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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家規 文 / 田言密語

    衝進來的人是葉鳴兒,她滿臉通紅滿是激憤地抬手指著蘭兮,聲音發抖地問:「你、你與世子哥哥……你們不是……你們居然……」

    蘭兮冷冷地看了葉鳴兒一眼,對她的質問恍若未聞。

    葉鳴兒頓時大怒,瞪著蘭兮的雙眼幾欲噴火,她扭頭抓住茹手的衣袖急聲問:「老夫人,這個女人並不是世子哥哥的妻子對不對?他們根本沒有夫妻之實對不對?這個女人根本沒有資格待在這裡對不對……」

    「鳴兒!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茹氏低喝道,然後扭頭吩咐瑞娘,「帶她下去。」

    葉鳴兒縮回手閃到一邊,避開了瑞娘。

    「我不出去!我就要在這兒!」葉鳴兒嚷完,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行為欠妥,刺蝟一般的身姿瞬間委頓下去,扭頭狠狠剜了蘭兮一眼,一面深吸一口氣,捏著袖口施施然站好,眉目亦各歸各位,頃刻間儼然復原為淑女模樣。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葉鳴兒眼中閃過一抹灼亮,唇角斜斜勾起。

    麥冬回過神,眉頭緊蹙,瞪向門口。

    蘭兮亦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門口。

    陳嬤嬤平淡的臉映入眼簾,她躬身打起簾子。

    許氏緩步而入。

    蘭兮感覺腦中「嗡」的一聲響,有一瞬間裡面一片空白。

    她與端雲最隱秘的事被人捅破了。

    以這樣猝不及防的方式。

    好在,不管蘭兮內裡如何,她外表上看起來,除了面色略微白了些,倒也不顯異樣。

    許氏的臉色自然不太好,但也沒有太差,她並沒有如葉鳴兒所願。一進來就發作蘭兮,這令葉鳴兒微感失望,不過她只是暗暗冷笑,抱定主意等著看好戲。

    任何人,不論涵養多麼好,面對這樣大逆不道的欺騙,都不會輕易寬宥。

    更何況,是長寧侯這樣的人家。世子娶親,子嗣傳承是多麼重要嚴肅的事,豈能容人兒戲?

    葉鳴兒有十二分的信心。這個姓蘭的必定遭殃。她且好好等著,這個賤人被掌摑被辱罵被驅逐!

    可是緊接著,她再度失望了。

    許氏坐下來。並沒有說蘭兮一句不是,在接受她見禮時神情甚至算得上溫和,她同茹氏閒聊幾句,半句不與方纔的事相干,竟是要就此揭過的樣子。

    葉鳴兒大急。握了握拳頭,偷偷覷著許氏正待說話,卻見許氏一眼瞥過來,頓時一僵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去了。

    「兮兒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不好,可是冷著了或是哪裡不爽快?」許氏望向蘭兮。

    蘭兮心裡一緊。似乎猜到了許氏下一步會如何,果然,許氏接著便道:「既然遇上。不如請您老幫這孩子把把脈吧?」

    茹氏聽了這話,笑罵道:「我怎麼聽著有一股怨氣?敢情你兒媳婦是在我這兒給凍壞的,還得幫你看好了才成?」

    許氏一聽笑了,「可不是!有勞您老了。」

    茹氏和許氏之間,有種極自然的親暱。

    蘭兮冷眼瞅著。茹氏的笑容真實了幾分,她心裡便越發警惕了。聽到說要診脈,忙垂手站起婉拒:「娘莫憂心,媳婦無事,大概是方才多吃了些酒這會兒有些精神不濟,回頭歇歇便成。」

    許氏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淡聲道:「好不好,也讓老夫人替你看看,總不會有壞處。」

    「真的不必了,娘。」蘭兮溫聲以對,只是不肯。

    許氏眉間便是一凝,便不再堅持,又與茹氏說了幾句頭話,起身道別。

    蘭兮自是跟了出來。

    走出茹院的院子,許氏停下腳步回身看了蘭兮一眼,末了,道:「你隨我來。」

    一徑去了許氏住的主院。

    進了正屋,許氏居中坐了,看著蘭兮道:「跪下。」

    陳嬤嬤早將麥冬等人攔在了外面,屋裡就只有許氏和蘭兮二人,陳嬤嬤守在門口。

    蘭兮依她所言,跪下。

    許氏便端起几上的茶慢慢喝起來。

    一盅茶喝完,「彭」的一聲將茶盅擲到蘭兮身前。

    「你可知錯?」

    蘭兮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不知娘指的是哪樁事?」

    許氏微怔,似乎沒料到蘭兮會如此答,旋即臉上浮出一絲冷笑,「你說呢?」

    蘭兮此刻早已經冷靜下來了。

    許氏方才沒有當場發作她,這事便不至於糟到不可收拾。

    「我與端雲是真心要相守一輩子的,並無半分兒戲。」蘭兮抬起頭,看著許氏認真地說道,她不願同茹氏分說,因為覺得她與端雲之間的事沒必要同茹氏交待,可是,她不介意對許氏解釋,因為許氏是端雲的母親,既她問起,蘭兮便答,這是尊重。

