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從計 文 / 田言密語
蘭兮回到清風院,離開不過三日,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端雲坐在房中,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唇角翹了翹,很快又拉下來,隨即重重地哼了聲。
背對著門又坐了好一會兒,身後一點動靜也無,沒有溫言軟語入耳,更沒有溫香軟玉入懷……難道是他產生幻覺了,明明聽到人回來了!
沒來由地心裡一慌,又一沉,急急轉身——
這時,一團麗影撲過來,撞入微怔的懷中。
「哼,捨得回來了?」張臂將人緊攬入懷,嘴上卻是哼哼惡氣,「你再不回來,為夫就要被人欺負了!」
蘭兮「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知道不該笑,可是看端雲這樣子撒嬌她實在是忍不住。
果然吧,端雲聽到蘭兮的笑聲,立馬不幹了,頭擱在她肩頭控訴道:「娘子好狠的心!你可知為夫這幾日過的是怎樣的日子?簡直就,跟豬圈裡可憐兮兮的豬仔一樣,每天被人圍著洗洗刷刷,拍拍打打,就等著今晚被宰了下鍋上菜——」
忍了笑,蘭兮忙道:「我夫君就算是豬仔,也是機靈可愛獨一無二最好看的豬仔!」
「娘子,你罵為夫是豬?你太過分,竟然嫌棄我了?!」她那天走得輕鬆容易,今天回來的時辰又這麼玄乎,她到底有多在乎他嘛?
「……」不是你自己說的嘛。
「娘子——」說點好聽的,說了就放過你。
剎時柔情滿心懷,「……夫君,我想你了!」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想。
「小兮,我也想你。」端雲立刻心滿意足,溫柔笑起,直到被一段不甚和諧的對話聲驚擾到。
「嘖嘖,我牙疼得很。你呢,還撐得住吧?」
「還行,來之前我吃過藥了。」
說話的人,一俊朗,是為楚三公子,一弱美,是為司二公子。
「誰讓你們進來的?」端雲戀戀不捨地鬆開懷裡的人,對煞風景的兄弟沒好臉。
「弟妹安好?」楚明辰與蘭兮見禮。司長憂也道,「嫂子安好!」
蘭兮含笑上前,「楚三公子更見風采!司二公子……」蘭兮微微一頓,「可容我替你看看脈?」司長憂眼中頓時劃過耀眼星芒,呵呵直笑,言道:「嫂子果然是長憂之知己!」又道,「這也是托嫂子的福,我參出新的法子,真乃妙不可言也。待嫂子有空,咱倆再細細敘談可好?」
司長憂如今這一身病態,果然是此身無病勝有病,臻於化境了,便是蘭兮,也覺得他身上的藥味再自然不過,更別提他那氣色、神韻,大概西子再現也不過如此了。
「你不是真病了?」蘭兮不放心似的又問一遍,若今日是初見,她定然看不出司長憂這病身是硬生生裝出來的。
這句話令司長憂笑彎了眼。
「有事快說。沒事走人!」端雲被冷落。毫不猶豫地翻了臉,完全忽略了眼前這倆人是來幫自己的這一事實。
兄弟多年,楚、司二人早知雲大公子的脾氣,一慣是過著河也能抽板的,自有了心上人之後重色輕兄弟那是勿庸置疑的,所以對於端雲此刻毫不掩飾的嫌棄之態與驅逐之語一點都不在意,照樣笑呵呵地同蘭兮說笑。
霸道的碰上皮厚的。皮厚勝。
端雲雖然死守著離愛妻最近的地理位置,但十句話裡頭也只能插上五六句,生生被那兩個不相干的人分去了近一半,因此臉色漸陰漸沉臭得很。
「對了,我們過來是想告訴你,人和藥都準備就緒了。」楚明辰猴精,趕在端雲暴跳之前說起了正事。
蘭兮「咦」了一聲。
三日前她被同勇從醉仙樓「請」回來,侯爺與茹氏突然發難。她受到端雲的暗示順手推舟,不過畢竟事先二人未通過氣。她只知端雲是要誘茹氏出手,卻並不清楚他具體的計劃及安排。同樣,端雲也不知她隨後的打算。兩人也算是各自為政,不過,到目前為止配合得尚算默契。
「弟妹不知道你夫君定下的這道『美人計』?」楚明辰察言觀色,他與司長憂昨日方到,一到就被端雲派去幹活,對於眼下這件「大事」他聽一半猜一半心中大體瞭然,不過,卻不知蘭兮竟是不知情的。再一想,那日端雲收到消息即匆忙定計應對,夫妻倆大約未來得及通氣。
蘭兮點頭,順便向端雲請教。
「小兮,是這樣的……」端雲想到這個計策中的那個核心環節,微微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拉住蘭兮的手,聲音也不自覺地低柔幾分,「知道茹氏會來生事,我便不想再躲了,正好父親也想探探茹氏的底牌,所以決定將計就計,先如她所願,再暗渡陳倉。」
蘭兮略想了想,又問:「你們早先便懷疑她手上握有兵權?」
「知道她有所倚仗,原以為是她這些年自己或是在祖父的幫助下培植出來的勢力,倒沒想到竟是祖父留父留給她的,而且還是雲家軍。」端雲有些憤然。祖父便是在外面替茹氏建個軍隊,甚至替她弄個小國,也無妨,可是雲家軍卻不同,這是雲氏先祖一代代傳下來守護雲氏子孫的,屬於所有雲氏子孫!祖父竟然一聲不吭地將其悄悄給了茹氏掌管,若非茹氏自己公佈出來,他與父親及整個雲氏都無人知道,雲家軍衛部以後還姓不姓雲都難說!
