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事(1) 文 / 田言密語
「自然。」
蘭兮應之不迭。
她自覺對端雲有所虧欠,便不自覺地待之以她對小玄的那一套,只除了談婚論嫁,其餘萬事好說。
施完針,便傳了早膳進來。
端雲本就不喜歡侍候的人一大堆圍著,一向也只有青石他們幾個小廝之一隨侍左右,如今有了蘭兮這個把「照顧他」當己任的人,自是連青石也被他遣出去了。
「那時候,我就那樣掉了下去,你很難過吧?」飯來張口的世子爺吃飯閒聊兩不誤,既然相認了,別後情總得細細敘敘才好,那陣子,他可是整天都惦記著她,雖然連她的樣子也不知道只能憑想像惦念,他還是整日整日地念著她的名字,還是個已經被原主拋棄的名字……
蘭兮手上不停,含笑看了端雲一眼,眼下他倒是有幾分那時的影子,居然真有這麼一日,她又得以與煥卿聊天說笑,這是她原本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從知道煥卿沒死她就覺得老天甚是厚待她,待猜到端雲便是煥卿,這種被厚待的感覺更強烈一倍,連帶的,她再想起夙的時候,心裡也沒那麼難受了。
「你該不會轉眼就把我給忘了吧?!那天你跟我去找人,可是淡定得很哪,一點都沒有觸景生情,我那明明是在找你,多多少少你總該有點感覺吧,可你就跟個沒事人似的,你就一點沒記掛我?是不是?快說!不然我不吃了!」端雲說完閉上嘴巴,還不自覺地微微嘟起,他自己不知道,蘭兮看得直想笑,他這樣子跟小玄是越來越像了,像個小孩子,愛撒嬌。也愛耍賴。看著蘭兮眼中越來越深的笑意,端雲感覺自己的臉慢慢地越來越熱,好在他伶俐得很,知道他的臉現在是本色欠奉,就算是紅個通底又如何,反正也看不出來,他倒可趁此機會多練練,「小兮!」
「豈止是難過,我感覺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若不是有小玄。我就隨你跳下去了。」蘭兮說得悠悠然,卻是大實話,端雲聽了一下子呆住。他知道蘭兮不是在哄他,思及她話語內外的意思,心往下沉了沉,真是個傻丫頭。
默然憋悶了半天,再次開口。聲音也裡攜了絲悶氣。
「從前,那個叫夙的,他出了事之後,你也不想活了?」
「沒有。」蘭兮答得極快,神色間有幾分怔忡。
「你當我傻子呢?」那時在山洞裡,小玄錯口提起夙之後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即便眼睛看不到,聽也聽了個**不離十,夙絕對是她心裡的禁忌。更何況,她肯救他,也是因為夙的緣故,這個緣故他一想起就慪得慌,卻又無可奈何。他令風五查過。卻毫無所獲,不知那個夙到底為何人。是真死了,還是同他一樣僥倖生還了。
蘭兮將盛著紫米粥的細瓷碗放到桌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悠遠地摩挲著茶杯上的紋路,彷彿要以此平穩心緒,或是理清思緒。
看她這個樣子,端雲心裡驀地跳了一下,嗓子有些發緊,她這是打算同他說有關夙的事了?!
「……我給他送了一顆毒藥,還有一顆假死藥。夙沒說什麼,在我面前服了那假死藥,又將毒藥收起來,若是有什麼意外,他可以再服毒速死。孰料,事發後,他們沒有將夙棄到北坡,而是,拋下了九死澗。」
那時,藥效還沒有過去。
「好歹,他沒多受苦楚,也沒有……遭那妖婦的毒手。」端雲於心不忍地牽過那緊握著茶杯而泛出青白色的小手,握於自己溫暖的掌心內,以期溫暖撫慰於她,「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頓了頓又道,「換作是我,也願意如此,就算知道結果,也會如此。」
小九,我已當自己死了,若能再睜眼,那一生便是你予我的,若不能,是我命如此。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夙一再如此地叮囑於她。他如若有知,對她,一定還是感懷,而沒有埋怨。
可是,她卻不知那麼做是對了,還是錯了,原地等待說不定夙會有別的際遇的,如果沒有她的慫恿,他不會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不過,夙不要她為此事掛懷,所以,當作是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她聽他的,不悲傷,不自責。
「我知道。」蘭兮笑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復又端起茶杯,淺淺啜了口茶,將話題轉了回去,「那天眼睜睜地看著煥卿出事,我一下子蒙了,腦子裡空空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還好有那個小鬼在,端雲第一次覺得蘭兮身邊有小玄在也不是件特別討厭的事。
「那你也不能想著往下一跳了事啊!就算是你對我沒信心,對你自己的性命豈可這麼輕率?以後都不可以再這樣了,知道嗎?」端雲沉下臉,這話要是不叮囑到她記到心裡,他沒法踏實,就算他能保證自己不再出事,可小玄呢,現在人還失蹤著,保不定有個萬一,回頭這傻丫頭一個受不住,他怎麼辦?
