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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懷疑 文 / 田言密語

    長寧侯在世子爺夫婦歸家次日,傷情忽然加劇,幾日下來,已呈凶險之象,整個侯府生生籠上了一層罩頂之烏雲。偏禍不單行,隔了兩日,昆城接二連三有人病倒,連著死了好幾個人之後,城裡慢慢傳起疫症之說,漸漸地,整個昆城人心惶惶起來,有的人已經收拾著準備隨時棄城逃離了。

    昆城最繁華的東大街,辰末巳初,正是最熱鬧的時刻,這會兒,街上的人倒是不少,熙熙攘攘有來有往,同往日似乎沒什麼差別,可細看之下,還是能覺出一絲異樣來,別的不提,只說行過半條街,無論是店舖裡還是街邊,說著話的人十停裡就有八停人會提到「疫症」倆字。

    「還真是個多事之秋。」麥冬搖頭而歎。

    蘭兮與麥冬並肩而行,她們身後跟著青蓮和青竹,暗地裡還隱著墨衣衛隨護,防護之嚴實堪比夫人許氏出行,饒是如此,端雲還不放心呢,又是叮囑又是安排了一大通才不情不願地放了人出門,若非他要替侯爺處理軍政事務脫不開身,肯定得親自相陪護衛。

    「也不知是我正巧趕上了呢,還是……」因為她才有了這些湊巧。

    蘭兮一歎。

    麥冬撇了撇嘴,轉過頭看著蘭兮,大大咧咧地一笑,「不錯嘛,現在有點覺悟了!這事搞不好還真是衝你來的,侯爺那邊現在看著就跟吊著一口氣似的,可這一日又一日的,也沒見釣出根蔥姜蒜來,反而這昆城給鬧出事來了,一未地動,二未洪澇,三沒鼠害。哪來的疫症?昆城近百年來也就發生過一次疫症,那還是五十多年前,最要緊的是,那次從死第一個人到傳出是疫症這中間隔了有月餘,死了幾十人!你再看看如今,這才幾天的功夫,就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恨不得鬧個婦孺皆知,這事一看就不簡單,背後肯定有推手。況且。這時機也掐得太湊巧了,你這新媳婦才進門,外邊就起瘟疫了。這是要鬧哪樣?給你安個不吉的罪名都是小兒的玩意,我看哪,人家是想逼你入局呢,你沒逼出人來,反倒被人逼到這死局裡來了。真正想起來就氣不順!」

    麥冬說的這些蘭兮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才會出來這一趟,親自看過了病人她才能確定,若看完之後發現是毒不是病,是**不是天災,那麼……蘭兮原本含著淺淺笑意的眼不自覺地閃過一抹冷厲。在昆城,若她有仇人的話,那麼那仇人必定是住在這個地方——長寧侯府。這裡住著的人雖則不能說與她自己是一家人,可或多或少都有些情分在那裡,真要不顧了,不過是拼著誰能更狠心絕情罷了。

    「那些病人是安置在善堂麼?」蘭兮轉身問。

    「是的,前面再過一條街。轉過去沿著巷子走到頭便是了。」青蓮抿了抿唇,迎著蘭兮清若明泉的視線鬼使神差又補了句。「我同青石細細打聽過,他還……給我畫了地圖,很好找,錯不了的。」

    青蓮青竹也是第一次來昆城,對城裡並不熟悉,不過她們生平所學的本領就是用來保護人的,而保護人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項技能就是,在關鍵時刻要能護著人成功逃命,既要逃命,對所處的地形熟悉是第一步,所以,自來到昆城,青蓮青竹兩個人先把侯府的佈局圖研讀完了,接著便研究昆城地形地貌,目前已有了六七分熟識程度,用來逃命或許不夠,尋人找物做個嚮導卻是綽綽有餘了。

    「依我說,咱們讓人把人悄悄地提溜了不拘放在哪裡,你再去看看就罷,神不知鬼不覺的,何必呢,這麼明目張膽大搖大擺地過來,不是讓那背後的賤人如願了麼?」麥冬連日來在侯府東竄西跳,閒話一拔一拔地聽,有些聽著是有點趣味,可大多數的都是雞零狗碎的唾沫星子,噴得她一臉一身一心的閒氣,所以她有些火大,每天一壺涼茶澆下去,張嘴抬手還是沖得很,直恨不得跟人鑼對鑼鼓對鼓地打起來才好。

    「不先讓她如願,如何能讓咱們自己如願呢。」蘭兮微微一笑。

    麥冬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得對,有捨才有得,咱先撒把小碎米兒,等柴垛後面那饞嘴的肥雞出來,咱就捉了來燉老母雞湯喝!」