說這些話的時候楚明辰和司長憂已經走了,由於蘭兮亦有打算,原先的計劃需要調整,這二人又被某個無良的兄弟遣出去搭橋了。
蘭兮也覺得那位未曾謀面的老侯爺將家族的保命符交予茹氏,未免輕率了些,他若是擔心自己過世之後茹氏難以在侯府立足,完全可以用其它的法子,而不是將這麼大的一道隱秘力量悄悄予之,且連將來繼任家主之位的親生兒子都未向其透口風吐個底,以至於在老侯爺自己去世的這些年,雲家軍的戰部孤軍奮戰,無形中少了一道強力後盾。更有甚者,茹氏握著衛部,卻居心難測,會不會將其完好無缺地歸於雲氏家主手中還兩說,這不,已經明目張膽地用其威脅起家主來了。
「祖父對茹氏可真是……」蘭兮旁的話不好說,只感歎一句。
「我倒覺得是祖父糊塗。他瞞著父親暗中將衛部交給茹氏,原因麼,唯不信任耳。他不相信在他過世之後長寧侯府會善待茹氏,以私心度之給了她這道要命的保命符。可他卻不曾想過,連他都對我父親對長寧侯府不信任,茹氏自己又豈會信任我父親信任長寧侯府?茹氏對我們懷有戒心,那半塊家主令,可作她防人的盾,亦能成為她傷人的矛!祖父給她這把『刀』自衛,卻不管她執『刀』在手,輕易便能傷他自己的子孫之實,實在偏心太甚!」
端雲凝望蘭兮,脈脈深情之中帶了份凝重,輕聲道:「我愛你重逾我之生命,可若真有那麼一日,我不會如此行事,我不會將家主令及它背後代表的亦『刀』亦『符』的力量交給你,那不是疼你護你,而陷你於不義,是輕看了雲氏子弟,也輕看了你。」
或許老侯爺正是知道茹氏對其子孫有心結,恐將來兩方對上了茹氏吃虧,便留了這一後手,旨在保茹氏,如此,偏心更甚。
蘭兮心中一歎,默默靠入端雲溫暖堅實的懷抱,低語:「我不要刀也不要符,我只要你答應我,讓我比你先死,不要讓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好,我答應你。」
倆人相擁著,無聲,溫情。
只守得片時寧馨,又說起今晚的計劃。
清風院裡,除正房之外最大的廂房內,柳艷如一身粉紅喜服,臉上化著明媚的喜妝,當真俏如三月之桃,柔似碧波春水。
只是,水瀅瀅的眼眸之內,沉著一縷悒色。
不過,很快這縷悒色便為冷韌所替。
無子便似無根,即使坐在妻位上,也是虛浮寂冷。
有子便有恃,即是由妾位始,亦是步步踏實。
一步一步踏著實地,不知不覺就走到妻位之旁。
柳艷如唇邊勾起一抹笑,令她本已艷極的容顏又陡然平添了幾分魅惑。
「小姐,您今天真美!姑爺待會兒見了,不知該有多歡喜呢!」貼身丫鬟琉璃滿面喜色地輕聲讚道。琉璃心中其實是頗有幾分不平的,自家小姐出身人品樣貌樣樣不俗,比那位不知強了多少,卻委身為妾,雖說是貴妾,侯爺與夫人也極為看重,但到底不是明媒正娶花轎抬進來的,沒有喜堂,不拜天地,終究是委屈,好在,那位不能生,等小姐有了身子,那就母憑子貴了。
天色已晚,房中並未點喜燭,琉璃一刻鐘前便掌了燈,這時見外面已經黑透了,不禁有些兒著急,好在,很快房門便被人推開了。
琉璃看清來人,心中一喜,見其擺擺手,匆匆一禮後,琉璃帶門而去。
柳艷如悄悄掀睫,幾尺之外,那一人丰神俊朗。
心中一時複雜難言,一時如蜜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