    許氏不語。

    「我們確實還沒有……」蘭兮的話說至一半,門口忽然傳來端雲的聲音,「小兮!」

    下一刻,端雲衝了進來,陰著臉將蘭兮從地上拉起來,緊緊摟住。

    「娘有事問我便是。」他道。

    許氏眼中閃過一絲惱意,看著端雲不說話。

    「我房裡的事娘還是少管些,娘是為了我好,但娘也別忘了,我難道會害我自己麼?娘該知道,由小至大,我最不願幹的事便是委屈自己,更沒有人能令我委曲求全。不管我做何事,都是為了我自個兒高興,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亦是。」端雲說完摟著人轉身欲離。

    許氏冷笑著扔了一物到端雲腳下,「最後一條。」

    端雲低頭看過去,只見地上躺著一本黑皮小冊子,封面上書著四個字:雲氏家規。

    端雲狐疑地拾起小冊子,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向最後一條,臉色頓時一變。

    雲氏宗婦若無所出,三年即出。

    家規最後一條,竟是這個!

    「這是誰加的?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樣一條?」端雲怒道。

    雲氏家規端雲幼時也不是沒有背過,當真是從未了過這一條。

    「是你祖父去世前加進去的。」許氏道。

    端雲瞪大眼,祖父?

    蘭兮微一思忖,即已明白老侯爺何以會有此舉。這是為茹氏抱不平呢!茹氏有那三年試孕之說,未孕而失嫡妻之位,他便新訂家規,三年無後,出妻……蘭兮微微動容。端雲亦動容,怒容。「雲家幾百年傳下來的規矩,他說加就加了?!」端雲吼道。

    許氏平靜答:「他當然能加,你要是承了爵當了家主,也可以往上加。」在端雲怒目中,許氏悠然道,「不過那也得等你承得了爵了再說,雲家家規第一條,無子不可以承宗。」

    這一條端雲自是知道的。

    「哼!誰稀罕!」端雲重重地哼了一聲,低頭看了蘭兮一眼,「我們走。」

    「端雲——」許氏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三年,以成親之日為始計,非……圓房之日。」

    「小兮,你且安心,這事不是什麼難事,我早安排好了。」回到清風院,身邊沒了閒雜人等,端雲將蘭兮抱進懷裡,重重地吻上去,而後繾綣低語。

    「唔……」蘭兮眼波瀲灩,含了絲情動的迷離之色,竟是令她看起來美艷不可方物。

    端雲忍不住又欺身而上。

    好一會兒之後。

    猶帶著難抑的低喘,端雲道:「真的,我沒騙你,我早就安排好了……長寧侯又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稀罕當這個侯爺……我想和你在一起,卻不想將你困在這高門大宅裡……我早就想好了,你喜歡在鄉野山間,我就陪你在鄉野山間……這爵位就留給別人去消受,雲家的責任也讓別人背去,我們儘管在外面逍遙快活……」

    「你還記得雲錦那小子嗎,那小子雖然不怎麼爭氣,不過這兩年我帶著他,狠狠地打磨了一番,倒也有些樣子了……我離開雲城的時候,向皇上遞了折子,奏請去了我長寧侯世子的封號,另封雲錦為世子,皇上雖把我臭罵了一頓,將折子給壓下了,不過我安排了後著,算算日子,也快有消息了。」端雲眉眼間透著篤定,笑得很是愉悅。

    蘭兮卻是心中大震,繼而酸澀難當。

    「從我們在雲城的時候你就開始了……」她低聲問。

    「嗯。」

    「端雲……」

    「嗯?」

    蘭兮摟住端雲的脖子,親上他的唇,一點點與他氣息相融。

    端雲的謀劃,外人並不知道。

    在他們看來,子嗣始終是世子夫婦要面臨的頭等大事,甚至是頭等危機。

    有人擔憂,有人竊喜,有人等著看好戲。

    茹氏打發了葉鳴兒,便歪到榻上,臉上的倦色顯了出來。

    「主子不如去了外衫歇一歇?」瑞娘輕手輕腳地上來服侍。

    茹氏拍了拍瑞娘的手,後者忙鬆了手略退了些,不再提休息的事,而是倒了茶上來。

    「許氏竟沉得住氣。」茹氏道。

    瑞娘想了想,接道:「她心裡未必不慌,只是一向持重慣了,總得端著點。」

    茹氏卻搖了下頭,「我看她是真的不急,你是沒看到當年,那時候,她聽到自己難以受孕,眨眼間一張臉半絲血色也無……便是年紀大了,壓得住了,可人哪,總有自己最在意和最怕的物事,子息,便是許氏最在意和最怕的,現在落到她的寶貝兒子身上,她不可能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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