    蘭兮一下子被她的話給逗笑了,「你咋知道是母雞呢?還是老母雞?」

    麥冬拍手道:「侯府那麼一大家子,男子就只有你公爹和你相公,這兩個人不可能害咱們,剩下的可不都是『母』的麼?至於老不老的,哎,你還提醒我了,除是一群老的,一個極老的,可還有兩個小的呢,那兩個嫌疑可不小,一個妖精一個惹事精,只不過看著本事似乎不濟了些,還真不是我瞧不起人,就那兩個,指定整不出這麼大動靜來!」

    柳艷如和葉鳴兒……

    這兩個人果真的如她們表現出來的那般不濟麼,倒未必。至少,在她們身後必然隱著一個能整出大動靜的人。

    「那位茹老夫人,麥冬你有偷偷進去她院子裡瞧過吧,她看起來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蘭兮忽然跳脫一問,麥冬接得極快,直接開口抱怨上了,「別提了,整個侯府我幾乎哪裡都去過來了,連侯爺外院的靜思齋、內院的如意院我都進去過,可偏偏那個不打眼的西院我硬是沒進得去,多邪門啊你說是吧?」

    「護衛?」蘭兮問。

    「倒也不是。」麥冬有些苦惱地拉拉垂在胸前的髮絲,口中慢騰騰地說道,「倒也沒發現裡面有暗伏的護衛,就是吧,我趴在牆頭上那麼一看,就覺得那裡面是個銅牆鐵壁,別說是個人,就是個針頭線腦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不巧正落到了那個院子裡,也得立時三刻被不知蜇在哪處的利眼給發現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怎麼能有這種感覺呢,我膽子也算大的,技藝也不低,可在牆頭侯了三次,沒有哪一次敢飛身進去的,真是邪門了!」

    蘭兮心中微微一動,口中道:「那位當年可是跟著老侯爺行兵佈陣的,別是在院子裡布上了什麼陣法吧?」

    「呃?」麥冬眼光閃了閃,仰頭看著天空想了想,搖了下頭,「不像啊……」又皺著眉頭猛走幾步,刷一下轉過身,登登登地衝到蘭兮身邊湊到她耳邊道,「蘭子我跟你說,這個西院哪,跟秋水莊的那個松頤院,給我的感覺都是那個,怨氣沉沉,真的!難道說老太太們年紀大了又守著寡的,都會有這麼一股子邪氣?可是不對呀,將軍府裡頭,還有雲城那個侯府裡頭,老太太的院子裡也還正常啊!」說到後面就變成了低頭嘀咕。

    茹氏有怨嗎?開始肯定是有的,不過幾十年專寵下來,除了名分和孩子沒有,老侯爺幾乎為她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再多的怨也該消了罷?

    可是,如果侯爺身上的毒與她相關,如果這次的事件與她相關,那麼,她心裡的怨氣便是在的,不僅在,怕是已化成了執念,不死不休了。

    關於給長寧侯下毒的人選,除了茹氏,蘭兮與端雲首先懷疑的便是雲戰的那些如夫人;其動機他們分析有二,一則是爭寵固寵的手段,賊喊捉賊,關鍵時刻救君一命收穫一份天大的恩情;二則是其本身便是潛伏進來的奸細,伺機害雲戰的性命。不過,這兩道假設也各有想不通之處,前者是既為爭寵,可這餌埋下去日子也不短了,怎地一直不見有人用?後者呢,更簡單,既是想謀害性命,何不乾脆直接下斃命的毒,何必投個慢性又不致命的?再者,後面又動手腳催發侯爺體內的毒,這卻是為何?

    因為想不通,所以最後落到茹氏身上,反而覺得說得過去了。雲城祖母正是母憑子貴坐穩正妻之位,也即茹氏是因為沒有兒子才屈身為妾,那麼,她對那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孩子心有怨恨也便說得過去了。

    所以,茹氏的嫌疑最大。

    但是,這麼多年茹氏卻未做過任何一件出格的事,她與雲戰相處得也不錯,從前更是悉心教導過他,便是越過雲城的侯爺夫人替世子訂了親,這事卻因為有老侯爺在那裡,於禮法上倒也說得過去。便是這樣一個人,若是她所為,那麼她為何會選在這種時候,用上這種手段,她之所圖是為何?

    端雲想不出,蘭兮也想不出,靜思齋那邊又不能說,也只好等著看著了。

    如今城裡似是出了事,蘭兮惱怒糾結之外,卻也隱隱有些期待,這事好比是籐,籐伸出來,離摸到瓜還遠麼。

    「少夫人,到了,你看,就是那兒。」青蓮忽然緊走幾步,抬手指著前邊一個小院子叫道。

    世安堂。

    門上掛了紅匾,匾上的紅漆已經脫得斑斑駁駁的了,斑駁的牌匾與門後邊清冷的院子一道湊出副蕭索的況味。

    青蓮上去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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