摩托車的駕駛員當場斃命,蘇曼青卻還在醫院掙扎了近十個小時。就是這十個小時,才讓劉方平見了她最後一面。
半個月後,楊齊天給李成梁打電話,約他一起去看看劉方平。他很擔心這位老朋友的精神狀態。自從蘇曼青死後,劉方平又過起足不出戶的日子,什麼事也不幹,每天只是看著蘇曼青和他的合影發呆。那是蘇曼青和他唯一的一張合影,是在一次很偶然地機會才拍下來的,要不然的話,兩個人就連一張合影照都沒有。劉方平以為他和蘇曼青會有很長時間生活在一起,所以對一些事情也就不太著急,蘇曼青這一走什麼都來不及了。
楊齊天和李成梁在劉方平門口敲了好半天,也沒有人開門。楊齊天就有點擔心,說方平不會出什麼事吧?連蘇曼青的葬禮,他都沒有出席,打電話他也不接,這些天吃沒吃飯也不知道。萬一他傷心過度,茶飯不思,這十幾天下來就沒人形了!
李成梁說:「不至於,方平的性格我知道,這次的打擊這麼大,他一定不想見人。但尋死覓活還不至於。先不說王海蓉,對面住著的林丹兒也不會讓他餓死。我在想,他是不是沒有在家。」
「沒在家?他不在家能去哪兒?」楊齊天問:「自從蘇曼青走了,他從醫院回來,就沒有邁出過這個房門。在s市他又沒有別的熟人,他能去哪兒?不會回老家去了吧?」
李成梁搖了搖頭:「不會,他現在最怕見的就是熟人,他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們。他之所以不去參加蘇曼青的葬禮,一來是傷心過度,二來也是不想見到我們。有些人受了傷,喜歡到處向人訴苦,有些人則喜歡一個人默默地舔著傷口。我想方平一定是去那些他和蘇曼青有共同回憶的地方了。他只要肯走出這個門口,就是一個大進步。我們也不太過逼他,還是等幾天再來吧!」
「再等幾天?」楊齊天著急道:「我怕再等幾天方平就沒人模樣了,我相信他不會不吃飯,但他絕不會好好吃飯。他身體本來就差,再這麼一餓,等他不再傷心了,也得進醫院了。說起來也是,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誰能想得到蘇曼青走得這麼快啊!」
李成梁也有點感歎:「情深不壽指的是就是這種情況。老天爺總是喜歡玩弄我們,不過這一次也有點太過分了。人啊,形成草木之脆,我現在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劉方平現在在哪兒呢?他現在正躺在他和蘇曼青初次見面的那個樹林裡,兩眼望天一動不動地發呆。這些天他每天都會來這裡,一躺就是幾個鐘頭,直到遊人增多,他才會離去。溫暖的太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形成奇妙的光影景象,就好像蘇曼青那輕歌曼舞的倩影,空氣裡瀰漫著青草的香氣,聞起來就像是蘇曼青那清香淡雅的香水味。只在這裡,劉方平才會感覺蘇曼青一直就在自己身邊。然後蘇曼青畢竟是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如同露珠一般的淚水順著劉方平的臉流了下來,他也不去擦拭,還是一直看著天空的白雲。那白天忽來忽散,就如人生一樣。眼看著相距遙遠的雲朵被風一吹,轉眼間就合為了一體,而原本緊密相聯的一大塊雲彩一瞬間就會四分五裂,天各一方,這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又是那麼難以抗拒。劉方平好像又聽見了蘇曼青那清脆如玉的聲音;「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他閉上了眼睛,淚水越流越多。
「你到底想這樣到什麼時候?」天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