「嗯,我相信吉人天相。我現在相信了。」蘭兮釋然地笑了,兩眼亮晶晶的,放下杯又去端碗,「還吃不吃?」
端雲放下心,又拾回傲嬌,下巴一劃拉,「不吃了,我想喝湯。」
一頓吃下來,端雲喝湯喝茶吃粥喫茶那嘴裡品出的都帶著股子甜味。
「小兮,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真的是蒼將軍的女兒,他的嫡長女。」看蘭兮對嫁人那麼抗拒,端雲也只得轉換策略,現在已經以還債的帽子扣到了她身上,讓她同意了待在他身邊,期限由他定,也算是一大進展,餘下的若強攻不行,徐徐圖之亦可,他心裡是安了一大半了,這才有心思說點正事。
關於身世,蘭兮也正有話要說,見問,便將自己的猜測緩緩告之於他。
正說著呢,青石叩門進來,面有急色:「太夫人請蘭姑娘過去,有急事!」
「何事?」端雲擰起眉。
「沒說。」青石半垂的眼簾下目光微閃。
端雲目光微沉,看青石這樣子,大約真是有事,而不是祖母知道小兮在此,沒事找事地來湊熱鬧。
「說!」
被端雲這麼一喝,青石也顧不得忸怩拿喬了,馬上挺了挺腰背,又扯了扯眼皮捎出點被逼的無奈,這可不是他要多嘴的,「那個,太夫人那邊來傳話的人倒沒說是啥事,不過奴才恍惚聽人說,是出了點事,好像哪家的小姐被人投了毒了,這會兒求到太夫人這裡,要請蘭姑娘去救命呢!」青石不由抬了抬下巴,蘭丫頭就是厲害,這都有人托著太夫人的面子來求醫了。
「可真有你的,恍惚兒就能聽得頭尾俱全。」
「謝公子誇獎,公子說得不錯,奴才倒真是生了一對好耳朵。」
「還聽到了什麼,一個字不許少趕緊說!」
「好像是司家的小姐。」頓一頓,青石言無不盡,「蒼夫人也來了,大概是司家的人先去的那邊,然後一起尋到咱府裡來了。」
端雲看向蘭兮,二人眼中皆詫異。
這事只怕不簡單。
以司家的地位和權勢,不留在府內請太醫醫治,反而出府奔波找上蘭兮這樣來歷半明半暗的人,未免不合情理。
更何況,昨天的賞花宴,司長聆明擺著與蘭兮不對付,那般咄咄相逼,今兒卻又求上來,這轉變也太大了點。只不知,那患者是不是司長聆本人,若是的話,這事就更詭異了。
來的,還真是司長聆。只不過,此刻她頭戴紗帽,伏在她娘親司夫人的懷裡,體態如一隻受驚的小鳥,看上去比上回腹痛還要嬌弱淒楚幾分,整個人竟似在微微打著顫兒。
巧的是,端雲的造型與司長聆異曲同工,因他的臉現今最好不要見光,他帽上的紗格外厚,為了不擋視線,臨時在上面剪了兩個洞出來剛剛好露出端雲那一雙「妙目」。進了屋,一見司長聆這副模樣,端雲差點抬手掀了自己的帷帽,好不容易才忍,暗自啐了口,晦氣!
「蘭兮見過太夫人,各位夫人。」蘭兮上前行了禮,目光從司長聆身上一掃而過,司長聆的頭斜靠在司夫人肩上,臉被司夫人環著她的手臂遮了大半,又隔著頭紗,看不出她臉上有何異樣。
司夫人微側著頭,看不清是何神色。
秋氏倒有正眼看過來,目光甚為複雜。
「蘭丫頭過來這邊坐。」太夫人卻是和顏悅色,無任何異常,不過,她的目光落到緊隨其後的端雲身上,便沉下臉,「這是怎麼了?」
端雲不慌不忙地見了禮,才道:「臉上出疹子,遮起來以免嚇人。」說完速退至蘭兮身邊站定,那維護的姿態不言而喻。
「蘭丫頭,這番請你過來,是因為——」太夫人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因為這時司夫人猛地推開女兒站起身,飛撲到蘭兮面前跪了下去,雙手抱住蘭兮的腿哭道,「蘭姑娘,我求求你,饒過我們家聆兒!」